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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相见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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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对。

这世上罗衾软枕万千,却没有一处让人觉得可恨——又可靠。

这个人如果是她的对手,有够她头疼的。

华纾用帕子沾水给她拭净了脸,孟嘉索性糊糊涂涂地做一个合格的病人,在他臂弯里缩了缩颈子,把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蒙着眼睛丢开了。

他应当是新浴过,没有熏香,只有肌肤上泛出的一点点澡豆香气。从前二姐也曾经抱着她、拍着她,袖子里散出淡淡的茉莉味道,她的臂弯很软,手指捏着细绢沾在额头上也像水豆腐的触感——和他很不同。

即使动作经过努力放轻,也令人感受鲜明。

坦白来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很不应该。但若是在乎这个,她刚上丹山馆就该拎着还没打开的小包袱转身回家了。

更坦白来说,这于女子而言是极吃亏的一件事,但孟嘉以为,以华纾的这张脸而言,说是谁吃了亏,还是未定之论。

更更更坦白来说,夜半时分,一个男子来一个女子卧房私会,于此女婚姻一途及婚嫁场上的名声而言损害之大,绝不亚于此女缺胳膊少腿。然,事实上,以孟嘉的辉煌战绩,如今要是还有谁家想娶这样一个新妇,基本等于说“我活够了”。

再离谱的事儿她都干了,还差享受享受美人侍奉这一件?

诚然,孟嘉心是够宽的,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自承先门城楼上的报晓鼓起,南北长街鼓楼上如波浪一般涌开大片此起彼伏的鼓声。一百二十所寺庙齐齐撞响晨钟,恒安初醒。

甜缨推开门,喊道:“大人,您好些了吗?可要——”

转头一看,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甜缨抿抿唇,试探着向床帷那边走了两步,不确定地唤了唤:“大人?”

没人答应,甜缨正疑惑着为何孟嘉今天如此奇怪,就听帐内响起一声咕哝:“什么时辰了?”

甜缨没听清,刚想问她说了什么,帐内立刻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快卯时了。”

甜缨顿时如遭雷击。

孟嘉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接着揉开了眼睛,立刻在还未褪尽的夜色里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她立刻想起了夜间发生了什么,猛地脱了他手臂坐起身来,十分怀疑自己昨天是否真的病坏了脑子,捂着额,头也不回,喉咙微哑:“你还在?”

不知为何,她竟然无端想到了书中被精怪勾魂的书生,并以为自己深有与之相似之处。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里衣的领襟袖口,即使身后那人身上还穿着整齐的中衣,她也没有勇气回头再多看一眼。

华纾笑道:“当然了,来得容易,去时难。你病得这样,我哪儿下得了狠心走?”

孟嘉背对着他摆摆手,含糊道:“行行行……先起身出去。”

华纾笑道:“你确定要我出门?”

孟嘉这才想起了,似乎仿佛依稀她是听见谁喊了一声“大人”才醒,心道不好,伸手一撩帷帐,立刻看见了小脸发红呆若木鸡的甜缨。

孟嘉:“……别跟她们说。”

甜缨反应过来,结巴道:“哦哦哦……是,大人,这位——”她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床帐,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这种情况应该如何称呼,才犹犹豫豫地小声试探,“是老爷吗?”

华纾:“……”

孟嘉:“……”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撩开剩下一侧的床帐,它的主人十分和蔼且淡定地发问:“我很老吗?”

甜缨羞囧:“……不老。”

甜缨看着他这副姿态眼熟,忍不住细瞅了两眼,打量清楚,恍然大悟:“你不是隔壁的那位、那位,”她卡了卡壳,一拍手,“华公子吗?”

孟嘉偏头:“你什么时候住的隔壁?”

华纾十分从容地踩靴,一手捞起歪歪扭扭挂在围栏上的外袍,随意道:“从你搬进来那一天。”

难怪上次从长笙楼回来,他竟一早就在。孟嘉后来忘了问起这事,甜缨也没说起过什么不对。

孟嘉抿抿唇,问甜缨:“?娘来了没有?”

