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揉了揉眉心,想了许久仍是一团乱麻,索性暂时丢开,向华纾道:“我饿了。”
华纾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想吃什么?”
“不要油腻,有什么便吃什么吧。”
华纾走到门口处去吩咐一声。
孟嘉坐起身来,披衣下床,养回了些精神,便又想起正经事来,往罗汉床上坐了,顺手把棋子收起来。等华纾回来了,向他道:“穆如还没回来?”
华纾道:“底下人说是回来了一趟,又出去了。”
孟嘉笑道:“说起来,何必非要他将姜黄送回去?他素日跟着你,这样的日子原该给他放个假,让他也得好好出去乐一乐的。”
华纾道:“我不过看重缪的人不大顺眼,想个借口支开她罢了,难道送没送到我还会问?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想必这个还是明白的。”
孟嘉感慨道:“要不是他们不在身边,也许那几个外族人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华纾挑挑眉:“怪我?”
“那倒没有。”孟嘉把最后一颗棋子收进棋盒,“只是觉得古怪,方才思量半日,也没想出他们向我们发难的理由。既然舍得毁去京城里的一颗钉子,总不至于是随手抓人玩儿,要说今夜承先门百姓不少,他们混在人群中瞧见了我们,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也未可知,只是你我究竟无关朝廷,他们平白一场试探,是想从我们这儿知道些什么?”
华纾道:“线索太少,不可深思。这些人要是真有什么目的,一定会继续有所动作,何必现在费脑筋去猜?”
孟嘉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不久,厨房送上来一碗红枣桂圆汤,一碟桂花藕,一碗腌笃鲜,一样清蒸黄鱼,几样花色点心,另有两碟佐食小菜。东西不多,但摆碟十分精致,且都是孟嘉口味。
吃了饭,孟嘉洗漱更衣,就接着歇下了。不过睡过一觉,困劲儿没那么大了,再要入眠总不是那么容易,兼之腰腿不适,便想做些别的转移注意力。
翻来覆去一会儿,她叹口气,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她说话,先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低笑,紧接着华纾道:“睡不着了?”
孟嘉眨了眨眼,慢慢道:“去年这个时候,月亮好似不错。”
华纾转头看着她,戏谑笑道:“赏月之人更是不错,人间繁华满地,有个醉鬼偏要去瞧月亮。我举步登阶,看见你斜倚栏杆,那样子当真是……招人疼。”
孟嘉笑笑,“那时候我刚到京,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性情上沾了些文人酸气,自觉孤孑一身,前途未卜,难免凄怆,不想今年此时却已经是四品侍郎,想想……真是荒唐。”
华纾五指覆在她手背上,“你想说什么?”
孟嘉低低道:“我在想朝廷为何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当初我一心是一个念头——他们能,我为什么不能?如今想起来,恐怕不全是托了长公主的福,还有些别的原因,或许是……这天下撑不了多久了,对吗?”
主少国疑,诸道林立。自从先帝崩逝,天下动荡一日大似一日,要是那些老臣有办法,不会让太和摄政,不会让定王辅政,更不会容忍她这个异类站在朝堂上。
定王不敢立刻夺位,也是四海不安的缘故。一旦江山易主,恐怕立刻就有无数人打着恢复皇室正统的名义来征讨他这个叛逆。
而待天下大定,太和失权,她也跟着没什么好下场。原本她只是隐约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她则是觉得,定王加紧动作,见分晓的时候快到了。
怕就怕定王一起事,诸道节度就不安分了。四海战火一起,没人压制,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这一点,华纾肯定比她更清楚。投奔定王显见得是死路一条,她压根儿就不相信,华纾会把自己和定王绑在一起。
华纾顿了顿,“对,恐怕重谳等不及了。”
重谳是定王之名。
“那淮南还帮朝廷向其他节度使动手,不怕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孟嘉转过头来,“莫非是朝廷许了什么好处?”
“重谳答应减淮南三成赋税,允淮南自募一万兵马。”
“原来如此。”孟嘉叹道,“淮南王深谋远虑。”
这样一来,淮南除了后继无人,其余可谓在造反的路上,领先了其他人一大截。
只是对华纾太残忍了些。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华纾,他倒并没有什么波澜,垂眸思索什么,见她转头看来,抬眼笑道:“怎么这样瞧我?”
顿了顿,他又道:“莫非你是在……心疼我?”
