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答覆啊。」
手裡抓著剛掀開的棉被的山姥切站在床旁,他的表情看上去就跟平時無異,但是臉頰兩側的紅暈出賣了他真正的情緒。
「答……答覆?」
少了棉被當作阻隔,感到手足無措的國廣抓起身後的枕頭,緊緊地抱在懷裡,必要時還能拿來當作盾牌。
「嗯。」
山姥切點了點頭,表示希望能有個答覆。
「這個……」
她垂下那對翡翠色的眼眸,突然就要她給出答覆,未免也太強人(刃)所難了。
不管是答應、還是拒絕,感覺都不是最佳解答,國廣苦思了約一分鐘的時間,最終仍以自己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為由,表示目前無法給出答案。
「那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明天?下禮拜?」
國廣抬起臉,迎上了山姥切的眼眸,她看見在那對琉璃色的雙眼眼底,還閃爍著細微的希望,這讓國廣的內心感到更加的混亂。
(到底該怎麼做才對?)
(為什麼本科會想要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繼續維持本作和仿作的關係,難道不好嗎?)
她想起前陣子與山姥切一同去現世旅遊時,偶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狀。
最近這陣子,身體是沒有再出現某部位突然透明化的情形,也許下次這情況再出現時,就是她完全消失的時刻。
她揪緊懷裡的枕頭,無數的思緒在大腦裡胡亂飛竄,淹沒了原本的思緒。
響亮的鈴聲打破了手入室內的寂靜,國廣的手機在任務中遭到破壞,那這陣聲音的源頭,自然是從山姥切那發出的。
山姥切從口袋裡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鍵後將手機舉至耳邊,與另一端的對象進行通話,隨後便把手機遞給國廣。
「是山伏國廣打來的。」
「欸?是兄弟?」
國廣向他道了聲謝,從山姥切的手中接過手機,開始與被派去其他年代執行任務的同刀派兄弟交談。
在山姥切從廚房過來前,堀川國廣在手入結束後第一個跑進來探望她,可能就是他把這個消息告知山伏,他才會透過裝置打這通電話回來。
「嗯,嗯,我不要緊。兄弟你也是,執行任務時也要小心點,別受傷了。」
國廣一邊安撫山伏的情緒,也不忘了提醒正在執行任務的他注意自身的安全,別看他一副豁達的模樣,同刀派的兄弟一旦受了什麼傷,他可是會比審神者還要緊張的。
結束了與山伏的通話後,國廣將手機還給山姥切,空出來的雙手扶著床沿,纏著繃帶的雙腳踩上了堅硬的地板,慢慢起身離開床鋪。
在旁的山姥切見了,趕緊把手機往旁邊的櫃子放,伸出手試圖攙扶住看起來快要跌倒的她,然而國廣搖搖頭,婉拒了他的幫助。
「我可以自己走。」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對山姥切說出相同的話。
她將手探向不遠處的櫃子,把那條勿忘草色的緞帶握在手中,拖著腳步走向大門,把手搭上門框的位置,刷地推開緊閉的門扉。
「國廣——」
隨著門開啟的瞬間,一個銀色的物體用極快的速度奔向了她的懷中,受到衝擊的國廣發出陣悶哼,往後倒退了一小步後定睛往自己懷裡一看,原來朝自己衝來的是小長義。
小長義兩手緊緊摟住她的腰,他最近又抽高了幾公分,已經不需要向以前那樣墊起腳尖,才能碰觸到國廣的腰際。
也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需要時常看照的孩子了,審神者便讓他搬出國廣的住所,另外安排了一間房間給他使用。
自從分開住後,他們相處的時間便開始縮短,相反的,國廣與一振目的自己相處時間反而還增加了,這點讓他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國廣用沒有拿緞帶的那隻手,溫柔地撫摸那顆靠在自己胸前的小腦袋,柔聲地安撫他的情緒。
「國廣,妳明天可不可以陪陪我?」
好不容易見到了國廣,小長義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撒嬌的機會,無視還在現場的同位體,直接開口提出了想要跟她獨處的要求。
「要出去的話,得先取得主人的許可才行,你是想跟我去什麼地方嗎?」
