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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虎狼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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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朱的意思孟嘉很明白——当时只有她和太和在屋里,且她有在海平殿侍疾的名头,若要发难,自然是先寻她。

但孟嘉不明白,她住进海平殿已有半月,太和的病情一向稳定,不好也不坏,怎么这两天偏偏就急火攻心了?

明朱听了孟嘉的疑惑,含糊道:“殿下日理万机,许是耽搁的时候久了,有什么事一时想了起来放不下吧。大人,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守着,想必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孟嘉点点头:“也好,明日一早我便过来。”

第二天一早,孟嘉到正殿时,闵太医已经在给太和诊脉了。

闵太医是个须发皓白的老者,看着有些年纪。不多时撤了手,竟摇摇头,对太和道:“殿下,你从小多病,本该比一般的小儿多娇养着才是。怎么却从不听老夫一句,再要这样下去心血耗竭怎么得了?”

太和笑道:“你只说好不好,旁的我心里有数。”

闵太医抚了抚胡子,摇头晃脑道:“此次淤血一出,自然无碍。只是……”

太和忙道:“有这两句就够了,叫明朱伺候你下去喝道茶歇歇。”

闵太医还想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跟着明朱出殿了。

闵太医走后,孟嘉才笑道:“殿下,太医的话也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该多听着些才是。”

“不过都是那一套话,谁不知道的道理?”太和撇了撇嘴,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竹筒递给她,“瞧瞧。”

孟嘉接过来,发现是已经拆过的,打开竹筒,里头是一块藕荷色布帛,展开来看,里头说的却是一件大事——

“定王要下令让节度使送子入京为质!”

自先帝去后,朝中局势不安,定王忙着扶人上位,自然使诸道都生了警惕之心。除却和定王牵牵扯扯的,能留到现在的哪个不是前年的狐狸?不是不敢动的,就是动不得的。

这个消息来得太出人意料,孟嘉皱眉道:“怎么会这么突然,恐怕诸道节度不会同意吧?”

太和端起茶,淡淡道:“那可未见得。十五道节度合是铁板一块,如今还没到火候,自然还是一盘散沙。谁公然拒绝定王,就是主动要被儆猴的鸡,逃不过一个死字。若有一个为了儿子反么……剩下的倒不好说了。”

孟嘉抬眼看向她:“殿下以为,会有人为了儿子直接造反?”

太和道:“只是猜测,若有一群儿子,谁差舍出一个去?就如在京的吴王世子代罗。若只有一个儿子,谁肯把自己的命根子送到刀口上?”

孟嘉有点儿惊讶:“还真有仅有一个独苗的?”

太和瞧她,笑道:“觉得稀奇?”

“当然。”孟嘉回想了一下听过的传闻,“听说吴王爱姬无数,三十五岁时就有十七个儿子十三个女儿,其他让人就算没有如此精力,养下三五个儿子总不是难事。”

太和道:“听说淮南节度使华钊出身不高,早年多方征战,手段冷酷,不知道伤了哪里,于女色上便不甚注重,倒真只有一个儿子,且他儿子也随了他似的,至今无妻无子。也正是因为这个,自先帝起,朝廷对他坐镇淮南这块地方就格外放心。”

顿了顿,太和又接道:“要是他也同意,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孟嘉道:“殿下以为,定王此举所图为何?”

太和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说呢?”

长公主和小皇帝都在定王股掌之中,再把持了诸道,下一步,收拢人心,四海上表,请陛下禅位?

这大逆不道的话,连说出口都是谋逆大罪。

太和冷笑一声:“他想得美!有本宫在,这天下,永远落不到一个乱臣贼子手里!”

要诸道送质子入京是件大事,朝中元老不可能置之不理。为这件事,大臣们已经在含元殿连吵了好几天,把定王的脸都吵绿了。

夏谌称病不朝,谢群在群臣前头一站一言不发,由着门下的学生慷慨陈词,哪个要是在对面手底下吃了亏,他只消冷哼一声,就能吓得对面一个哆嗦。

陆琦一向是逍王的狗腿子,这回乐得看清闲,不过,大概逍王的心思也有些活络,他便时不时地要给定王党帮个腔。

余者混久了的老油条,谁也不想随便得罪人,打着哈哈附和这个两句,又赞同那个两句,或者干脆躲在人堆儿里一言不发专等散朝。

谢群的意见很明显——不能强迫诸道送子入京,否则激起群愤,一旦大乱,民生、经济、国力都要大伤,若边疆异族趁虚而入,恐怕江山分崩、百姓离散,闹个无法收场。

定王党的坚持也很清楚——对面的都是杞人忧天!眼看诸道势力坐大,越拖越麻烦,早晚不得炸?趁着现在,讲一个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敢不来,我们就打到他来!

