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緊鎖在一塊,平時那輕鬆愜意的模樣從臉上消失無蹤。
「這種事情無關年齡與性別,只要看準對方沒有什麼反抗能力、或是沒有靠山,就會將其視為目標,毫無底線的摧殘對方。」
說完這些話後,審神者深深嘆口氣後在心裡暗付,同時也不忘了控制好臉上的表情,不讓自己真正的情緒被歌仙看出來。
(說實話,審神者這行幹久了,不免會開始質疑,人類這個物種的歷史是否值得守護。)
歌仙望著主人的側臉,身為審神者的第一把刀,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主人此刻的心思。
「那是野獸的行為。」
「牡丹?」
「會做出那種行為的,是沒有自制力,任意放縱自己慾望的野獸。我認為只要具備一定程度智能與道德的生物,正常來說,是不會做出這種連惡鬼看了都會唾棄的事。」
就像人類有許多人種,從器物中誕生的靈體雖一律被稱作付喪神,卻也是可以進行更細部的區分。
付喪神們的種類繁多,卻不曾聽聞過任何,他們去欺侮比自己還要弱小的同類的事。
審神者見歌仙那一臉嚴肅的表情,半晌後口裡發出『噗哧』的一聲,張嘴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你說得沒錯,那確實是毫無自制力的野獸才會做的行為」
大笑了好一會後,審神者感覺自己的腦袋總算冷靜了下來。
「謝謝你,我現在的心情終於好多了。」
「不客氣,主人。」
歌仙以兩手端起茶壺,朝審神者與自己的杯子裡注入新的熱茶,在空氣中擴散的香氣確實舒緩了審神者的情緒。
急促的奔跑聲從拉門外傳來,信濃藤四郎的聲音緊閉的門後方傳出,歌仙起身拉開門,那名自稱『祕藏之子』的紅髮短刀少年的身影,出現在門後的長廊上。
「報告大將。」
信濃藤四郎以單膝跪地的姿勢,向審神者與近侍稟報剛才收到的訊息。
「出陣的第一部隊現在歸來了,隊伍裡有兩振刀受了傷,需要您前往手入室。」
「我現在就過去。」
審神者與歌仙一同站起來,主從倆一前一後步出房間,在離開時,審神者還不忘了朝信濃的頭頂了摸一把。
「謝謝你的報告,跑過來真是辛苦你了。」
「是。」
受到讚賞的信濃臉上立刻漾起自豪的微笑,在這些刀劍男士/女士心中,被主人稱讚毫無疑問是至高的榮耀。
六名付喪神依序從傳送裝置的光芒內步出,毫髮無傷的靜形薙刀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山姥切長義,接著又把目光看向背在他身後的山姥切國廣,忍不住說。
「你們的感情沒想到還挺不錯的。」
在戰鬥中受了傷的山姥切國廣立刻紅起臉,包裹破損的膝上襪內的兩條腿開始大力晃動,完全不管雙腿上的傷勢。
「本科,我自己可以下來走啦。」
「呆瓜、不要亂動!」
險些跌倒的山姥切長義趕緊穩住雙腿,調整好身體的重心,旁邊的靜形見了,還不忘了伸手幫忙扶一把。
「妳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全身都傷成這樣了,還在說什麼蠢話。」
經這麼一罵,國廣倒是不敢再胡鬧,乖乖地任由山姥切背著她往手入室走。
「謝謝你的幫忙。」
前往手入室前,山姥切不忘了先向靜形薙刀道謝,感謝他剛才的幫忙。
「哪裡,不用客氣。」
靜形薙刀聽了後笑了笑,向他們揮揮手表示晚點見,便回房去換衣服。
在信濃藤四郎去報告的這段空檔時間,山姥切從手入室裡的櫃子內翻出了急救箱,替她簡單處理一下傷勢。
與審神者締結契約的付喪神們一旦受了傷,必須要經由審神者的靈力、以及消耗鍛造刀刃時的資源,才能修復肉體上的傷勢。
就跟人類受了重傷,必須消耗大量的醫療資源一樣,付喪神們的傷勢不僅會影響手入資源,也會對審神者的靈力消耗造成很大的影響。
如果能在手入前,先把傷口做一定程度的處理,就足以替審神者減輕些許的負擔。
山姥切拿起沾了生理食鹽水的棉枝,用適當的力道把臉上那幾道傷口表面的髒污清除,他看著被打得滿身是傷的仿品,忍不住開始念。
