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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贺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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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宫的文书终究落到莫宫主肩上,楚尘染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带君阎去瑶天藏书阁了解一下“常识”,让莫离拼命拦下,支吾道:“这样便很好。”

楚尘染为旧友默哀,总觉得他会被这狼崽子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晨光漫过朱雀宫鎏金檐角时,莫离正坐在君阎惯用的青玉案前批阅文书。混沌丝自袖口垂落,在卷宗间游走如笔,偶尔被朱砂墨渍染红几缕,便恼火地蜷成团去扯君阎袖摆——那人正倚着西窗翻看《四海志》,赤发未束,发梢扫过窗边垂落的混沌丝,惊得丝线缠成死结。

“孟章催问《四海志》补注进度。你近些时日先讲些布阵,我且理一理存疑的妖兽,过些时日再去。”君阎懒倚在西窗软榻,弑天箭残片被他炼成笔搁,正压着张洒金笺,他斜瞟一眼,漫不经心说道:“辞盈姐在北海赠了你个小岛,说是贺礼。”

“贺礼?”莫离笔尖一顿,疑惑道:“贺什么?”

"贺你我。"君阎笔尖轻挑,案上墨渍凝成只小雀,扑棱棱撞碎青鸟足环。

轻风卷起案头信笺,被日光掩盖的满天星轨皆映着同一段话——

玄冥/白皓/孟章亲启:

诸君安好,

吾心悦昭明,愿晨昏共度。

三界不必知,天地皆可证。

特此告知,勿念。

君曜离

朱笔跌落,莫离瞬移至案前,混沌丝绞住那截朱雀笔搁:“师尊何时……”

“昨日,趁你睡时。”君阎支着下巴笑看他一副傻样,颤抖的混沌丝正将“心悦”二字反复摩挲,像小乞丐初学写字时一遍一遍描摹他的字迹。“思来想去,觉得得给你个名分。”

莫离就着他依靠软榻的姿势扑倒了他,混沌丝突然疯长,将整座朱雀宫裹成茧。“我以为……师尊永远不说……” 少年宫主咬着他脖颈软肉,喉间滚着幼兽般的呜咽:“上回楚剑尊问何时喝喜酒,师尊还说……”

“还说朱雀宫不办俗礼。”君阎转身将人按进软榻,榻边堆着未批完的《四海志》,书页间夹满莫离偷偷塞的桃花,“但总得让某些人知晓——”他屈指弹向悬在梁间的传讯符,“省得白皓总问吾婚事,旁敲侧击,一天要问上十二个时辰。”

“正式的大婚我还未想好,要真筹备起,怕是要一两百年的时间。”他算着。

莫离突然攥住他指尖在唇边亲吻:“那日在无象,师尊说‘朝夕’便是……”

“便是晨起给我束发。”君阎捏诀化出木梳,将莫离乱蹭的灰发理顺,“午间批注你篡改的《鬼车卷》,傍晚去凡间收新出的话本——”

又是一声破空,朝阳枪的虚影破窗而来,将信纸钉在桌案上。

“三儿,白虎族的回信到了。”君阎指尖离火燎过信笺封印。莫离手一抖,混沌丝把帘子缝成了麻花辫:“白皓定要骂我拐带四圣……”

神纹信纸哗啦展开,白虎纹在虚空炸成烟花,炸出一行杀气腾腾的贺词:

“小朱雀终于肯认童养媳了?何时下聘?快喊昭明来我殿中搬礼!”

孟章的青龙须卷着十箱珠宝砸入院中:“朱雀纹请柬需嵌东海水玉,明日遣弟子来取。”

莫离抱着掷出无忧的君阎笑得发抖。混沌丝将漫天传讯符编成喜帐。君阎佯装不见,由着他在星轨盘上乱刻合籍时辰,直到楚尘染的无垢从虚空探出,挑走了鱼池底最旧的剑骸。

“莫夫人。”楚尘染晃着剑骸上深深浅浅的刻痕,“你家师尊在瑶池学宫授课时,可比这坦率多了。”

又冲君阎道:“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

“我如今年岁可比莫三儿小。”君阎大大方方道,楚尘染送的双剑系着红绸,一剑刻“朝”,一剑铭“暮”,剑穗纠缠处悬着枚留影珠——珠内画着千年前人间初逢,小乞丐攥着君阎衣角啃酸梨,黑瞳亮过弑天时的星火。

“师尊说的朝夕……”莫离抵着君阎鼻尖呢喃,“可能续上千秋?”