「不離開本丸也沒關係,我只想要妳明天一整天都陪著我。」
國廣心想,
如果是不離開本丸,就不需要向審神者申請外出許可,事情自然也會簡單很多,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小長義的要求。
聽到國廣親口答應他的要求,小長義露出喜悅的笑容,兩手更用力的摟住國廣的腰,興奮地大喊出來。
「太好了!」
然而,在房間內的一振目山姥切臉色可說是難看極了,那隻什麼都沒有握住、垂放回身旁的手緊握成拳頭狀,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隔著手套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痛楚。
「本科,我們就過去主人那了。」
待小長義鬆開環抱在腰際的雙手後,國廣回過身,對還待在原地的山姥切說。
山姥切還能怎麼回答,只能順著她的話,開口接了句「自己小心點」,便目送著她與二振目的自己離開。
從手入室前往審神者的辦公室,約有三分鐘左右的路程,感覺自己有許久沒有跟小長義說上話的國廣,離開手入室後便開始與他閒聊。
「國廣。」
走在她身旁的小長義停住腳步,拇指與食指捏住了她的袖子布料,國廣也隨著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是不是做了什麼,會讓妳為難的事情?」
「你怎麼這麼問?」
國廣壓抑住差點顯露在臉部的驚愕,輕輕地開口反問。
孩童的直覺往往比任何預測都還要精準,即便國廣把情緒隱藏得很好,被她撫養長大的小長義還是可以讀出她真正的心思。
「因為妳在看他時的眼神,總有一種糾結感。」
「糾結……我嗎?」
她不由得低垂下臉,隱藏在蜂蜜色的髮絲間的臉龐,流露出沉重的表情。
「妳跟我來一下。」
小長義突然拉起她的手,牽著她往審神者辦公室的反方向快步走去,直到抵達長船派的刀劍男士們的住所附近才停止。
山櫻草本丸的每座房間門外,除了基本的辨識牌外,還會掛上一束象徵房間用途的乾燥花。
被拉著走的國廣草草撇了眼拉門旁的牆壁,透過掛在乾燥花的顏色推測,這裡是小長義的房間。
審神者並不會特別限制,每把刀該怎麼佈置自己的房間,但也許是受到長船派的作風影響,小長義的房間風格恰好與和式的建築相反,鋪在地面的並非是榻榻米,而是木頭地板。
房間裡的每個家具都是西洋式的,連桌上的檯燈都是刻意挑選過的復古款式,若不是還能感受到以結界的形式包覆住本丸的靈力,國廣還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奢華又短暫的大正時代。
第一次踏進某位同伴房間裡的女付喪神摸著柔軟的沙發椅墊,想著長船派的刀劍男士們站在空曠的房間內,看著家具目錄討論該挑選哪款家具的情景。
房間的使用者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國廣看見少年的手裡拿著一把梳子,心想他沒事拿一把梳子過來做什麼時,少年的手指向了她手裡的緞帶。
「顏色真的好美。」
小長義可能是本丸裡第一個親手碰觸這條緞帶的刀,她另外兩名國廣派的兄弟感情好歸好,也不曾見到他們碰觸過這條勿忘草色的緞帶。
當他接過緞帶的瞬間,小長義立即感覺到,緞帶上除了國廣的靈氣外,還隱約有股相當微弱的陌生靈氣。
這股靈氣雖是頭一次見到,可是小長義的心中並沒有對此產生排斥感,聰慧的他很快就察覺到,這股靈氣似乎與這座本丸的主人,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這是勿忘草色喔,你也喜歡這個顏色嗎?」
「嗯。」
小長義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手裡的緞帶,這股略帶憂鬱感的顏色深深地吸引著他。
他捧起蜂蜜色的長髮,將它們攏成一束,用橡皮筋把髮尾固定好後,再將緞帶依照腦海裡的印象,把緞帶重新繫回國廣的頭髮上,最後在末端打個蝴蝶結做收尾。
國廣向他道了謝後,將紥好的頭髮攬到自己眼前,手指輕撫著緞帶那光滑的布料。
那明明只是條再普通不過的緞帶,可是國廣的眼神與動作告訴他,那是再高級、珍貴的絲綢都比不上的至寶。
他記得國廣有不少另外兩名兄弟、或是審神者贈送的髮飾,可是在這之中她最寶貝的,還是這條外型最普通的緞帶。
小長義的心裡浮現了新的疑問,為什麼國廣特別看中這條緞帶呢?
