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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泥中雪(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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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嘉二人被领进了拐弯的第二个隔间,这里隔开甬道的是两扇雕花门板,地方比刚进来时看见的稍大。在栏边坐下,刚好可以将手臂支在上头打量四面,却见再拐一角的那面,仅置有三个隔间,每间与栏板之间都垂着红鲛绡,纱角上坠着玉玦缨络,置身其中的看客只消将帘子一挑,就能瞧见下头景象,四围的人却看不见里面人是何形貌。

这样的地方,显见得不是给一般人预备的。

寻芳使送了热茶上来,孟嘉因昨夜一事,对这楼里的饮食可谓是十分不敢相信,倒了一杯,等放温了握在手里取取暖意。

孟嘉手臂搁在栏上,闻四周人言高低,百无聊赖,撑着额角往下看去——底下竟也有人,只不过是站着的。

人群簇拥之中,是一个长宽丈余的四方石台,铺着北羡出产的卷草逐风缂毛红氍毹,难得的是奔马之态活灵活现,还有几分看头。

有一面中间隔出一段来不设隔间,自其上挂下尺长木牌,底下坐着一排乐师。等二楼或男或女都坐得差不多了,底下人石台附近也围满了看客。便有人几个壮年男子赤膊抬了一只大鼓上台。

随即便有个渌波纱衣的清俊男子赤足踩上鼓皮,旋身一亮相,高声笑道:“才子佳人今夕此夕,诸位贵客光临,不胜荣幸。此番以鼓舞为题,我留遇仙,便来个抛砖引玉了。”

木牌翻过一只来,上面是胭脂填就的留遇仙三字。

“本是谦虚之语,没想到真是块砖。”孟嘉伸手撕了一瓣秋筠剥好的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顿时在口中爆开,让她非常意外,“橘子不错啊。”

秋筠分了她一半,也撕了一瓣,“确实不错,比前阵子甜缨在街上买的强多了。”

“你看这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秋筠看着下面转来扭去的阴柔男子,“白瞎这身儿新衣裳了。”

孟嘉看她,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新衣?”

“那纱叫风纱,不可水洗,不可久置。水洗则坏,久置则糟。专取一个漂亮新鲜像,这里的人在这个日子,既要登台必不至于少这一点置衣费。”秋筠又向楼下看了一眼,“凡舞者,气韵第一。他全身上下除了一身料子,什么也没有了。鼓舞最重节奏,显然他并不看重这个,心思没放在舞上,专为展露姿容来了。”

“各花入各眼。”确认了秋筠审美正确,应当没有夸大那个什么宓洮的舞姿,孟嘉略略放了心,看了看半空飘下去的几只粉红花朵,奇道,“怎么还有花?”

“这儿呢!”秋筠搜寻一阵,从桌下抽出一个堆叠彩绢花朵的圆盘,拈起一朵黄绢,“大概是中意哪个就投哪个。”

女子随手一扔,那朵黄绢花立刻向下飘落而去。

孟嘉啧啧两声,“我瞧他也有几分姿色,莫非你嘴上嫌弃,心里中意?”

秋筠往下看去,淡淡道:“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孟嘉也扔了一朵,笑道:“秋先生慈悲为怀,我得好好学学。”

起舞之人有男有女,她们都投了一个遍,等一个腕系银铃的紫衣女子也下台后,孟嘉打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还有多少个才到那人啊……”

她向四周一扫,发现众人的兴致似乎还有越来越高的架势,甚是不解,“有那么好看吗?”

“别人不知道。”秋筠神色微凝,“这个不大一样。”

孟嘉转头一看,底下展袖而舞的是个雪白绣裙的冷面女子,她初时觉得似乎有些眼熟,略略一想,惊讶道:“……是她?!”

长笙楼时那个群青绣服的女子!

秋筠扭过头来,“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孟嘉印象及其深刻,咬牙道,“差点儿因为多看她几眼被人坑了六百两黄金……”

“……”秋筠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那很贵了。”

“她叫什么?”

秋筠瞅了一眼旁边挂着的花牌,“灵珀?”

这位灵珀姑娘之前的人,和她,简直是天地之别。自她舞起,花雨纷飞,人喧如沸,似乎众人期盼已久,全在此刻爆发。

“灵珀姑娘!小生倾慕你已久了!!”

“姑娘!我愿意出五百两黄金替你赎身!你跟我走吧!”

“妮扎默(美人)!!……”

当然,多是男客,女客仍多作观望姿态。任是四围喧扰,那洁白如雪的女子丝毫不为所动。

孟嘉点评:“六百两才买她跳两曲舞,五百两替她赎身的想什么呢?这时候不好好欣赏,都做什么梦啊!”

