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渊翻了一页书,对不断敲门和拨打通讯的人熟视无睹。
五分钟之后,四周安静了下来,秦知渊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异响,他疑惑地扭头去看,就见方鹤旻从楼上垂着钩索降了下来,他悬在21楼层外,一手扒着窗,正四处寻找入口。方鹤旻找得专注,丝毫没注意到纱窗后坐在角落里的秦知渊。
秦知渊探出身,心情复杂地抬手敲了敲窗玻璃,方鹤旻猛然抬头。
秦知渊看着他无声说:“走正门。”见方鹤旻没反应,又伸手指了指。
方鹤旻反应过来,绳索缓慢地一寸寸缩短要把他吊回去,在秦知渊微妙的注视中,方鹤旻理智回笼,右瞳蓝光一闪而过,身影消失在窗外,下一刻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方鹤旻竟然在门口也设了传送点。
秦知渊轻叹一声放下书走去开门,他没有让开身子,直视着方鹤旻,“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鹤旻眼布血丝,一错不错地盯着秦知渊看,他发现定位不到秦知渊时绷起的神经在此刻才松懈了下来,他闭上眼又睁开,没回答秦知渊的问题,目光落在秦知渊的手腕上,反问道:“陈商鸿教你的?”
“这很重要吗?你先告诉我,你这么定位我的目的是什么?”
方鹤旻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他笑了声,“这很重要吗?我在你面前暴露的两次传送,哪一次不是扑过去救你?”
“我——”
“那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方鹤旻陡然拔高音量打断秦知渊的话,他发着抖,“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看不见你的每一秒都让我不安。”
说话间方鹤旻猝不及防伸手揽过秦知渊腰间,大门“砰”的一声被合上,秦知渊转眼被方鹤旻抵到门上,他诧然抬眼,方鹤旻炽热呼吸便扑面而来。
方鹤旻膝盖卡进秦知渊腿间,用这种姿势恶劣地把人牢牢禁锢在身前,他凑得极近,鼻尖轻蹭着秦知渊的脸侧,如隐忍万般痛苦地开口:“你别这么对我......我已经很努力地接受你来自研究所了,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把记忆找回来的。但忘记我的这段时间里,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推开,就让我待在你身旁吧。我不能、我不能接受——”
方鹤旻哽咽了一下,说到这,他忽然离开秦知渊,“我和陈商鸿做过测试,只有他知道怎么屏蔽定位。既然陈商鸿能教你怎么躲我,那我去把他杀了就好了。”
秦知渊被方鹤旻一连串的话炸晕了头,他怔怔地看着方鹤旻脸上的那两颗痣,记忆深处的碎片,远处模糊不清的人影仿佛有了更为具体的轮廓。但此刻没时间细究,秦知渊抓住方鹤旻的手,生怕这个来去自如的雇佣兵下一刻就去提走陈商鸿的脑袋,“你先别冲动。陈商鸿不想背叛你,也不敢得罪我,折中之下他选择给了我这个一次性的临时屏蔽器。”
秦知渊揭下手腕上的屏蔽器,那一小枚东西恰好倒计时结束,闪烁了两下,自动碎成两半。
方鹤旻不吭声了,他低下头,视线停留在秦知渊紧抓着他的手指上,片刻后他强硬地把指尖扣进去和秦知渊十指交握,感受到秦知渊的挣动以后,方鹤旻用力握紧。
他靠近秦知渊,后者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膝弯抵到沙发,被方鹤旻用力压倒在上面,方鹤旻紧贴着秦知渊,凑到他耳边,近乎祈求又强硬地说:“不要躲我,不要漠视我,不要怀疑我。”
“你先起开,”秦知渊尽量偏头躲开方鹤旻讲话时喷洒过来的气息,“我承认我的记忆可能有缺失,但无论我们关系如何,你现在太逾矩了!”
“逾矩?”方鹤旻古怪地笑了声,他抬起脸来同秦知渊对视片刻,又亲昵地凑近。
太近了——
只要有人开口,他们的唇就会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一起。秦知渊屏住呼吸,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给方鹤旻一拳,可是方鹤旻的眼神实在是太难过了。
“我们可是恋人,怎么会逾矩呢?”方鹤旻直起身跪坐到秦知渊腰上,虎视眈眈紧盯秦知渊的唇。
秦知渊从方鹤旻带着侵略的眼神中察觉到危险,他一手仍被方鹤旻握着,只得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想抽身。谁知方鹤旻动作更快,他单手掐住秦知渊的下颌掰过他的头,拇指揉搓过因为生气紧抿的唇,忽然问:“我可以亲你吗?”
“开什么玩——”
秦知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未尽的话被弯下腰的方鹤旻尽数吞下,方鹤旻滚烫的手掌握住了他的后颈,指尖摩挲过的肌肤被撩起阵阵痒意。
秦知渊猛地推开方鹤旻,适才还犹豫着的拳头此时用力地揍向方鹤旻,把坐在他身上犯病的人直接掀翻了下去,秦知渊喘着气,怒道:“你疯了?!”