「真奇怪,檢非違使到底是吃錯什麼藥?一出現就把妳當成標靶追打。」
「這我怎麼可能會曉得……」
被安置在床沿的國廣彎下腰,動手將右腳的襪子褪至腳踝,隨後從旁拿起一根乾淨的棉枝,自己也動手清理腿上的傷口。
「要不是主人都有給我們御守,妳很有可能就這樣回不了本丸。」
每當本丸裡來了一名新的付喪神,審神者就會把御守交到對方手裡,並且叮囑他們不論何時要隨身攜帶,至少在緊要關頭能撿回一命。
國廣將手探入裙子口袋,在裡面摸索了一會,最後從裡頭取出兩塊破損的小布料。
「果然變成這樣了。」
山姥切拿過破損的御守看了看,將已經失去力量的御守、以及使用過的棉枝一併丟入垃圾桶內。
「御守的作用就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之後再跟主人要個新的吧。」
付喪神的軀體確實比人類強韌,可是說脆弱
「唉……」
輕微的嘆氣聲在兩刃間響起,山姥切循著聲音回頭,坐在床沿的國廣又嘆了口氣,用雙掌遮掩住自己的臉孔。
山姥切見她這樣,以為她是在煩惱該怎麼跟主人解釋把珍貴的御守弄壞這件事,便開口對她說。
「嘆氣做什麼?妳又不是不小心把它搞壞,主人不會生氣的。」
沒想到國廣卻搖搖頭,表示她並非因為不知該如何跟審神者開口而煩惱。
她伸出變得有些殘破的手指,撫過腿上那些被刀、子彈擊中的傷,細微的刺痛感傳遞至大腦。
國廣抬起手,望著沾上些許血液的手指腹,翡翠色的眼眸裡,升起了某種情緒。
「如果沒有攜帶御守,我這個分靈就會直接被破壞殆盡,無法像刀解那樣回歸本體。」
她拿起放在身旁的本體刀,抽出收納在刀鞘內的刀刃,原本光潔平整的刀身表面佈滿了裂痕,彷彿只要稍加施力,眨眼間便會化為碎塊。
「那些無法回歸本體的分靈,最終能找到自己的棲身之所?還是會在這個世界繼續徬徨?」
指腹輕輕地滑過刀身上的裂痕,國廣瞇起翡翠色的眸子,意識飄向了那段久遠的過去。
「倘若我就這麼碎了的話,我是會徘徊在世上,或是可以抵達某個場所?」
山姥切停下收拾東西的雙手,國廣的這番話,勾起了以前他們曾經談論過的一段話題。
他還記得,那時候國廣突然跟他談起了,有關於樂園(まほろば)的話題,山姥切心想,難不成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有這種想法了?
「妳……」
手入室的房門此時啪地一聲打開,氣喘吁吁的審神者站在房門口,歌仙則緊跟在審神者的身後,到了目的地後,還不忘了從懷裡掏出條手帕,遞給審神者擦汗。
「抱歉抱歉、剛才突然有事耽擱了一下,我馬上就來替你們手入……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的臉色怎麼都這麼難看?」
審神者剛放下手帕,立刻嗅到瀰漫在手入室裡的異常氣氛,這兩柄刀在自己抵達前肯定發生了什麼,不然他們的態度怎麼看都有些異樣。
山姥切看了國廣一眼,琉璃色的眼眸裡透著股不安,可是眼下的場合也不適合繼續追問,只能暫且先把這事擱置在一旁。
在歌仙替審神者把手入室的房門關上後,山姥切抱著自己的本體刀,背靠著後方的牆壁,緩緩坐了下來。
他隱約感覺,那是不該碰觸的話題,而且這似乎與國廣曾經對他的承諾,有某種程度的關聯。
「搞什麼啊…」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對這座本丸的山姥切國廣,山姥切只知道她是早期被召喚出來的刀劍之一,但是她究竟是經歷過什麼,才會萌生出這種想法,這事恐怕就連她自己的同刀派兄弟都不清楚。
「一陣目的我,你怎麼會坐在這裡?」
山姥切循著聲音抬起臉,手裡抱著籃剛摘採下來的蔬果,身著內番服裝的同位體-三陣目的山姥切長義出現在長廊外,正一臉納悶的看著他。
他看了眼三陣目的自己。
「在排隊等手入。」
三振目的山姥切看向另外三間手入室,時之政府建造的本丸內均設置了四間手入室,當審神者在優先處理傷勢較重的刀時,其他受傷的刀不至於沒有空間可以休息與等待。