“你不觉得吗?她的衣裙并不适合起舞。”秋筠若有所思,“而且,到现在为止,她是唯一一个穿着鞋表演的。”

孟嘉点头:“比起上次来,似乎是差了许多。”

孟嘉正觉奇怪,忽然发现那三个大隔间最中间那间似乎进了人,片刻,便有两个人影在纱后对坐下来。

底下,灵珀从容一拜,便退去了。

她刚行礼,四周私语便起。

“要到宓郎了!”

“每年他都有新花样,今年不知道弄出什么点子来!”

“宓郎一笑千金值,他弄什么花样儿我都喜欢!”

一人立刻娇笑:“瞧你!是喜欢什么花样儿说清楚了……”

孟嘉看向秋筠,“是那宓洮?”

秋筠道:“想必是了。”

孟嘉若有所思,“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何执意要我来赴此会?”

“有什么目的,他今晚一定会显露出来。”秋筠又剥了一只橘子,“等着吧。”

说话间,一人从挂着花牌那面正中跃身而起,手持红绸荡了下来,原来那绸子是从楼顶正中扎结下来,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仅仅是悠悠一荡,立刻落在了鼓面上。

像水珠洒进了热油锅,无数尖叫立刻炸响。

“宓郎!!!宓郎!!”

孟嘉敲敲栏杆,一双眼睛紧盯着楼下起舞之人。

男子一头黑缎般的长发如瀑流泻,结~无数细小散辫,齐齐地以银质柳叶窄发梳固定在脑后,堪堪及腰,身形旋转时长发顺势弯作一弧,连勾出一抹白缎子的腰封。那腰十分纤细,自其下,月白舞裙渐次垂落,层层叠叠如昙花倒现,合着上身窄袖修身装扮,不仅将舞者身形勾勒清楚,且使他如松如柳的出尘姿态尽展无遗。

不同于灵珀的冷淡,此人一舒一展,面上都挂着浅淡微笑,仿若对他来说,不是他在娱人,而是人在娱他。

孟嘉弯了弯唇,“果然有点儿意思。”

一舞毕,男子道:“承蒙诸位厚爱,宓洮一舞相谢。今夜求得恩典,可自折身价之半,择一贤主从侍。”

“宓郎要从良了!!!”

“似他这般,折半身价也不少吧……”

“这儿的头牌,要价岂会低了去?”

……

宓洮的目光,径直投向了一处。

孟嘉转头看向秋筠,“你要替他赎身?”

“看这意思。”秋筠眉头一皱,“是想让你替他赎身才对。”

孟嘉无所谓地一笑,“这事儿哪有强迫的,我不赎,还能硬让我赎不成?”

话音刚落,下面宓洮又道:“……洮半生飘零,得遇良人,喜不自胜。奈何身自薄贱,恐遭君弃,愿倾尽我之所有,只求一个侍奉在畔的机会,请诸位做个见证。”

一女子点着眼下泪珠,“宓郎好生痴情……莫非是今岁七夕长桥一面……”

“中秋时桂园相遇,宓郎曾为我折下花枝,笑了一笑,竟是如此……”

零零星星入耳尽是这位头牌的风流韵事,孟嘉乐了,“此人竟有这么多旧相好,不亏这一副好皮相。”

见半日猜度,宓洮却始终未曾表态,禁不住有人高声问道:“宓郎!你究竟要择谁?那人可在此处?”

宓洮颔首,目光抬起,落在了孟嘉这里。

四下顿时静默,都顺着宓洮的目光找去。

孟嘉:“……”

秋筠:“……”

孟嘉:“他刚才好像说……白送?”

秋筠点点头。

宓洮温柔高声道:“姑娘,可愿收下我?”

孟嘉:“快说你愿意。”

秋筠面无表情:“他明明看的是你。”

“我不管。”孟嘉咬牙低声道,“这可是你带我来的!”

“我只传了句话,你要是不想看热闹你会来?”

“你的!”

“你的。”

两人推拒间,鲛纱后头落下泠泠一道男声:“身价多少?我赎了。”

一听这声,孟嘉愣了。

宓洮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出,微笑僵在了脸上。

几乎是话音落下,就有人敲了敲孟嘉这面的门,恭敬道:“有贵客请二位少叙。”

孟嘉立刻道:“不熟!不去!”

那人又道:“贵客也说了,若执意不去,底下人缺胳膊少腿的,再给二位送回府上也是一样。”

“……”

孟嘉单手捂眼,“你等着吧……我去。”

秋筠:“……保重。”

孟嘉离了隔间,随着来人下楼,径直穿过一道小门,入了后面一处小合院,推开门,顿时一阵香气扑面,让她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往里走去,果然在罗汉床上瞧见了一脸森寒的俊美男子。

“那么巧啊……又碰见了……”孟嘉干笑两声,下意识地胡说八道。

华纾冷冷一笑,“没那么巧,我特意来寻你。”

男子沉沉地压下眉眼,面容呈现出一种如仙似鬼的殊异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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