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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番外/七夕贺文】绛色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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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友申请。

这是他了解邱椋狂野人生的真正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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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椋挺爱发朋友圈,内容有日常的杂碎吐槽,也有正经的照片九宫格。江扬在他相册的过往中发现江渡学长的脸,是他们在暑假去了隔壁省沿海,在壶心岛周边的海波中驰骋;有他的母校成通七中,还是黑头发的邱椋被关在证件照相框里、挂在荣誉墙上,外面站着花里胡哨的邱椋本人。再往下翻还有泰晤士河,大本钟,加拿大不知名海岸,阿育塔雅的古城遗迹,日喀则边境的运输车和国旗。

剩下的内容则是一些匪夷所思的日常,譬如在酒吧玩被拍上表白墙,朋友误以为他背着兄弟卖沟子做鸭,还有突发奇想贴了一整条手臂的纹身贴,无辜地走在街上,把碰瓷讹人的摩托车司机吓得落荒而逃。

江扬还经常会刷到他骂专业骂水课骂早八的动态,但通常过几天就删。措辞太好笑,还夹杂着一些文化梗文字梗,幽默感精妙绝伦,江扬有时候忍不住评论,邱椋也认真地回,搞得徐天探来问,你俩在评论区讲相声呢?

一来二去,两人莫名其妙混成网友,邱椋有时候来找他吐槽,私底下脏话什么的都来,江扬配合着阴阳怪气。邱椋发语音夸他“哇你好会骂人啊”,话尾被转文字识别出三个波浪号,江扬在这头笑得停不下来,打字回“你也不赖”。

但他几乎不会在学校里碰到邱椋。

金融系的学院在西南边,江扬学的应用心理,远远地在东边。Nut辩论社半个月开一次小比赛,两个月一次大比赛,好几组人的时间不同,有时候分在不同的组,他和邱椋连擦肩而过都没机会。

只有日复一日的动态和偶尔更新的校园表白墙记录着那人的踪迹。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在意,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刷朋友圈、寻找绿色青蛙头像成了习惯。那人很爱出去玩,照片的地方江扬大多不感兴趣,但他喜欢在里面寻找记录者的痕迹。偶尔他也从别人那里看到一些不会被本人记录的消息,譬如误食过量咖啡导致急性肠胃炎浪进医院——他失眠到凌晨才发觉,这种在意有点过头了。

当然,那家伙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江扬已经说服自己承认这种“多余的感情”了。

邱椋朋友很多,看上去和谁都聊得来,江扬在辩论社旁观比赛时偶然望进他的眼睛,漂亮、热烈、裹挟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漆黑一片。那天难得出现的曲甫拍了拍他说,别被那家伙的外表迷惑,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江扬定了定神说:“我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曲甫抱着手臂,和他一同看场内口若悬河的人:“对他来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这样吗。”江扬波澜不惊道,“学长好像很了解他。”

“我研究所有人,没有针对性。”曲甫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地,“了解他不难,他不会藏着掖着什么。靠近他也不难,他愿意与所有人同行,只要有人搭讪。”

“那难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曲甫笑了,推了一下眼镜,语调也悠远起来,“我对这种人有偏见,理解也不透彻,也许对我来说,难就难在我不知道难的是什么……别说这个了,我的脑子已经快要忘记‘难’字怎么写了。”

——江扬想起江渡分享过的一段书摘。

「诗人说,一个幸福的位置,其实就因为它是一个美丽的位置。

美丽的位置?

对了,那必不能是一个从赤诚相见退回到彬彬有礼的位置。

一个美丽的位置?

对了,那必不能是一个心血枯焦却被轻描淡写的位置。」

江扬心说,其实我知道答案是什么。真正难的是成为靠近时让他退缩,决意放弃时又让他追上来的人。

但那不是一个美丽的位置,那是一个梦幻的位置,撒满蝶翅上的鳞粉,脆弱、危险、神秘、又不合理地存在着。就像世界允许被填满莫比乌斯环,但由两个莫比乌斯环合成的克莱因瓶又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于是,名义上看开了的江扬,在周六准时抵达图书馆的讨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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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同学永远准时,没有迟到过,也不会早到很久。

