夜晚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卷起桌上的几张乐谱,纸张轻盈地翻飞,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摇曳的阴影。空气中带着雨后未散的湿意,微凉,渗入皮肤。
陆霁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拿着琴谱,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微微泛黄的纸张。那些熟悉的音符,曾是母亲的遗作,也是他年少时在琴键上一次次弹奏出的旋律。然而,如今这些温暖的记忆,却成了某些人手中的筹码,被摆上无声的棋局。
他的眼神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湖面,压抑着涌动的暗流。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中短暂的寂静。
“咚、咚、咚……”敲门声带着不容忽视的节奏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陆霁缓缓回过神,目光淡然扫向门口,声音低沉道:“进来。”
门被工作人员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沈予安身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拉链半敞着,露出里面洁白的T恤。他一只手拎着两瓶水,另一只手随意地将兜帽往后扒了扒,额前的碎发因微风微微扬起。
“看你这副快要思考人生的样子,喝点水吧。”沈予安语调轻松,话音中却难掩关切,他抬手便将一瓶水随意抛了过去。
陆霁下意识伸手接住那瓶水,拧开瓶盖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丝苦涩的凉意。他垂下眼眸,声音低淡问道:“怎么,你今天特意来送水?”
沈予安扬了扬眉,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长腿优雅地交叠着,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不然呢?还不是看到你最近状态不对,顺便过来看看。”
陆霁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对方,目光中闪过一丝审视:“我没事。”
“是吗?”沈予安眯眼前倾,语气带着点揶揄,直视他的面容:“可你刚刚连我进来都没察觉。”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陆霁手中的水瓶轻轻晃动,瓶内的水波荡漾开来,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摩挲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仿佛 在思索着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沈予安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坐姿,语气略显认真:“陆霁,你最近总是把自己锁起来,这样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桌上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勾勒出陆霁那略显清冷的轮廓。他依旧沉默,指尖在琴谱的边缘轻敲了两下,似乎在抑制着内心的波动。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有些事,不是解决就能结束的……”那语调里带着一丝近乎自嘲的意味,仿佛早已看透那些无法改变的现实。
沈予安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坚定:“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或者……让别人帮你。”
陆霁终于抬起眼,看向沈予安。那双深色的眸子中倒映出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也映出对方温柔而关切的身影。
窗外的风声与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仿佛在为这短暂的对话作伴。陆霁没有再开口,只是将手中的水瓶轻轻放回桌上,指尖还在反复摩挲着瓶盖,似乎在内心挣扎。
沈予安静静坐着,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逼得太紧。但他也清楚——陆霁的状态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糟糕,而自己的直觉,向来从未出错。
夜风继续拂过,窗帘随之摇摆,时间在这沉默中缓缓流逝。
转眼间,时光回到三月的午后。操场上,微风拂过,一点点吹散了冬日残留的寒意。篮球场上,比赛刚刚结束,汗水浸湿了每个角落。沈予安从人群中走出,单手拎着外套,顺手擦了擦额角滚落的汗珠。他穿着短袖校服,肌肉线条因运动而隐现,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肆意张扬的气息。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教学楼,心中盘算着回教室前先去小卖部买瓶水。然而,就在他刚走到走廊拐角处,耳边传来几句低语。
“听说了吗?陆霁以前那所学校发生过的事……”
“什么事?”
“会考那年,他拒绝给一个体育生抄袭,结果被那群人盯上了,后来朋友圈里还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闹得挺大。”
沈予安脚步微顿,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侧身靠在墙边,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装作低头摆弄手机,但耳朵却在捕捉那些流言碎语。
“真的假的?所以他才转学过来?”
“谁知道呢,不过你不觉得最近关于他的消息越来越多吗?总有人在背后盯着他。”
“嗯……最近群里也有人在讨论,说他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些声音渐渐低去,几个学生边说边向楼梯口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沈予安站在那里,指尖微微收紧,掌心沁出细微的汗意。脑海里浮现出陆霁这几天沉默的样子、那次敲门时连他进来都没察觉的情形。起初他以为陆霁可能是学业压力或家庭出了什么事,但如今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他心中不免疑问:那些流言,你听见了吗?
沈予安深知陆霁的性格,看似冷静自持,却异常敏感。他不轻易向人敞开心扉,因此在风暴来临时,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回忆起那次在陆霁房间里,风吹散的琴谱与那双压抑情绪的眼睛——“有些事,不是解决就能结束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久久回响,仿佛隐藏着太多未曾言说的过往。
沈予安抬手捏了捏眉心,眼神越过走廊望向教学楼,渐渐凝聚成一抹坚定的决心:他必须去找陆霁。
傍晚时分,校园被夕阳余晖温柔笼罩,天边晚霞如燃烧的火焰,将最后的光辉洒向大地。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形成一片片跳跃的光影。行人走过台阶,他们的影子被拉长,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天的疲惫与回忆。
沈予安独自倚靠在栏杆上,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一瓶矿泉水,心思却全然放在图书馆的方向。随着时间流逝,学生们陆续从图书馆走出,身影在夕阳映衬下渐渐拉长,与周围景致融为一体。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在来往人群中捕捉到熟悉的身影。陆霁,依旧身着深色校服,手中紧夹一本书,面容虽冷静克制,却掩饰不住心中的重负。沈予安的目光随即紧锁上去,心中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担忧。
“陆霁。”沈予安声音低沉而果断。
陆霁的步伐微顿,侧头望向对方,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什么事?”