除了第一間外,其餘的三扇拉門頂端的燈全都是暗的,表示內部沒有刃在使用。
「隔壁的手入室還空著,你不進去休息嗎?」
「不用,我想在這裡等。」
在山姥切自己看來,身上這點傷並不需要特地去佔用一間手入室休息。
「你是在擔心桔梗?」
「唔……!」
三振目的山姥切一眼就看出同位體的心思,他從懷裡的籃子內取出兩顆鮮紅飽滿的蘋果,把它們塞到另一個自己的手裡。
「別忘了把另一顆交給她。」
他留下這句話後便揮揮手,帶著那只裝滿蔬果的籃子,朝廚房的方向離開,一振目的山姥切看著拿在手裡的蘋果,再抬頭望向那個遠去的背影。
「……謝了。」
手入室的作用不僅有治療,還能讓尚未治療、或是剛治療完畢的成員休養的用途。
以半坐臥的姿勢躺在病床上的刀劍女士眨眨翡翠色的眼,用有些意外的眼神看著山姥切長義的臉孔,目光再度落到他拿在手裡的那盤剛切好的蘋果,盤子邊緣還放了朵紫色小蒼蘭當作裝飾。
「你怎麼會有蘋果?」
「是三振目的我給的,還要我把一顆交給妳。」
山姥切拉過旁邊的板凳,坐下後自動拿起一根金屬叉子,將一片蘋果往嘴裡放。
「得跟他道聲謝才是。」
跟依靠御守才保住性命,手入後得躺在被褥裡休養的國廣相比,傷勢輕上許多的山姥切長義很快就恢復到原先的狀態。
可是這話聽在山姥切的耳裡,可就讓他不太高興了,他傾身向前,用手指著自己的臉問。
「那我呢?我不只把妳背過來,還把蘋果切成兔子造型後送來給妳,妳也應該跟我說點什麼吧。」
國廣並不是很清楚,為什麼山姥切總是對自己的另外兩個同位體抱持著某種程度的競爭意識。三振目的他就算了,連二振目的小長義也一樣,真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小孩。
「本科你今天真是辛苦了。」
「好隨便。」
「那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覺得是隨便回答?」
手裡的叉子暫且擱置在盤子邊,國廣平靜地看著那張與自己有某種程度相似的臉孔,淡淡的問。
山姥切闔起眸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單手摀住了一側的臉。
「我的仿品怎麼會有辦法這麼遲鈍……不管怎麼明示暗示,妳為什麼就是不懂我想對妳表達的事情。」
見國廣的表情從平靜轉為困惑,山姥切再也忍受不了這個遲鈍的傢伙,刷的一聲從板凳上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全部的力亮對國廣喊出這些年來積壓在心裡的想法。
山姥切的聲音迴盪在房間內,若不是
審神者有考慮到隔音的情形,而在每間手入室的牆壁設下了隔音的結界,他剛才的這些話,恐怕早不知道傳到哪裡去了。
把內心話全都吐露出來的他慢慢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居然在這麼唐突的情況下告白後,山姥切猛然蹲下身,把紅透的臉埋進雙手的手掌裡,腦海裡產生了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的想法。
而作為被告白的那方,山姥切國廣微張著嘴,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把自己縮成團,蹲在床旁的山姥切長義的頭頂,明顯感覺自己的臉似乎也跟著升溫起來。
她抓起身上的棉被,用被褥把自己的身軀隱藏起來,她怎麼也想不到,一振目的山姥切居然會突然跟她告白。
蓋在身上的棉被被突然被股外力給掀起,突如其來的光線嚇得國廣發出聲驚叫,臉上寫滿了驚愕。
「我都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了、妳倒是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