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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双黄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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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纾微微抬起双眼,见她疑惑担忧目光,突然来了一句:“你的这一债,还完了没有?”

孟嘉垂下眼睫,却被他右手强握住下颌把头抬了起来。

华纾逼问道:“告诉我,到底还完了没有?”

吃软不吃硬,这是孟嘉一贯的毛病,不管对方说什么,口气越是强硬,她就越是想反驳。不料这一回,强硬的话还没脱口,她瞧见了华纾的眼睛,语气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还……完了吧。”

她欠时家的,没为时家掉落悬崖摔一个粉身碎骨,是因为华纾把她接住了。是以,她虽然还清了时家,却又在华纾这里欠了不知有几。

华纾向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要是觉得欠了我,大可省了这个念头,我不要你这等不要命的报答。”沉默片刻,他放开了她,“去吧。”

“哦……”孟嘉摸摸耳朵,慢吞吞地站起来,进去沐浴了。

浑身泡在热水里的时候,孟嘉舒服地闭上眼睛,抹了一把脸。

见不着一个伺候的人,却连沐浴的热水都是搁好的。水里有蔷薇露的味道,往浴汤里点香露是她在家时的习惯,他连这个都知道。

不得不说,从生活习惯到所思所想,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她。

如果这份了解属于她的敌人,那简直是致命的。

孟嘉按了按额角,无奈地发笑——怪不得她在他这里总是输的那么惨。

不过,要是她也了解了他,那就不一定了。

孟嘉泡了一会儿,把自己收拾停当,换了新搁好的亵衣,赤脚走出浴房。

华纾不在屋里。

孟嘉皱了皱眉,只好坐在软榻上等着。还好室内暖融融的,并不觉得冷。只是很安静,连外面的风声都可以听得见。

她伏在炕桌上,忍不住去想今夜的事。到现在她还是感觉有些恍惚,卫鹄居然真的死了。

而时晙,他竟然说要带她离京。甚至不惜让手下人骗她过来,这实在是很不必要,她对这场刺杀真是没有丝毫帮助,有了她,兴许还要更麻烦。

不过,他既然计划周详,想必一定和申溥商量好了退路。等他离京了,待风声过去再着人接走时瑆,这件事就罢了。

那时候,大概梅先生也要走了。

她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发困了,华纾还没回来。她打了个哈欠,挪到床上去睡。

半夜里,她被华纾摇醒了。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时晙来了,去见他。”

孟嘉揉揉眼睛,皱眉道:“什么呀……时晙?”她放下手,“时晙!”

她忽地坐起身来,惊讶道:“你把他弄来的?”

她看出来了,华纾这个样子,大约心情不是很好。想了想,她搂着华纾的脖子,在他右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笑道:“怎么了!不开心?”

华纾眸光一闪,搂着她亲了回去,“你不想去见他了?”

时晙都到这儿了,还能出什么大事?

孟嘉心里嘀咕,嘴上却道:“你先跟我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华纾按着她的后脑与她细细厮磨,末了她唇上微微一下刺痛,竟是被咬破了一点。华纾舌尖勾去那一点腥甜,轻轻道:“我不想让你去见他。”

孟嘉糊涂了:“那你还把他弄来?”她抬指摸了摸唇上的痛处,指尖沾上一点鲜艳的红色,“还咬我!”

“因为他不大识相。”华纾也摸了摸她唇上破了一点的地方,“觊觎我的人。”

孟嘉一愣:“啊……”她摸了摸头,“你是在说我吗?”

“除了你这只不解风情的小狐狸,还能有谁?”

这个评价其实孟嘉不大服气,她自以为察人入微,比如刚才,华纾的不高兴一下子就被她瞧出来了。

她这么想的,当然也这么说了。华纾听了倒是淡淡地笑:“这样撩拨我,你是真的不想去见他了。”

“……”孟嘉捂好衣带,咳了一下,“见,还是应该见一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毕竟人已经过来了。”

华纾摸着她的脸,淡淡的:“是,来都来了。”

他们这一番对话其实很莫名其妙,孟嘉也没多想,爬起来就跟着华纾出门了。连衣衫都是备好的,是一套美人橙绣长生桂的交领齐腰襦裙,斗篷没有备,披的是华纾的墨狐裘。

孟嘉本来不想披的,华纾在外头,她在里头,谁更需要显而易见。架不住华纾几句好话哄一哄,她想也是,也没那么多话要说,把要紧的事问一问就罢了。

进了屋她才发现,原来房里根本就没有炭火,冷得跟外头几乎没差别。灯倒是点了很多,比她那里亮多了。

时晙听见外头隐约的说话声时,就已经站了起来,却根本迈不出步去推眼前的那扇门。

等孟嘉进屋的时候,她发现这里的异常,下意识问了句:“你冷不冷?”