朱雀宫忽然落雪。君阎将桌上的梅子酒用术法浇在院中桃树根,看新酿的琥珀色渗进年轮:“千秋不够。”他咬破莫离指尖,以血在他掌心勾画,“要续到星河流干,也辨不清你我魂火哪簇先燃尽。”

楚尘染看得牙酸,拎着鱼食去喂那群快要成精的肥鱼。“千年榆木都能开窍,你们这群什么时候也成个精瞧瞧?”

横渠书院的晨雾沾着墨香,莫离的混沌丝缠在戒尺上,将《弑天阵考》的“阵”字勾出金边。台下小仙们挤眉弄眼——君阎那方朱雀纹砚台,此刻正摆在莫离案头,砚池里还凝着未干的墨。

“莫宫主,弑天阵的阵枢当真是朱雀心头血?”青鸾族的小公主举着拓本,尾指悄悄指向窗外——君阎正抱着一摞古籍穿过回廊,赤发间沾着今晨莫离簪的桃枝。

莫离的戒尺啪地敲在砚台边:“阵枢在心,譬如朱砂入药。”混沌丝卷起砚中墨,在空中绘出阵图残纹,“尔等若有心研习……”

窗棂忽被叩响,惊起满堂抽气声。君阎的袖角扫落几瓣桃,怀里古籍最上头那本《四海风物志》,赫然夹着莫离晨起“不慎遗忘”的朱砂笺。

“可是要寻批注残卷?”君阎将书卷递过窗沿,腕间混沌丝随动作轻晃。昨夜莫离哄他系上的红绳,此刻正缠着半枚朱雀翎,翎尖还凝着未散的晨露。满堂弟子无一人敢言,屏气凝神看着《四圣列传》 里的祖神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

“有劳师尊。”莫离的混沌丝缠住他袖口一息,极快地在内侧烙下朵莲花,君阎点头欲走,忽被混沌丝缠住小指。

“师尊的发上,沾了片落花。”指尖拂过鬓角的刹那,整片瑶天的雀鸟都噤了声。

君阎眼尾那点朱砂痣被晨曦映得灼目,莫离的尾指勾住一缕赤发,将根本不存在的桃瓣虚虚捏在掌心:“……是横渠新栽的焰棠。”

君阎困惑地望向窗外光秃秃的焰棠枝,正撞见云层里楚尘染憋笑的虚影,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血色霎时漫上耳尖。

“你家师尊再呆片刻,朱雀宫的桃花债又要多上三成。”楚尘染传音调笑道,

“既是授课,莫要胡闹。”君阎亦传音莫离。

“师尊既来了。”混沌丝勾住君阎广袖,将欲走的神明拽回。“劳烦神君讲讲弑天阵第六重变局——徒儿愚钝,讲不出其中奥妙。”

后排小仙掐诀传讯,霎时窗边挤满闻风而来的弟子。君阎眉峰微动。他分明记得沙盘这处裂痕是莫离昨夜用混沌丝划的,此刻却成了绝佳教具。离火自指尖凝成细剑,点在沙盘时激起虎啸龙吟:“此处非阵眼,是诱饵。”

剑气搅动金雾,映出当年血战幻影。弟子们屏息望着传说中的朱雀祖神——那人批注典籍时懒散,握剑时却凌厉如弑天当日。莫离的混沌丝沿着沙盘游走,状似辅助教学,实则缠住君阎垂落的发尾编入一缕灰发。

“敢问神君,如何辨诱饵与阵眼?”后排小仙壮着胆子举手,袖中留影玉简已捏出汗。

君阎剑尖忽挑向莫离喉间,在众弟子惊呼中倏地偏转:“比如现在。”剑气劈开沙盘假阵眼,露出底下混沌丝织的同心结,“真正的杀招……”

莫离喉结轻滚,混沌丝应激暴起。南明离火与混沌丝在沙盘上空相撞,炸开漫天星子。

君阎轻笑,“阵法多变,佯攻诱饵七分力,留三成神识观地脉。待阵法流转时——火灼灼其华者,多为虚妄;气绵绵若存者,常驻本真。”

满堂寂然。有弟子窥见星轨间纠缠的赤发与灰丝,留影玉简“咔嚓”裂了道缝。莫离却已敛了笑意,混沌丝将沙盘复原如初:“此局需引地脉火破阵,剩下三处饵,明日交三千字策论。”

君阎常年避世,非战不出,或隐姓埋名在人间降妖,鲜少在瑶天露面。这些小娃娃还未到参加魔战的年纪,平常难有机会见上祖神一面。课余时便同一群刚放出笼的小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莫离见他耐心答疑小仙们稀奇古怪的问题,神态一如当年雪家弟子庭时,想起那时他常想独占师尊,因此常看雪家诸子碍眼。如今,虽还有醋意,却是他心甘情愿让他的神明走入众人间。

他忽然低笑,在满堂低呼声中从后轻靠上君阎颈窝,君阎察觉他的情绪,微微偏头,低声问道:“怎么了?三儿?”

