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潇潇,似有杜鹃悲泣之声。柳裕感到发丝在脸庞拂过。故人的声音激起柳裕心中一片涟漪,他回头,见叶景瑜正似笑非笑地半倚在院门边,头发懒懒散散地束成高马尾。
“叶景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却前占先机,柳裕的心里波涛涌动,千万言语想要跟叶景瑜诉说,快洪水决堤之时,却忘了要说些什么。
欲语泪先流。
叶景瑜踢踏着步子来到柳裕身边,俯身用带着薄茧的手拂去柳裕脸上的泪滴,宠溺地笑着说:“找到你了,别怕。”
柳裕怔然,才发现泪水早已流满脸颊。他别过脸去,拭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我可没怕。”说罢,转身回屋。叶景瑜伸出手想牵住柳裕,只感到发丝自指尖流过,痒痒的触感。
“师尊,看什么呢?”叶景瑜跟着进屋,却见柳裕蹲在房间中央,不知在看什么,便失笑道。
柳裕做了一个“过来”的姿势,示意叶景瑜上前。
“你看,这是什么?”柳裕将找到的物品递给叶景瑜,叶景瑜低头,发现手上多了一尊小雕像,不知雕的何人。仔细端详,小雕像是个仕女,扎着两个丸子头,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叶景瑜沉吟半晌,看不出什么来,只得评价道:“雕工不错,细致。”
柳裕笑道:“你可知这府邸已成为凶宅?”
叶景瑜点头:“自然,要进来我还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是你家吧?”
柳裕道:“没错。屋中有两位邪煞,分别是我父母。四位镇鬼童子镇守着他们……”
柳裕将前因后果跟叶景瑜说了一遍,叶景瑜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中把玩着那尊小雕像:“你是说,这尊雕像,就是告诉你出逃方法的月露?你刚问我是想知道月露跟这雕像之间有什么联系?”
柳裕从叶景瑜手中拿走雕像,观察道:“会不会就是月露变的?”
“有这个可能,”叶景瑜蹲下身,食指在地板上点了一下,便有无数灰尘沾在手上,“这间房子几百年没打扫了,咦,这是什么?”
叶景瑜刚要收回食指,却好像碰到什么轻薄的物品,像是纸张。低头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符纸,让在地上都没几个人回发现。
柳裕闻声赶来,接过叶景瑜手中符纸。这张符纸再普通不过,甚至没有用专门的材料来画符,手法也极其粗糙,看样子不像是专业的。
柳裕嘲讽:“画符的人就这样?能指望吃上饭吗?”
叶景瑜却微蹙眉头:“你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符纸白纸黑字,上面鬼画桃符,柳裕只能依稀从杂乱无章的字体中看出“月露”二字。柳裕愣了一下。
“月露?”
“会不会是有人将符纸贴在月露的背上,所以……”
柳裕恍然大悟:“所以月露才会突然变成干尸?”
“也许是这样,”叶景瑜右手抚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蔡氏跟柳明臻二人早就想逃脱……”
忽而室内大亮,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洒了进来,落在地上。
天都亮了,柳裕才发现他居然一宿没睡。
“呀,天亮了,还没睡呢。”柳裕吃惊道。
“师尊累吗?赶快歇息吧。”叶景瑜说着,便要为柳裕宽衣。柳裕见状急忙躲过,死死护着胸前,像良家妇女。柳裕干咳两声,笑道:“不了不了,死都死了睡什么,难不成还怕猝死?做任务要紧,否则你我二人都出不了这柳府。”
话音刚落,却听得院外传来男子矫揉造作的声音:“夫君~昨晚休息得如何啊?”
柳裕心里打了个寒战,好死不死,杨莹莹找上来了。怯怯地看了叶景瑜一眼,只见叶景瑜一脸玩味地看着柳裕,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启唇,用唇语道:“怎么回事?”
一脸“给我解释清楚”的样子,柳裕正想解释,杨莹莹却来到了门边:“夫君?我进来啦。”
屋内,叶景瑜步步紧逼柳裕,柳裕步步后退,不知该如何解释。“砰”的一声,柳裕后背砸在了门上,正要被杨莹莹打开的门又被柳裕撞得合上。
杨莹莹在门外焦急道:“夫君,你在里面做什么呀?”
