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纏上了臂膀,自知拿他沒辦法的晨星轉過身軀,用另一隻手將已經喝醉的堀川攬入懷裡。
「這樣可以嗎?」
「嗯。」
少年外型的付喪神調整一下位置,把頭靠在她的胸前,讓自己維持在個舒服的狀態。
「……我好像感覺有點熱……」
「那是因為你喝多了。」
晨星拍了拍他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軀從他的臂膀裡抽出,後者露出有些不情願的表情,手還抓住了一束垂落在眼前的淺金色髮絲。
「睡覺吧,明天不是還有報告書要上交?」
「晚上六點前交出去就好了,所以今天晚點睡沒關係。」
被安放在床鋪上的少年付喪神回答,抓著頭髮的五指也用力收緊。
也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一直以來給周圍溫和、成熟、進退得宜印象的堀川性格也變得與平時有些不同。
堀川鬆開抓在手裡的髮絲,探出雙臂攬住晨星的後頸,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你在做什麼呀…」
晨星露出苦惱的表情,看著那張還帶著醉意的臉。
「嗯……您猜猜我想要做什麼?」
即使已經有些醉了,少年並沒有忘記對她的稱呼,還故意喊出那個只有他才能喊的稱呼。
淡青色的光芒晃過了眼底,察覺到堀川是在惡作劇的晨星瞇起祖母綠色的眼眸,以牙齒咬住右手的手套的尖端,將褪下來的手套丟向角落。
她抓起纏在她後頸的左手拉向旁,五指指腹輕抵著對方的指腹,接著晨星將手指探入堀川的手指間隙,緩慢地向下滑動。
少了手套的阻隔,掌心的皮膚更明顯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被壓制在床鋪上的堀川掙扎了幾下,指間皮膚傳來的搔癢感使得他不由地發出幾陣低哼聲。
把氣氛弄得曖昧起來的晨星瞇起祖母綠色的眼,撐在床墊上的另一隻手動了起來,緩緩地向上移來到少年的耳朵邊,輕輕地描繪著他的耳朵輪廓。
「不說嗎?」
被壓制在床鋪的少年眼裡閃過絲異樣的神色,他猛然坐起身,搭在晨星後頸的手鬆開來,改為抓住她的肩膀。
「……這些動作到底是跟誰學來的?」
「還有誰,當然是你。」
晨星用那隻撩撥著少年敏感神經的手,指著他的臉理所當然的回答。
「欸?!」
被這樣指著的付喪神腦袋停頓了幾秒,過往的記憶隨著晨星的聲音浮出
,當那些畫面在昏沉的腦海中逐漸轉為清晰時,清秀的臉龐逐漸升起股紅暈。
堀川仔細回想她剛才的舉止,確實全都是他曾經做過的行為,在意識到這點後,他立刻抓起身旁的棉被,把自己給嚴嚴實實地包起來。
被晾在旁的晨星見狀,擔心他把自己給熱暈了,便伸出手把棉被給掀開。
「哎呀。」
掀開後的被褥內不見少年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柄武士刀,那把刀毫無疑問是堀川國廣的本體。
「親愛的,你還好嗎?親愛的?」
晨星探出手,用指尖朝刀柄的部位戳了幾下……沒有任何反應。
看對方沒有想要回應的意思,她以兩手捧起刀,朝刀柄前端輕輕落下個晚安吻。
從刀身散發出的靈氣起了些許的波動,但依舊沒有變成人型,晨星將刀輕放回原位,拿起旁邊的棉被重新替它蓋上,道了聲晚安後熄燈離去。
確定腳步聲與氣息都遠去後,變回人型的刀劍男士掀開棉被,坐起後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是酒精、還是溫度的影響,皮膚的溫度感覺變得比剛才還要高了些。
他向後倒回床鋪上,舉起左手看著戴在無名指的婚戒,這枚戒指就跟她時常穿的那件白色洋服一樣,會在黑暗中隱隱散發出道微弱的光芒。