这次最早到的是一辩,就是江扬去年面试时的四辩队友,一个风格稳健的姑娘,这大半年也合作不少。她提前查了资料,四个人汇总信息的时候,她一个人写了半面白板,剩下三个人原地缄默,不动如山。

“江扬,你没有要说的?你应该很适合这种话题。”搞辩论的人偏好有话直说,她就主动cue了老队友,“我不太擅长当反方,像原句的含义这种资料只是最基本的东西,剩下的还是看大家集思广益和头脑风暴吧。”

被点名的人下意识看了看旁侧,邱椋果真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一手托腮,眼睛眯成月牙状,笑容中一半玩味一半鼓励。江扬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目光,转头的时候脖子僵硬得咔咔响,仿佛脊椎生锈。

“我说说我的一点想法。”

他把PPT发到群里,再投影到白板上,重重叹了口气。邱椋似乎只是盯着他这边发呆,呆到他开口前最后一秒,忽地收了那股懒散劲儿,目光缓缓聚焦在白板中央。江扬卡了一下壳,心说这集我在朋友圈看过,他简直和公共课领导视察时一模一样——原句是一个比喻,“像连上打气筒的气球皮,表面支楞着,里头全是空气”。

妈的,还挺可爱。

“首先,许朝苒写的意义转化这一块,核心概念就是将‘饥渴有害饮食之正’引申为‘渴求有害事物之正’,意思也很明显。这条非常有用,我相信正方搜索到的资料与我们相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他们能入手的意义只有这一条。”

“没错。”邱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激光笔,在白板上圈了几圈,“正方要顺从题目要求的‘普适价值’,大概率只能从意义入手,套用到价值观和人生选择层面,加上一些近似于成功学理论的东西。不过嘛,我们反方的优势在于,我们持否认态度……所以思路打开,既可以否认‘普适价值’,也可以否认‘饥渴有害饮食之正’这句话的逻辑和意义。”

江扬并不反感这种打断。主要是邱椋完美地接上了,他刚刚确实想说这个。

在他这里,强者从来都有特权。

PPT是独有的江扬风格,白底黑字,123列点,概括性的文字加粗,剩下的部分写随时能补充的关键词,如果是逻辑链就挨个列出逻辑节点,用箭头连接——整个页面一目了然,又简洁明晰。最后所有人一致决定,把所有笔记都记到这份PPT上,到时候稿子就对着它写。

江扬爆改书记员。

他打字一个下午,被这群话多的辩手补充得手腕酸疼。

图书馆讨论室只预约到下午五点半,到点了一群人被下一组人轰出来,许朝苒和刘越禾急不可耐地奔去食堂。江扬慢悠悠走在邱椋前面,从包里摸出一袋抹茶红豆吐司,在拥挤的晚霞中目送翻涌的人群。

“你不吃晚饭?”邱椋的声音在背后。

江扬叼了片面包,没回头:“在吃了。”

邱椋挑眉:“你就吃这个?”

江扬放慢脚步:“给你一片?”

“唉,谢了啊。”邱椋配合地追上去,和他并肩,接过被霞光染得金灿灿的面包,像是随口提议,“没说完的,今晚还继续吗?我倒是想到一个不错的去处。”

霞色也落在邱椋脸上,天际金红一片,有些刺目,在江扬目光聚焦之处,又只是服帖的暖调。光影给邱椋的面容勾调出惊心动魄的美,江扬一不小心看得久了些,回神时条件反射别开目光,又后知后觉邱椋刚刚也一直看着他。

他不确定邱椋是否坦荡,但如果邱椋问起,他只能承认自己别有居心。

现在你敢吗?江扬。

邱椋肯定是一时兴起,而他估算风险后推翻了晚上的计划,在心底画上一个雀跃的问号。他们并肩往校外走,一路上江扬眼睁睁看着邱椋和擦肩而过的人打了七八次招呼。有些在意是难免,但邱椋打完招呼会回头看看他跟上没有,这又给了他一点安全感,至少这段路上,时间都属于他们两人。

江扬觉得自己还是看不懂邱椋。

曾经他觉得邱椋的人生太丰满,自己还在题海中挣扎着给自己谋一个虚妄的出路时,邱椋已经蹬着长靴攀上青藏的雪山群。他的生活简单得像单桅帆船,十八年来只需要扶着舵杆、在洋流里安享孤独,那人比他多活15个月,却已深潜浪潮之中。