时晙的脸色非常难看:“……不冷。”

“哦。”孟嘉干笑了一下,“那个……今夜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你们要是安排好了,还是尽早走吧,京城是个险地,不宜多待。时小姐现在很好,等丹慎的人走了,你就安排人来接她就是了。她是京城长惯的女儿家,到那边恐怕不好适应,你这个做哥哥的,以后还是要多疼着些。”

时晙看着她,涩声道:“对不住。”

“没什么。”孟嘉故作淡定地一挥手,“我知道你打不过那个人,所以想着我们分开跑,必定能活一个,这个意图你揣摩出来了,很好。现在安全了,想想不过是多看了一场戏,还好大家都没事,便就这样过去吧……不过,我有一个疑惑,如果你能解答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时晙:“你说。”

“是这样。”孟嘉清了清嗓子,“这次你们的计划,照理说带上我是个大麻烦,如果是你想顺便捎着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还勉强可以理解,但,申溥竟然会同意帮助你来骗我一场,这很出乎我的意料。他应该……不会愿意自己的主子有这么个麻烦吧?”

孟嘉试探着发问,说完后,发现时晙的脸色似乎白了许多。

时晙迟迟不开口,孟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她没有收回这个疑问,静静等待着时晙的答案。

半晌,时晙道:“你,真的想嫁给华纾吗?”

这问题孟嘉本没有回答的必要,不过想起来华纾说的话,她心里有了一点疑虑,遂点点头:“不错。”

“为什么!”时晙突然向她冲了过来,慌得孟嘉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这一躲却把时晙刺激到了,“明明我才最早认识你,最早注意你,最早喜欢你!那时我在永州,见你时半是恐惧半是喜悦,你为我入武湘君大营时,我几乎动了心思,想把你长长久久地留在岭南……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孟嘉……你不公平。”

孟嘉抿了抿唇,淡淡道:“你要是问我,我也不知道。若说我知道什么,那就是,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如对他一样的心思。”

时晙攥紧双拳,一下子摔在面前的桌子上,赤红着眼睛,半晌才咬牙道:“你说真的?”

孟嘉点点头:“真的。”

“那你为何当年要同我一起守东宣,我要你同先生一起回丹山你不愿,却一定要留下来,难道里面就没有我的缘故?还有岭南……你好好的大家小姐当够了,跑到那地方去,不是我的缘故!还有今夜……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现在告诉我,我全是像一个傻瓜一样自作多情!”

孟嘉的眼神冷了下来,“原来是我的错。”

时晙愣住了。

“原来我不配你时少将军看得起。”孟嘉不光是话冷了,心也冷了,“说实话,我当年留在东宣,并非没有你的缘故,却不出于任何私情。你能同意守东宣,我知道是担了很重的担子,这责任原本不用你来担,但你为了生民百姓行此义举,我既然有力,便该出上一把。所以我到父亲旧友那里借粮,为你不白打这一仗,起码要先确保城中百姓将士一心一意,不会沦落到不战自溃的下场。”

“岭南的事,是我的一份私心,我擅自做主,逼你和我一起作赌,算我欠了你人情。时瑆是因为我才被押为人质,所以你要救你妹妹,我理应不遗余力,还上你们家这份恩债。”

孟嘉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才道:“这次的事情过了,恐怕什么都算不清楚,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申溥是你的人,你们之间有什么隐秘再正常不过,要是不能对我说,我不会强求。你们尽早离京便是,恕我不便相送了。”

她向时晙微一颔首,转身离去。

“申溥说,”时晙没有去拦她,却在她身后慢慢道,“你是五百年难遇的龙格凤命之女,吉星照护,万难皆可逢凶化吉。他的话一向准极了,我以为你不会有事,又实在太想带你走。却没想到,大概不是他算错了,却是我走错了。”

孟嘉没有停步,但道:“天涯路远,珍重!”

临出门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句诗。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诗经,郑风,溱洧。

这人素来不爱舞文弄墨,初见他时,他便说过:“大丈夫之志,应在熟读兵法,勤习武艺,他日征战沙场报效国家,才不枉此生。天下男儿的志向要都在做皓首穷经的腐儒酸丁,恐怕丹慎北羡早已攻破边境,长驱直入恒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性,也念起诗来。

她心不在焉地嘀咕了两下,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年在东宣,时晙貌似还真的折过一枝芍药。只是刚掐下来,前方就传来了攻城的消息,那枝粉嫩嫩的花当即落了地,想必后来不是满沾灰土,就是被踩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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