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宫常常飘着药香。君阎今日第三回打喷嚏时,莫离的混沌丝已裹着灵药扑进丹炉。
“定是白皓……”君阎揉着泛红的鼻尖,将拓本垫在摇动的桌脚下。离火自他袖口钻出,温柔地蹭着莫离紧绷的侧脸:“笑一个,三儿。”
“师尊当年献祭给弑天箭的魂伤,还有五成未养回来。”莫离掐灭丹火,混沌丝突然暴起捆住欲逃神明的手腕,将人禁锢在铺满软枕的榻角:“今日这剂九转回魂汤,您就是哭湿我三件外袍也得喝。"
君阎望着碗底晃动的漆黑的汤药,神情透着无奈。
弑天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全身而退,白皓他们灵气运转至今会有中断,他承了莫离照护,混沌灵气夜夜温养,求遍名医要的药方,初降世时神魂不稳的身子总算养回五分。
“三儿……”他手让莫离束缚在床柱上,只好鼻尖去蹭莫离脖颈,黏黏糊糊道:“好三儿……”离火默不作声将药碗推远三寸。
铁石心肠的莫昏君嘴角弯了弯,眼里带上笑,虽不为所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伤好全了。这药,便不喝了嘛。”君阎耍赖道,汤药难喝,修补神魂的汤药更是难喝中的极品,苦进神魂!“昨日喝完舌根还泛苦……三儿定是偷加了黄连……”
混沌丝缠着勺柄搅动,捞出颗晶莹剔透的桃胶来,“今日加了双份蜜渍桃胶,连玄冥祖神尝过都说甜。”
“那老乌龟的舌苔泡了三千年归墟水,哪里尝的出味。”君阎道,忽然呛咳,眼尾晕开的红比朱砂笺还艳,称着眼角那颗朱砂痣,生生将弑天时劈裂苍穹的杀神,泡成个眼尾泛红的病美人:“咳……心口旧伤又疼……”
他容貌本就艳绝,鲜少有如此示弱的模样,莫离看得喉结滚动,药碗忽地倾斜。莫离仰头含住汤药,混沌丝挑起君阎下巴迫他抬头。苦味在唇齿间化开时,破碎的神纹从心口蔓上眼尾,烫得他眼睫轻颤:“……作弊。”
“是师尊先耍赖的。”
“三儿越来越凶……”君阎喘着气咬他指尖,将最后一口药渡回去。
“是师尊越来越娇气。”结束时,莫离在他唇上啄吻,又忍不住压上去,混沌丝钻进素袍缝隙,在腰窝处游走成阵。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弑天箭旧伤却泛着凉,冰得他脊背发颤。
君阎睁着湿漉漉的眸,鎏金血从被吮破的唇珠沁出:“三儿的手好凉……”他引着少年的手按向心口,“唔……”
混沌丝骤然缩紧。莫离盯着身下人松散的衣襟,青龙族送的神木腰带正勾着腿根晃荡。他忽然发狠般咬住君阎颈间,却在齿尖触及血脉时生生顿住——神纹的裂痕在皮下突突跳动,像提醒他五百年前贯心那一剑。
“师尊可知……”莫离将滚烫的脸埋进对方颈窝,混沌丝裹来浸雪的帕子敷他额间,“你此刻的眼神,比当年教我剑招时……”雪水混着汗珠滚落锁骨,“更让人想犯禁。”
“双修?”君阎似懂非懂,神明没有欲望,他连抚慰自己都不曾有,对这方面更是从未想过,他道:“你方才贴上来时,灵脉确有共鸣。”
莫离的喘息碾碎在齿间。他盯着君阎清透如初的鎏金曈,突然恨极了弑天箭上那缕残魂——若非天道作祟,师尊怎会连情动都当作疗伤术法?
“师尊当年批注时……”莫离心跳动得更快,“可知双修不止灵气交融?"
君阎好奇地屈膝蹭到某处存在感极强的灼热,惊得莫离险些跌下榻。混沌丝慌乱间缠成死结,将两人手腕勒出红痕,君阎愣愣看着他,好像懂了些什么,他手贴上莫离心口,“你若想要……”
“我要你长命万载。”莫离哑声将人死死按进怀里。弑天箭的寒意顺着相贴的肌肤游走,浇熄了他焚身的情潮,“等师尊神魂里的天道残魂彻底清除……”
他发狠轻咬着君阎脖颈,引得君阎瑟缩,“我怕伤着你……我好不容易求回的神魂,好不容易养出的娇气,不能让我毁了。”
他看向君阎的目光中,是爱,是痴,是敬。
是恨不得咬碎了,一口一口咽下去,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痴狂。
第二日,君阎望着镜中满颈的红痕兴叹,偏偏在横渠授课的罪魁祸首此时传讯过来:“师尊,今日的批注好像忘在了桌上……”
君阎捏消去决的手僵住许久,最终还是离火捏了只小雀,叼着批注送去。
莫离暮时才归,一进屋便揽住案前正改进阵图的君阎,满意地瞧见他脖颈上未消的红痕。
“玄冥祖神说,试炼大会下月将开。”莫离将他散落的赤发拨在耳后,“师尊随我去吧?”