“我曾想独占我的太阳。我发现,太阳是不能被留住的,因为他是太阳,他的光该照在万物身上。”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话说的雾里看花,君阎却懂了,他眼里带上笑,在衣袍遮掩下握住莫离的手,“你早独占了。”

此后朱雀祖神略有空闲时,偶尔会陪莫宫主来横渠授课,他不爱人多嘈杂,但容许闻讯前来听课的小仙挤满窗栏。案前端坐的两人常是疏离模样——一个批注弑天阵眼,一个讲解青龙变爻,课业为重,不谈情爱。

独下课钟鸣,人影散尽时,莫离总会牵起君阎的手,或去凡间淘新话本,或去横渠剑院找楚尘染练剑,外人不得窥见的亲密,在两人独处时书写成新的诗篇。

曾有横渠太师谏言,师徒悖伦,不应被常理所容,劝君阎当断则断,莫留污名为后世笑谈。

这封书信还未送到朱雀宫便让白皓拦下,且不说莫离瞧见疯不疯,单凭君阎当年敢断万世因果的性子,早已不在乎后世虚名。但让他瞧见,怕此后都不会再来横渠授课。他千年万年请不出这尊神出山一次,横渠拜帖堆成鱼池前的小山。

白虎神君的指节叩在谏言书上,震得案头镇纸的睚眦兽都缩了爪。横渠太师须发上的冰碴簌簌而落,那是被白皓周身未敛的杀伐气凝成的霜。

白皓将谏言书用烛火点燃,火舌舔舍绢帛时映得他眉间杀纹猩红,“十万弟子求他讲学时怎么不提悖伦?弑天箭穿心时怎么不笑污名?”

太师脊背压得更低,袖中《礼经》残卷滑出半截:“弑天乃大义,然纲常伦理乃立世之本,师徒苟合,乾坤倒悬……”

“立世之本?”白皓忽地嗤笑,枪尖突然抵住太师喉结,“当年天道把四圣当提线傀儡时,你们横渠的‘乾坤’倒是正得很!”

殿外忽有龙吟逼近。孟章拎着两坛梅子醉斜倚门框,他来找白皓喝酒,顺道听闻一耳,青龙须卷走谏言书残灰撒入砚台:“老顽固,你可知当年弑天消息将出时,三界有多少修士递折子骂四圣‘逆天悖伦‘?”他蘸着灰墨在墙上画了道因果线,“后来这些人的名字,都刻在箭杆上当了燃料。”

他看着谏书下夹带的《天伦卷》,扉页“礼不可废”的朱批被烛火烧出焦洞:“老白,这册子还是你三千年前批注的。”泛黄的纸页间赫然有白虎爪印,“那会儿你说‘师徒即君臣,尊卑不可逾’。”

“本尊还说过天道不可逆呢!”白皓踹翻酒瓮,琥珀酒液在地砖缝中流淌,“如今四圣哪个不是逆天而活?朱雀宫那对师徒把命碾碎了又重塑,倒要听你们这些全须全尾活下来的讲‘常理’?”

自朱雀一族灭族后,君阎便一直是孤身一人,知晓他有了道侣的消息,他们三圣心中其实是极欣喜的,断不可能让旁人拆散了去。

太师膝下的青砖突然开裂,白虎金凝成镜面照映出当年被天道操控的惨象——四圣屠戮挚友、横渠学子高诵天道经,瑶天神明半数为傀,杀生数百万为祭。

“您……您这是诡辩!”太师攥着半毁的《天伦卷》发抖,“若无纲常伦理,与禽兽何异……”

“本君不妨再说透些。”白皓冷眼看他,“你此刻能站着论伦理,是因被你斥‘悖伦’的师徒,一个剖过心一个碎过魂。横渠书房里无象的净化咒,还是君阎哄着莫离添的。"

孟章摊手道:“你猜猜,先且不论陵光,若莫离知晓有人要斩他红线,横渠这八千弟子,够不够混沌丝绞一回?你当真以为,无象诞生的生灵是什么良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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