孟嘉扭过头,“心疼别人不如心疼心疼我自己,淮南王敢让你来就有办法把你接走,我是孤身来去,不知道要死在哪一——”
华纾捂住了她的嘴,淡淡道:“我不会让你有那一天,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孟嘉扒下他的手,被这句略显强硬的话一刺激,即使知道是句好话,仍忍不住腾起一股气,低声驳道:“我又没说你!说我自己你也管得着?”
华纾动作一滞,随即把两人中间隔着的一条锦被扯开,向里挪了挪,一手把往里退去的女子拉回来,一手准确无误地放在了她腰上,隔着柔滑的衣料不轻不重地揉捏,“说什么?我没听见,大点儿声?”
孟嘉不大敢动了,声气也弱了些,但嘴硬的毛病仍然改不了:“我没说你……你就管不着。”
华纾也没驳她,甚至放开了搁在她腰间的手,没有两息工夫,却从她中衣下摆钻了进去,又重新抚向她腰间,指尖甚至抚到了她后腰,暖玉一样地在她肌肤上摩挲,连虎口处的茧子她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孟嘉后脑发麻,下意识去推他作乱的手,可对方似乎是铁了心,不但没有顺从她的推拒,反而绕过后腰彻底把她箍在怀里,她更使不上力气,这下子想挣脱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孟嘉只能恼恨道:“快放开我!”
华纾贴在她耳边,使坏地往她耳朵里吹热气,“同为夫撒个娇,我放开你。”
孟嘉脸色涨红,“你再不放手我可咬了!”
华纾毫不在意,不紧不慢道:“咬啊……你今天咬了我,明天我让整个恒安的人都知道,刑部的孟大人给我身上用了私印,以后我就完完全全是你的人了。”
孟嘉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疯了?”
这种事,华纾能不能干得出来还真难说。
华纾侧了侧颈子,把锁骨上头的皮肉凑近她唇边,笑道:“咬哪儿,这儿怎么样?”
孟嘉心道:咬不死你我也吓唬吓唬你!
她一张嘴,果真咬了一口,只是颈间是要害,她不敢咬重了。没想到华纾迅速地捕捉到了她的动作,挪了位置,她一口下去,华纾竟发出了一声细细的闷哼。
孟嘉明显感觉到唇前滚动了一下,迅速退开,人却仍然在禁锢之中,只能偏头尽力和对方拉开距离,慌乱道:“你没事吧!都跟你说了……”
一句话没说完,华纾略带哑意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也不知道罚你呢,还是罚我呢?”
“你还不放开我!”
华纾知道她身子不适,原本只是她出言甚是伤人,想给她个小小的教训,没想到指尖触感柔润细腻,让他不想就这么轻轻放过,温热柔软的唇瓣和轻轻的一咬轻而易举就令他动了情。他眸色在孟嘉看不见的角度幽深得吓人,却仍然能轻笑回她:“小狐狸,咬也让你咬了,同夫君撒个娇有多难?”
肌肤指掌相贴之处越发地热烫起来,孟嘉出了些薄汗,料定华纾这次是动了真格,她本就有点儿心虚,此刻便只好尽力说服自己——一句话,掉不了肉!
孟嘉给自己鼓了一会儿劲,灌输了一番能屈能伸的道理,才转过头来,拿出小时候求三哥带她出门的架势,眨巴眨巴眼睛:“我错了……你放开我吧……”
见华纾发愣,她又软软道:“你放开我吧。”
“你放……不是——华纾你说话算不算话!!!”
华纾垂眼瞧她,十分无赖地来了一句:“你错了,赔礼呢?”
“……”
没等孟嘉再说什么,华纾挪出手来,抬起她的脸吻上了女子温热的双唇,倒没有纠缠她,只是这么安静地相贴,两人心口的跳动便渐渐热烈起来。
孟嘉抬起的右手被轻而易举地擒获,有修长五指穿过她指隙,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掌。
华纾稍稍退开了一点,低声道:“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孟嘉分不清“这样的话”是指生死之言还是“你管不着”,不过,好似哪个,她都并没有占足了理。兼之此时华纾的话音神情,简直称得上“可怜”二字,她一时心软,只好道:“好……我不说了。”
华纾亲了亲她眉心,柔声道:“哪儿不舒服,我叫人来帮你收拾收拾,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孟嘉点点头,华纾起身,捞过架子上的外衣去了,便有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进来伺候,孟嘉有些奇怪,随口问道:“上次来时内院少见有人伺候,你是什么时候挑进来的?”
丫头垂首道:“回大人,婢子等随世子自淮南而来,素来只管内院扫尘,因年前龙彦姐姐吩咐,每大人至此,便拨五人暂且前来侍奉,供大人差遣。”
孟嘉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