「吶,國廣。」
被叫到名字的付喪神停止手裡的動作,翡翠色的眸子從緞帶移動到了小長義的臉上。
「那條緞帶是別人送妳的禮物?」
「是啊,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得到國廣肯定的答案後,小長義也開始透過現有的資訊,開始在腦中推測緞帶的來歷。
成為審神者的條件至今還是相當嚴苛,除了最基本的靈力要求,以及各種制約外,成為審神者的人類,更要與現世的所有親屬斷絕聯繫。
山櫻草本丸的審神者自然也受到了相同的規範,除非是在任職期間出了什麼重大事故,否則雙方是不可能會有任何可以接觸的機會。
可是這樣就無法解釋,為何國廣的緞帶上,會有與審神者相似的靈氣存在。
送禮這個行為,基本上是種表達情感的方式,他們也不是沒有收過審神者、或是其他同伴贈送了禮物,可是收到本丸成員以外對象贈與的,那可就是件相當稀奇的事了。
小長義再次向前伸出手,這次他握住的不是梳子與頭髮,而是國廣的肩膀。
審神者們的真實姓名,早在上任的那刻起被抹去,斷絕那條名為俗世的枷鎖,在異界展開新的人生,而本丸的代號,就成為了他們的新名字。
「國廣,妳真的都沒有發現?」
小長義緊抓住比自己還要纖細許多的肩,比他還要早來到本丸的國廣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是審神者、還是刀劍男士/女士,在未獲得許可的情況下,是不允許擅自與審神者的親屬有所接觸。
任何種族都一樣,不論親屬關係有多麼遙遠,只要有血緣關係,靈氣就會有一定程度的相似。
姓名可以隱瞞或變換,外貌與聲音可以靠阻礙認知的裝備干涉,但唯獨靈氣是無法經由任何方式變的。
「緞帶上面殘留的氣息,與我們的主人相當類似。送給妳這份禮物的人,毫無疑問是審神者的親屬啊。」
3.
殘餘在杯中的深紅色液體飄散出發酵的氣味,晨星放下手裡的玻璃杯,在手合場外的長廊間蹲下,觀察靠著梁祝沉睡的少年。
(真難得看到他在喝酒……)
她把玻璃杯放回原處,手掌搭上了包裹在內番服下的肩膀。
「親愛的,親愛的,醒醒。」
「唔……」
堀川國廣發出細微的低哼聲,迷迷糊糊的張開眼,淺蔥色的眸子映入了晨星的視線中。
「在這裡睡覺會著涼的。」
晨星把放了酒跟玻璃杯的托盤挪到一邊,牽起伴侶的一隻手,避開一側紥好的頭髮,將他的臂膀搭在自己的肩頭。
「能走路嗎?你似乎喝得有點多。」
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另一手搭著他的腰,撐著他在黑暗中慢慢地前進,將他送回屬於他自己的房間。
若草本丸的審神者,是個特別注重個人隱私的人類,這點也顯現在對刀劍男士的生活起居的安排上。
本丸的房間規劃,從來都不以刀派做區分,而且不管是第幾個同位體,都會給他一個獨立的房間居住。
二振目的堀川國廣也有屬於自己的房間,不過自從結婚後,便時常在晨星的住處過夜,偶爾才會在原本的房間內就寢。
晨星推開壁櫥拉門,將收納在內的被褥抱出來,在榻榻米上整齊地攤開。
難得把自己喝到有些昏頭的少年坐在一旁,看著整理好的被褥,慢慢地挪動身軀,垂放在旁的臂膀向前伸,抓住了晨星的袖子。
「怎麼了?」
晨星撇過臉朝少年的方向望去,接著又迅速轉過頭,不讓自己與他對上視線。
「抱我。」
帶有溫度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