刀劍男士/女士們會透過傳送裝置,前往不同的時代與潛伏在那的溯行軍進行對抗,有時會在那個時代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堀川與同伴們前往的時代,恰好是西班牙傳教士-方濟.沙勿略踏上九州鹿兒島土地的時期。
在他們躲在樹林中,偷偷觀察傳教士與當地人互動的情況時,刀劍男士們注意到在傳教士的身旁,始終有個身上罩了件白色斗篷的神秘人士跟在身旁。
不論傳教士走到哪,斗篷人都會隨行在他身邊,他們帶著顆好奇的心,仔細地觀察周遭的一景一物。
刀劍男士們從旁觀察了一陣子後,發現件有點奇特的事。
撇除語言不通的問題,只有方濟.沙勿略會與斗篷人交談,同行的其他成員全都沒有與斗篷人進行任何互動。
他們經過一番討論,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人類根本看不見斗篷人的存在。
傳教之旅可說是相當艱不容易,沙勿略不僅要學習當地的語言、文化與思想,更要面對與本土宗教的衝撞。
異界的居民同樣能見到斗篷人,但是跟願意聽傳教士講道的人類不同,斗篷人跟傳教士在他們眼裡都是異類,是會動搖他們存在的入侵者,斗篷人時常受到本土的異界居民的排斥。
天文十八年(西元1549年),溯行軍們試圖改變細川氏一族走向沒落的命運,再次掌握政治上的權利。
同年,西班牙傳教士沙勿略從薩摩半島的房主登錄,將來自海的另一端的異教帶入這座島國內。
審神者擔心溯行軍的目標除了細川氏,也有意圖把腦筋動到傳教士身上,也要求刀劍男士們輪流去查看傳教士那邊的情形。
依照歷史原本的走向,沙勿略在那之後雖然獲得了地方大名的支持,卻沒能順利見到當時的天皇,順利取得傳教許可的資格,同時他也對缺乏印度那邊的傳教資訊感到擔憂,便決定帶上四名日本人與他一同返回印度。
在這個時代的溯行軍都掃蕩完畢後,
刀劍男士們準備要返回本丸前,審神者透過能跨越時代的通訊裝置與他們聯繫,表示系統觀測到後面幾年的時空裡有少量的溯行軍存在,要求他們將溯行軍處理完畢後再返回。
時之政府開發的設備從未出錯過,事情也如同審神者的指令,他們很快就在靠近海邊的樹林裡,找到了溯行軍們的蹤影。
而在樹林另一頭,沙勿略正提起放在腳邊的行李,準備跟著同伴們登上駛往印度的船隻。
在船隻啟航前,即將登船的沙勿略突然停下腳步,低聲向斗篷人交代了什麼,最終斗篷人並沒有跟著他一起前往印度。
那年是西元1552年,距離下一位能夠見到斗篷人的傳教士踏上這塊土地,還有十年的時光。
結束戰鬥的刀劍男士們站在遠方,目送載著沙勿略的船隻消失在海平面的另一端,他們隨後把目光投向留在岸邊的斗篷人。
「你要去哪裡?脫隊是很危險的。」
隊伍內的刀劍男士-小夜左文字拉住了堀川的外套下擺,聽到小夜聲音的堀川回過神,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剛才差點就要脫離隊伍。
「啊…對不起。」
「你很在意那個人嗎?如果只是稍微靠近點看看,我想應該不會對歷史產生什麼影響。」
如非必要,作為修正歷史一員的刀劍男士/女士們,只要離開居住的異界,都會盡量避免與人類、或是其他種族接觸,能多低調就多低調。
小夜仰望著堀川的臉,後者則輕輕地搖頭。
「沒關係,我明白那個人不是她。」
撇除看不到臉孔,這名斗篷人不管是身高、體型、還是聲音,都與自己熟悉的伴侶完全不同。
在堀川表示自己不會做出非必要的舉動後,隊伍裡的刀劍男士們紛紛從身上取出懷錶型傳送裝置,絢爛的光芒包圍住他們的身軀。
同伴們的身影逐漸在光芒中淡去,在即將消失前,堀川再度回頭朝剛才看的方向望,站在岸邊的斗篷人這時有了其他的動作。
他抬起手將頭部的兜帽向後拉,布料下出現的,是張難以辨別性別的中性臉孔。
卸下兜帽的斗篷人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洋,在那對深邃的雙眼深處,有道細微的、極為不明顯的青色光芒在閃爍。