要是别人,定王说不定还能恐吓、收买或是威胁,但那是谢群!两朝元老、吏部尚书、托孤重臣、天子老师……年岁大、履历长、门生多、身份硬!据说谢群连棺材都准备好了,摆明了要跟定王对着干到底。定王若想以后能名正言顺把大位坐稳,就不能得罪这个天下士子心之所向的老爷子。他要敢动谢群一个手指头,天下文人能把他的皮揭去两层!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让双方都有点儿头疼。

直到有一天,定王喜气洋洋地登上高台,拿出了一封信——淮南节度使的信。

淮南节度使首先对陛下的身体健康进行了友好问候,其次对朝廷的隆恩表示感激。风闻陛下有意令诸道送子入京以广仕途,淮南富庶之地,焉能不为诸道之首?因此请求朝廷允准,淮南节度使愿在年前送子入京。

其言辞之恳切,情意之体贴,简直让人泪雨落,简直让人下巴脱。

——这么多人,就你家是独苗,还就你家最积极?!!

众人都不理解,孟嘉也不大理解。

“这有什么不好解的?”太和搅着玉碗里的莲子羹,“没有个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什么驴会不要命地往前跑?”

孟嘉正喝茶,闻言被呛了一口,连咳了几下,咳得满面潮红,忙拿帕子给自己嘴巴掩住。

太和长公主自吐了那一口血,病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但不知是否是精神恢复得太好了,她说话竟带着一种……一针见血的诡异感。经过孟嘉认真思索,这种诡异应该源于这位殿下粗细并用、荤素不忌的语言风格。

孟嘉十分仔细地想了想从前的太和说话是不是也是这样。却发现自春朝宴后,她一直在刑部埋头历练,见这位殿下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因为公务。而太和于公事上一向将摄政长公主的派头端得很稳,绝不会出现纰漏。

是以,细细算来,太和素日模样就是如此也未可知。

孟嘉突然想起,甘春在春朝宴上说过的那件事——杏林赐宴,太和带着甘春跑到南园将新科进士臭了个狗血喷头。

如今她倒真有些好奇,那场景会是个什么模样。

话说当前,其实孟嘉心里也有猜度。淮南节度要送子进京,最典型的好处,有一个吴王在前面摆着。吴王送了个嫡长子,淮南节度使送的可是独苗嫡长子!就这个诚意,不甩别人一大截?帮了朝廷这么一个大忙,请封个王爵什么的,不算太过分。

除此之外,她还真没想到有什么条件能打动淮南。

她猜中了。

淮南的人还没入京,消息就在京里传疯了——淮南节度使站队定王,要先诸道一步封王了!

此言一出,其余各道都有些坐不住了。反应最快的是魏博节度,他立刻上表,也要在年前送子入京。

又有了第二个,剩下的就跟下饺子似的,纷纷要把儿子献给朝廷。

转眼腊月了,淮南少君入京的日子就在眼前,皇帝遇刺的事情还没查出个结果。孟嘉没接到出宫的命令,就只能一直在海平殿“侍疾”。

腊月初二这一天,太和却向她道:“明日,你出宫一趟,同定王的人一起,迎淮南节度使之子入城。”

孟嘉正在理太和阅过的奏疏,闻言挑眉:“他竟这么快就要入京了?”

太和道:“都定好了还磨蹭什么?再晚些,可就显得是掐着时候来蹭吃蹭喝蹭赏赐的了。”

“殿下不担心?”

“担心什么?好事!”太和一笑,“他一到,我们也不必闷在这里长霉了。”

孟嘉抬眼看她:“殿下的意思是?”

太和道:“我那三叔向来重名声,凡事必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实在好处抓到手了,叫卫鹄的人看着我们就不划算了。”

令人暂时守宫么,是半真半假地试探诸道的态度。而今时候未到,定王还没有即刻登位之心,就不必长时间把持宫禁,此举除了惹人非议没有别的好处。

只不过——

“殿下就如此笃定,定王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动作吗?”

太和抬起头瞧着她,笑道:“他就算有这份儿心,也不见得就有这个本事。十五道节度加上满朝上下的鬼心眼子多着呢。如果我是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差等到底,少说也得有六七成把握再谈动手。”

孟嘉垂眸思索,鸦翅一般的睫羽盖住深琥珀色的眼睛。

她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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