方鹤旻不想伤到秦知渊,没做反抗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拳。他跌坐在地上,擦掉嘴角的血,笑起来,“对啊,我就是疯了,我就是想亲我男朋友怎么了?”
他食髓知味,又起身朝秦知渊走去。压抑了这么久的情感一经揭开便再也按耐不下,方鹤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压住秦知渊的挣扎,“别躲我!”
秦知渊的体格和方鹤旻相差并不算大,但同为进化人,方鹤旻却似乎得到了芯片最极限的开发,秦知渊挣不过这个发疯的人,紧咬的牙关松懈出一声闷哼,唇齿碰撞间,秦知渊莫名想起之前的梦。
——那不会是真的吧。
“我真的快疯了,”方鹤旻松开秦知渊,抵在他肩头发出悲鸣,“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秦知渊仰躺在沙发上,只觉头疼,他沙哑着声音道:“你先冷静点,我不躲你。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我们是、是恋人。你也不能——”
方鹤旻又啄了秦知渊一口,他从秦知渊身上起来,厚着脸皮说:“我知道了。”
秦知渊瞪着眼看他,想擦嘴又怕刺激到他。
方鹤旻又说:“对不起,知道错了。”他凑到秦知渊跟前,伸手替秦知渊揩去唇上水痕,“你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可以重新追你,但在这期间,你别躲我,好不好?”
秦知渊避开方鹤旻的视线。
在秦知渊记忆中的短暂人生,他被陆正从孤儿院带走,此后就一直归属研究所。他不知来处,不明归处,随波逐流就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在方鹤旻急切的靠近中,他无可避免地窥见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他希望有人能将他从溪流中截停下来。
沉默蔓延,半晌秦知渊认输般开口:“我不会再阻拦你定位我,但我希望你以后别传送到我身旁替我挡刀或者其他的什么,我自己能应付,更何况你受伤的代价比我大。能做到吗?”
方鹤旻看着秦知渊不说话。
那就是做不到了,秦知渊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又糟心地问:“那你嘴角的伤口能先消掉吗?”
“你打的,”方鹤旻一脸委屈,梗着脖子,“我不消。”
他不仅不消,还放缓了营养液的供给速度,硬是让自己身体机能不足也要让嘴角的伤好得满些。
也就是最近总陪着似木待在研究所,否则方鹤旻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被人趁机刀了都躲不掉。顾之江只是路过的时候公报私仇地挤开他走进电梯,身后的人就一声巨响砸到地上,把顾队长吓得够呛,以为自己把一个进化人撞死了。
昏倒的方鹤旻被顾之江拖到一旁空地上不让他挡道,秦知渊闻讯赶来,看着方鹤旻还带着伤的嘴角,冷着脸把人打横抱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到方鹤旻再度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似木一脸严肃的表情。
似木一动不动地盯着方鹤旻看,见他哥睁眼了,也没管人到底有没有清醒,心里还念着秦知渊交代的话,立马开口说:“知渊哥哥让我——”
方鹤旻抬手打断似木的话。
秦知渊的办公室有一个独立的休息室,最近他被允许在这里住下。方鹤旻从床上坐起来,拧眉问:“你刚刚叫他什么?”
“知渊哥——”
方鹤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换个别的喊。”
似木一呆,“啊?”
方鹤旻不讲道理地一抬下巴,拍板道:“就叫秦队长。”
似木不理解,但照做。他老老实实改了称呼,一字没改地复述:“秦队长说,在你脸上的伤消掉之前,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说完似木凑近又低声说,“顾队长还问秦队长是不是喜欢养易碎瓷娃娃,旻哥,这好像不是一句好话。”
易碎瓷娃娃方鹤旻“啧”了声,蓝光在他嘴角散出,转瞬间伤口便不见了踪迹。
门口传来敲门声,似木起身跑去开门。
“醒了?”时日暮拎着似木的行李走进来,“似木在研究所不安全了,你得带他走。一个月观察期正好也满了。”
“不安全?”方鹤旻下了床,握了握拳感受着身体机能的恢复状态。
他意识到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没等时日暮解释,一挥手直接调出属于似木的视角画面。似木被送进研究所那天,方鹤旻特地问陈商鸿要了拟态监控,24h跟随着似木的视线忠实记录着他遇到的一切。
时间被方鹤旻调整到时日暮提到的那一刻——
进化派林柯岩出现在画面里,似木正待在最高研究厅里面,他的身旁没有其他人。
林柯岩笑眯眯地走向似木,“小朋友,时教授呢?”
似木牢记秦知渊给他圈出来的危险人物排行榜,警惕地回答:“马上就来了。”
“你别紧张,”林柯岩笑容慈祥,并不在意小辈的态度,“我送你个玩具好不好?”
他边说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东西,身后时日暮忽然喝道:“您来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