一陣似曾相似氣息突然從身後傳來,已經按下裝置按鈕的堀川猛然轉過頭,發現在那片即將融入白色光芒的景物中,有個色調不太一樣的物體。
物體同樣在瞬間被光芒給吞噬,可是堀川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因為那頭頭髮的顏色,是他極為熟悉的色彩。
光芒褪去後,眼前的景色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本丸,還有那股吹來還會感到略為冰冷的夜風。
一起出陣的同伴們紛紛走向不遠處的建築,任務中受傷的走向手入室報到,沒有受傷的則會前往浴室盥洗。
堀川看著自己的左手,那枚戴在無名指指跟處的戒指表面,倒映出那對透著些許憂傷的淺蔥色雙眸。
(那個人究竟到底是誰?)
跟在同伴們身後的堀川滿腦子都是這個疑問,除了髮色和氣息外,斗篷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與晨星相似的。
如果真是她的同族,難道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堀川左思右想,怎麼也無法明白自己沒有辦法對此事產生喜悅的情緒。
越想越悶的他便前往次郎太刀的房間,刀劍男士們在獲得人類軀體後,有些生活習慣還是會受到原主,或是生活地區的影響,而產生出各種不同的習慣。
在獲得次郎太刀的允許後,堀川從儲酒櫃裡取出尚未開瓶的紅酒,拎著酒瓶與玻璃杯,找了個安靜的場所喝起來。
名為酒精的液體沿著食道滑入體內,堀川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升起股灼熱感,隨著啜飲的酒量增加,他也漸漸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
他揉了揉其中一側的太陽穴,昏沉的腦袋似乎清醒了幾分,然而這份清醒也只僅維持了數秒。
(好奇怪……我怎麼會這麼睏?)
濃濃的睡意席捲而來,不敵這股睡意的付喪神最終還是闔起眼,任由意識墜入茫茫的黑暗中。
4
「我們能否把目光放到其他的對象身上?」
纖長的手指托起下頜,對於這個疑問,黑暗中的男子揚起那雙外型秀麗的雙眉,他優雅地輕笑了幾聲,表情微微顯得有些困惑,好像這個問題根本稱不上問題。
「答案是否定。我們會去跟人類接觸,都是遵照他的命令。我們深愛的對象,永遠都只有那位。」
十指交叉後的雙手舉至胸膛前,男子說話的同時,兩手也跟著做出祈禱的姿勢,眼底也隨之升起道清晰的淡青色光芒。
「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去愛其他的對象?當然不能這麼說,我們也是會愛自己的手足,自己的同胞。」
話題再次回到原點,男子收起剛才那股高漲的情緒,淡青色的光芒也消失在眼底。
溫暖又友善的笑容依舊掛在他的臉上,可是男子接下來說出口的內容,完全與他臉上的表情呈現極端的反差。
「不過嘛……以結論來說,去愛其他種族這件事,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說完這句話時,男子突然收起笑容,讓自己陷入了短暫停頓,彷彿是一台故障的機械設備。
如果現場有面鏡子,男子也許能透過鏡面,看見自己眼中的那股若隱若現的淡青色。
他直視著前方,表情看上去有些漠然,彷彿是在說服自己似的,將最後那段話再次重述。
「沒錯,這是不正常的。」
握成祈禱狀的雙手鬆了開來,男子的手中多了只裝了透明液體的玻璃瓶,他看著手裡瓶子,眼中閃過一絲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