沈予安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霁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变得冷峻:“你听说了什么?”
沈予安毫不退让,盯着陆霁,语气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关于你以前的事……还有最近,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背后议论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陆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目光深沉地望向远处,仿佛在回忆那些不愿触及的往昔。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轻扬,片刻沉默后,低声道:“看来,消息传播得很快啊……”
沈予安眉头更紧地皱起:“到底是谁在针对你?”
陆霁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转向一侧,眼神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这昏黄的暮色,投向遥远的彼岸。片刻后,他才淡淡说出:“还不确定,但总有人想让我过得不顺。”
沈予安沉声问道:“那你打算就这么袖手旁观?”
陆霁低垂眼睫,声音平静却透着隐忍:“我不是不管,只是……没那么简单。”
沈予安默然,目光落在陆霁侧脸,心中愈发清楚,他越是封闭自己,越是让外界的种种侵蚀无孔不入。
夜色渐浓,胡同巷口的灯光显得格外昏暗,斑驳的路面在微弱光影下勾勒出模糊轮廓。冬夜特有的凉意在空气中悄然弥漫,伴随着微风吹拂,墙角剥落的旧招牌发出细微摩擦声,仿佛是夜的低语。
陆霁站在巷口,手插在风衣口袋中,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虽然神色依旧平静,但他的指尖已不自觉地在口袋里摩挲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
他不喜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愿被迫卷入他人设计的棋局,但今晚,他仍选择了前来。
“没想到你还真敢来。”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早已料到他的选择。
陆霁顺着声音望去,在昏暗光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是陆承骁。
陆承骁身着剪裁得体的风衣,双手自然插在口袋里,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微笑中透着他惯有的从容与深谋远虑。
“是你?”陆霁微眯着眼,声音低沉中带着探询,“你找我?”
陆承骁淡淡一笑,步伐从容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回响:“意外吗?我以为你会再犹豫一下。”
陆霁默然,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微风拂过,他的刘海轻扬,投下一道浅浅阴影,映在他那沉思的面容上。沉默数秒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找我来,肯定不只是说几句话这么简单。”
陆承骁微微一笑,露出一丝狡黠,脚步懒散地向陆霁走近,低声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陆霁依旧沉默,眼神如同寒潭一般静止。陆承骁俯身近距离看了看他,语气意味深长:“你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有些事根本不在你掌握之中。”
陆霁直视他的眼睛,冷冷问道:“所以呢?”
陆承骁注视了他两秒,唇角轻扬,缓缓吐出一句:“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话音落下,他整理了下风衣,转身迈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夜风穿过狭窄胡同,卷起地上几片落叶,簌簌落下。陆霁站在原地,目光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张被捏得微皱的纸条在他掌心中传递着不安。他缓缓展开,借着巷口微弱的灯光,看清纸上的字迹——一串熟悉的地址。
心底的不安在此刻蔓延开来。
夜幕低垂,校园门口被一片深沉的夜色笼罩,只有校门旁的灯光投下冷冽苍白的光晕,映照着湿冷的地面。校园内白日的喧闹早已远去,但余温仍在,一些学生三三两两从教学楼走出,谈笑声随风飘散。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扫过地面,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沈予安独自倚在校门栏杆上,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搜寻。直到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光芒。
“去哪儿了?”他低声问。
陆霁步伐平稳,面色依旧冷静,仿佛只是随意漫步。“随便走走,”他声音淡淡,似乎毫无情绪波动。
沈予安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细细打量着他的脸,目光在眉宇间流转,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他挑眉,语气中带着意味:“你不愿多说点,不过……我总觉得接下来你会很忙。”
陆霁微微抬眸,眸色深沉如夜。他正欲回应时,忽然手机震动,打破了夜晚的短暂宁静。他低头看屏,发现来电号码陌生,片刻迟疑后,他按下接听键,声音依旧平静:“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和低语,沉默几秒后,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陆霁,有些事,我们该谈谈了。”
陆霁眉心微皱,脚步不自觉地放缓,目光变得冷峻:“你是谁?”
沉默片刻后,那声音不紧不慢道:“一个知道你母亲当年真正死因的人。”
话音刚落,周围似乎瞬间静默,连风声都低了下来。陆霁的指尖猛地一紧,手掌传来阵阵凉意,仿佛连体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带走。
沈予安站在旁边,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陆霁脸上的微妙变化,捕捉到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怎么了?”沈予安压低声音问。
陆霁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眼神望向远处,深邃复杂,仿佛在思考那无法言明的过去和未来。风穿过街道,摇动路旁树枝,枝叶摩挲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低语般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幕渐浓,风声低回,仿佛预示着未知的开始。所有的喧嚣都已归于平静,只剩下那无法驱散的阴影和等待揭开的谜团。
在这漫长而又寂静的夜晚,陆霁、沈予安以及那些交织着秘密的人,各自怀着沉重的心事,走向各自的命运。或许,明天的曙光能为他们带来一丝解脱,但此刻,他们只能在这黑暗中静静等待,任时间慢慢将一切答案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