柳裕被叶景瑜压着,说不出话。叶景瑜在柳裕脸上细细地啄着,额头、鼻尖、嘴唇……一路向下,来到脖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让柳裕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景瑜用只能让柳裕听见的音量道:“夫君?好亲热的称呼……夫人真是好福气,夫人夫君都有了。”
门外杨莹莹见柳裕没有反应,带着哭腔道:“夫君,你若是再不开门,我就要叫娘过来了。”
“娘是蔡氏吗?”听见杨莹莹所说的话,叶景瑜问柳裕。柳裕被叶景瑜弄得痒痒的,他推开叶景瑜不安分的脑袋道:“是。整个柳府最莫名其妙的就是她,长了两张脸,跟柳明臻的脸缝在一起,啧啧,那样子,老刺激了。”
叶景瑜低低地笑了:“既然害怕蔡氏,那就开门吧。别把孩子急哭了。”
说着,环住柳裕的腰,将他拉在一边,另一只手打开了门。
杨莹莹在门外等了良久,焦急到正要去蔡氏哪里告状时,门忽然开了。杨莹莹满心欢喜道:“夫君,你总算……”
话到嘴边硬生生被杨莹莹收了回去,激动的小表情瞬间变得如雷霹了一般。开门的不是柳裕,而是一名身形高挑,英隽秀逸,神态端庄的陌生男子,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杨莹莹嘴唇抖了抖:“我夫君呢?”
“哦?你是说我夫人吗?”叶景瑜道,一边搂过柳裕的腰,将他拉至胸前。
杨莹莹跺了跺脚:“怎么可以这样?柳裕,你什么时候在外边找的野男人?”
叶景瑜吃惊:“我?呵?野男人?”指了指自己,“你还是回去照照镜子,再看看谁是野男人吧。”
杨莹莹被叶景瑜气得气不打一处来,柳裕当着杨莹莹的面抱紧叶景瑜:“而且,这本就是我家里的,哪有‘外面找的’这一说?”
小脸煞白的杨莹莹几乎是蹬着步子走出去的,边走边大叫:“我一定要告诉娘,看看她儿子是怎么对我的!”
叶景瑜和柳裕听了,皆是忍俊不禁。
“对了,”柳裕从包中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月露尸体里找到的,根据信件上的提示,好像是什么……杨莹莹梳妆台的钥匙……待会儿我们还要去杨莹莹的梳妆台呢,你都把他气走了,这下要怎么办?”
叶景瑜拿着柳裕手中的钥匙,顺便捏住柳裕的手:“把梳妆台搬过来再打开便是。”
柳裕失笑:“进都进不去他房间,如何把梳妆台搬来?你这不是说笑吗?”
“裕儿,昨晚睡得怎么样呀?”杨莹莹前脚刚走不久,后脚蔡氏就跟了上来。只见一名身着华丽的美妇人脸上笑盈盈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饭盒进了院子。
柳裕道:“还好。”
“欸,睡得好就好……就好……”蔡氏说着,便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见柳裕和叶景瑜立在门口,像两个门神。
“刚好……这位……”蔡氏眼中并没有其他表情,看见叶景瑜,不认识,便用疑问的目光看向柳裕。
“哦,对了,这是叶景瑜。”
“岳母好。”
蔡氏眼中闪过几分惊愕,但大多还是了然。没有表现什么异样,嘴中没有意识地道着好,一边将饭盒中的东西尽数取出,放在柳裕屋中的桌上。
“小叶来了,既然这样就一起吃吧,尝尝我做的手艺。”蔡氏客气道,一边把各类菜品的盖子取下。
盖子取下的那一刻,叶景瑜和柳裕都呆了。
全是虫子。
什么炸蝗虫、烤蚂蚱、活椰子虫、腌制蜈蚣……盖子一开柳裕就闻到一股虫子的腥味,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嫌恶地用手扇了扇风。
以上是柳裕无意识的举动,但蔡氏不觉得。她有些不高兴:“裕儿,这些都是你之前最爱吃的,怎么现在看到就做出一副要吐了的样子?快点吃吧,别等会儿就凉了。”
柳裕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这谁吃得下?我才不吃。”
“吃不下?”蔡氏好像很吃惊柳裕会这样回答,“很好吃的……来,小叶,你吃?”
叶景瑜见状,节节败退:“岳母,这我……”
“既然你叫我一声岳母,那就要履行当女婿的义务呀,不要只是嘴上喊着但心里什么都不做啊。”蔡氏脸上笑魇如花,柳裕却觉得她就像带毒药的玫瑰,每一根刺上都淬了毒。
“娘,实在吃不了啊!”柳裕欲哭无泪道。
蔡氏虽然毒辣,但再毒辣也抵不过柳裕不知是否是真心实意的一声“娘”。这声“娘”传入耳中,蔡氏瞬间觉得心都化了:“好好好,吃不下咱就不吃。”
叶景瑜正要长舒一口气,蔡氏却正色,坐在桌边,一边沏茶一边道:“裕儿啊,娘有一件事要问你。”
“啊,娘,什么事,请说。”柳裕一边道一边和叶景瑜挤眉弄眼,这些全被蔡氏看进了眼中。
“杨莹莹今日一大早便来找过我。”蔡氏将茶杯斟满茶水,吹了几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