他没有能分享的故事,成通市打拼出来的高中生有着千篇一律的、令人牙酸的往昔,他所经历的,邱椋也经历过。他回馈不出同等的精彩,只有空洞的向往。

鼓掌的时候,他湮灭在那些围观群众里,绝望又平凡,才惊觉自己对邱椋而言,和其他追求者们没什么两样。

那是一盏遥不可及的灯塔。

可现在,这个结论正在被推翻。

他跟着邱椋走进校外的巷道,推开一扇玻璃门,闯进大学城年轻的夜生活中。人有点多,邱椋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到吧台,开口跟吧台后的女人要了一个隔音小包厢。

“206,自己放一下电视,我没空。”女人擦着玻璃杯,给了邱椋一张卡,目光扫过江扬,并没有后者想象中的冒昧,“怎么还带人?你同学?”

邱椋笑着应:“朋友,来学习。”

——所以,他们确实是朋友。

江扬跟着邱椋一步一步走上木楼梯,手腕上还残留着余温,心里想,对啊,邱椋也该有自己认定的朋友的。

没那么遥不可及,也不是什么稀奇物种。

只是一个有些古怪的人而已,况且在他的标准里,古怪是褒义词,相信在邱椋那儿也是。

“酒吧是我爸开的,他人在成通。吧台那个姐姐是他朋友冬却,直接喊经理就行。”邱椋推开206包厢门,给江扬解释,“这间隔音很好,用来给客人唱歌用的,所以配了投影电视,刚好可以用。”

江扬找到了贴在墙上的电视使用说明,很快连上电脑,把满满当当的PPT投在屏幕上。他忙活完,邱椋从外面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他才知道刚刚邱椋出去了——上面放了两个长杯和两个高脚杯,还有一个矮杯子里面没有液体,孤独地转着一颗硕大的冰球。

“酒能喝吗?”

江扬垂眸看这一片蓝蓝绿绿:“……不太喜欢。”

于是邱椋拿了杯莫吉托给他:“特调的,酒精很少,基本都是薄荷,算我请。”

店都是邱椋他爸的,江扬也不推拒,稳稳当当接过杯子:“谢谢。”

他喝了一口,突然想到表白墙上有关邱椋来酒吧“卖沟子”的谣传,给自己讲了个低俗笑话:这家伙把亲爹骚成了老鸨。

“笑什么?”邱椋问。

“没什么。”江扬才发现邱椋又在看他,赶紧表情管理,恢复严肃的神情。

他们确实是来讨论下午的遗留问题的。包厢门关上后,楼下的噪音被一股脑排挤在外,只有震动的地板昭示着属于酒吧的昏沉和鲜活。白色的PPT在这其中明亮得诡异,江扬突然理解了一点趣味,心想隔壁有可能是一对亲在一起的情侣,性别不限,泡着酒精你侬我侬,但他们绝对猜不到一墙之隔外会有两个大学生在放着PPT讨论辩论赛题目。

“悖论”两个字,被孤零零地放在这一页正中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一页源于讨论结束前邱椋的一句话:“若他渴求的就是事物之正呢?”

他们欲对这种假设进行延展时,恰好时间到了。江扬快速地敲了“悖论”两个字,就合上了电脑,在下一组预约人员的催促声中离开讨论室。

“你觉得这是个悖论吗?”邱椋端着一杯深蓝色的鸡尾酒,正式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问题。

江扬一顿,正色道:“我来的路上有在想这个问题。你提出这个问题是基于‘渴求有害事物之正’这句引申义,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说正常的‘渴求’有可能得偿所愿,但一定得不到事物之正;而如果渴求的就是事物之正本身,那么按照逻辑,有可能得到事物之正,也一定得不到事物之正……这就是一个悖论。”

“心有灵犀啊,我完全就是这么想的。”邱椋抿了一口酒,“所以你要说的是?”

“我要说的是,”江扬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按照原句,你的假设真的存在吗?饥渴是一种状态,只能得到基础的食物,毕竟饥渴的人是不会去求饮食之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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