?娘和顾牙月并非卖在这里,未签身契。?娘家里有两个孩子,日日要回去照料,牙月是三日一返家,昨天下午就回家去了。

平素孟嘉对上工的时辰倒是不甚在意,只要把家中收拾得利索,不耽误事儿就行。这个时辰快到上朝,还不到她们做工的时辰。

果然,甜缨摇了摇头,又瞄了一眼华纾。

华纾倒是很自在,自顾自穿好外袍,飘然出房去了。

甜缨忙上前两步,斜坐在脚踏上,向外看了一眼,又偷偷地抬眼看孟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嘉知道她想问什么,但着实不大说得清楚……好在甜缨嘴严,不爱说闲话,华纾一走,全可以当此事没发生过。

因此她仅是摸了摸甜缨的头:“此人与我们全无干系,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知不知道?”

甜缨不解,但仍然颔首:“是。”

穿好衣裳,甜缨出房打水给孟嘉洗漱,华纾拎着一张纸进来递给甜缨,“照这个方子抓药,以前的方子不要再用了,你家大人身子弱,受不得太猛的药力。”

甜缨看看孟嘉,见她没有反对,便笑着接了下来,“多谢华公子。”

华纾笑道:“今日,我要借孟大人用一天,在下人生地不熟,请大人一尽地主之谊吧。”

孟嘉想了想,点头一笑:“好。”

男子眸光一凝,遂也笑笑,“那就走吧。”

坐上马车后,孟嘉坐姿端正,果然咳着向华纾认真介绍数月以来在京的见闻。华纾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叫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孟嘉穿了一身杏黄齐腰襦裙,发间簪着一只桂花钗,比平日显得亲和许多,明亮的打扮也遮去了些病中颓色,任谁看见也会眼前一亮。

这般明显用了心的打扮,也就是在入朝受封时有过,如今单只为偕旧友出游,华纾却没什么波澜,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孟嘉认真说了半天,一壶茶水全让她自己喝了,喉咙还是发干。她忍不住问道:“华兄?你想去哪儿游玩?”

“哦。”华纾双手环胸,透过被风吹开的帷裳缝隙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象,突然道,“你能不能……骂我两句?”

孟嘉:……你再说一遍??

华纾指指自己,笑道:“随便骂,我不生气。”

孟嘉浅浅笑道:“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两次相助,我为什么要骂你?”

华纾叹了口气,看向车顶,“那就当是报答我好了……你这么着,让我伤心。”

孟嘉因在病中,怕过了病气与人,特意戴了帏帽。华纾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爱听她答复,索性伸手轻轻一扯,将她的帏帽挑在手里。

孟嘉一谔,对面华纾认真含笑的解释悠悠传来,“你明知道,我用不着你说那么多话哄着陪着,只是寻个由头哄你出来。”

孟嘉抬袖将下半张脸一遮,淡淡道:“我病了,恐怕染了你,还是将这东西还我的好。”顿了顿,她又道,“你要是真想听骂,说个清楚明白,想听什么骂,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说完,孟嘉伸手,静静地等着对方交还她的东西。

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付华纾这种不大正常的人,必须用最正常的手段。你越是跳脚他越是近乎恶劣地高兴,你若平平淡淡拿他当个常人待,他才是真的没辙了。

孟嘉已经打定主意,任他八风吹彻,我自岿然不动。

显然,她对华纾的认识虽然正确清楚,但还是低估了他的恶劣。

华纾眼睛弯了弯,笑意醉人:“小没良心的!我大老远地来瞧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这个玉一样的男子抬起手来,将她遮脸的手臂拉开,动作迅捷如电,双唇在女子粉白的面颊上滑了一下。

“……”

华纾垂下双睫,片刻一笑,抬眼对她戏谑道:“还装得下去吗?”

孟嘉的脸一下子烧红,闭了闭眼睛,胸口抑制不住地起伏,又闭了闭眼睛,起伏的幅度低了些,勉强挤出一个笑,略带一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嘛?”

华纾对她能忍下这一口气感到十分意外,一时遗憾:“早知道孟大人如此宽宏大量,该多亲一会儿才是。”

孟嘉简直快炸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么轻易地激起她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气愤之余,她不免还有一点微微的好奇——华纾是如何做到的?

她高低也是个朝廷命官,他就一点也不怕?哦,兴许是因为她还是个不怎么合群且并未重权在握的朝官……这样一想,她的怒气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消下去了一截。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此时的孟嘉仅是觉得生气,却从未想过,如果面前做出此举的并不是华纾,她会怎么样。

华纾看着炸毛的孟嘉,晃了晃手里的帏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要是你怕将我染上了风寒,大可不必用它,休说我身强体健,就是苍天有意相薄,要我借此一病下黄泉……我也,绝不怨恨你一毫半分。”

“孟嘉,只要在你心里,我有一丝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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