君阎抬首,算了算时日,疑惑道:“试炼大会五百年一度,应是在一百四十年之后,为何提前了?”
“四圣身陨,傀线崩断,瑶天小半神仙都去闭关养魂,三百年的试炼大会因此推迟举行。如今师尊身子好些,玄冥祖神今日提了此事,问师尊去不去看?”
“我便不去了。”君阎道,目光仍在阵图上,他侧脸不知何时染上朱砂,“人多,太吵。”
莫离替他抹去,指尖还沾着朱砂,却已顺着君阎松垮的衣襟探进去半寸。神纹在锁骨下明灭,映得昨夜咬痕愈发糜艳。
“玄冥说您当年批的《四象阵解》至今仍在用。”混沌丝缠上案头墨砚,将“不”字浸成氤氲的梅,“三界都道朱雀避世,却不知他们日日要用的阵图是谁夜夜不眠改好的。”
君阎笔尖微滞:“楚老三又编排我什么?”
“他说您连诛天箭都敢折来当笔架……”莫离忽然咬住他耳垂,“怎会怕见几个小辈?”
“不是小辈。往年本尊现世,总有几个不长眼的老顽固求着我收徒。”君阎皱眉,搁笔时溅起朱砂,“夸耀曾孙的话术一个比一个花哨,实际却是些酒囊饭袋,连剑都拿不稳。”
“我替师尊拦着。”莫离轻啄他的侧脸,“师尊当年应过要观我夺魁。可是失约了。”指尖掠过他襟口暗纹,目光却在观察师尊的神情,“如今我承了朱雀宫主之位,却连场像样的试炼都不肯看么?”
原来是为这个。
君阎明了,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瑶天七十二浮岛悬于星海之上,四圣图腾柱高擎云霄,朱雀方位的离火却比往年烈上三分——陵光神君归位的消息传遍三界,连常年避世的金乌都遣了使者来观礼。
五百年一度的试炼大会今日启幕,云阶两侧仙鹤衔来金莲铺道,各仙家弟子御剑凌空,衣袂翻飞似彩练。
君阎端坐四圣席首座,赤发以朱雀翎羽簪束,额间神纹流转鎏金,一身赤红金纹广袖朱雀袍衬得眉目愈发凌厉如刃。莫离坐于他身侧,玄端礼服绣暗金流火,灰瞳低垂时掩去三分锋芒,倒显出几分端方公子的温润。
“天阶试炼,启——”
玄武钟声荡开星屑,十万剑修化作流光掠向浮岛。莫离轻吻君阎袍角,在四圣的轻咳中跳下高台,出现在比试的浮岛上。
“你家这小徒弟下场比试,多少有些欺负人了。”孟章呛了口茶,青龙瞳倒映着楚尘染抽搐的嘴角,“无象之灵,祖神亲授,弑天之功。今年齐鹤算是白准备了。”
君阎倚在赤金神座里,腕间共生咒的红痕被朱雀袍袖遮去大半:“本尊昨夜倒是劝过,奈何某些人非说'宫主不参赛,试炼会减彩头'。”鎏金瞳斜睨玄冥方向,后者正把龟甲往袖中藏。
“咳……”玄冥的卦盘腾起水雾,堪堪挡住君阎视线,“老夫只说星象呈'朱雀临台'之兆。”
“属实罕见,也就你那宝贝徒弟能将你说动,照往年横渠的试炼大会,你坐不上半个时辰便要嫌长离席了。”孟章道。
君阎懒懒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场中的莫离身上,莫离如今身形已高过他,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与他自身气质的沉寂结合,容貌又是出众,显出别样的吸引力,他又是灰发灰瞳的异样,在一众弟子中极其显眼。
君阎回想起初见时瘦瘦小小一只的小乞儿,再看莫离,感慨时光飞逝,不觉错过了许多时间。
“昨儿我家小十七听说要抽签对战朱雀宫主,吓得现了白虎原形,现在还在后山叼着自己尾巴转圈。”白皓笑道,抓了把瓜子,“话说你我转世年岁也不足三千年,要不要下场过个手瘾?”
“好主意。”君阎夸赞道,伸手取了果盘:“欺负一堆千岁的娃娃,打输了丢人,赢了更丢人。你魂伤好全了?”
“可没人给我日日温养灵脉,现在魂力不过恢复了八分。”白皓调侃道,“不过也够用了。听说崔谷枫让天道傀线入了灵台,现在还未出关。这不,这次试炼大会他都没来。”
四圣齐齐看向空缺的妖帝席位,又齐齐回首。
玄冥的龟甲卦盘“咔嗒”落出个“泽火”卦,他慢悠悠往朱雀席方向推了半寸:“卦象说,下届试炼得添条新规——与莫宫主对阵者,可携三件上古神器。”
“今日便改。”君阎抬手,竟真解了结界禁制,玄冥的卦象浮现在每一个人面前,“若无神器,来朱雀宫取。”
莫离似有所感,抬头望他,露出一个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