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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章一:两曜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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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徒儿皆连声应下,陆诲还待追问二人辈分先后,却见洞中筑起一道金光,腾的就将二人弹出了洞门。陆诲揉揉脑袋,又要进去,那旁陆渐秋却已嗤笑:“师父都说了每日只有片刻清醒,你这时去问也无有回应,你不肯认我、我也不肯认你,公平起见,还是以法力为准,下次考核,看看谁输谁赢。”

陆诲一边抚着额头一边问他:“你刚刚还不愿与我比试,怎么现下又肯了?”

“现今你我术法一脉同源,最是公平。”

陆诲听言也觉有理,于是便同陆渐秋一道将衡云山分作两处,左山头归陆诲,右山头归陆渐秋,二人各自修行、互不打扰,若修行有碍则可相互切磋指教,平日里却不准越界。

彼时,他二人都觉得辈分之争不会长久,毕竟考核总是有输有赢,难不成还会次次平手?

却不想,这一辈弟子中只有他两个平安到了衡云山,正是应了两曜齐明、双星并耀之理,他二人势均力敌,彼此又不肯相让,同在衡云山修行了两百余年,竟从未分出胜负,一眨眼便到了衡祖传旨下山之际。

“衡云虽为世外仙山,所掌却是人间命脉,你二人在此地两百一十八年,所修俱是入世之道,心内应当明了。而今大争之世又启,天道授旨,道明此番争斗左右人间五百年气运,当慎之又慎,吾擢命你二人下山,奉明主、顺天道,莫负衡云之名。”

陆诲修行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实现抱负之机,即刻抱拳恳切道:“师父,弟子定不忘恩师教诲,愿择明主而侍,匡扶社稷、安定万民,求得人间海晏河清。”

陆渐秋也一改往日笑面,正色道:“弟子愿竭全力。”

“你二人历经艰辛来至此地,随吾学了几分道法,皆为匡世之才,此入乱世需得勠力同心,万不可再如往日一般行小儿相斗之事,不得心生嫌隙。待天下太平,尔等自回此地,吾必与你二人论功行赏。”

二人应下,却都只听进了后半句话,心中各自惊喜,尤以陆诲为甚。

他与陆渐秋相识多年,彼此都很有几分了解,这下听言,便觑看此人,心中暗自忖道:我一路修行,极是不易,如今拜入天家,匡世扬名之机就在眼前,万不能出了差错!陆渐秋修为与我相当,计谋却是胜我一筹,我若与他一道行事,他日受封功劳必在其下,又怎能甘心?他不如我处只有一点,便是此人心思不定、见异思迁,我若要防他,何不从此处下手?

二人拜师而去,临近月海时,陆诲见机寻话道:“老祖虽遣我等下山,话语却不尽详明,只道魏朝气数将尽,新朝明主已降人世,命我等去寻,可人海茫茫,我等又不得轻动法术,如何识得明主?这般空寻,不知要寻到猴年马月去,依我之见,不如……”

陆渐秋反问:“你有何计?”

陆诲便道:“不如你我分头行事,各寻其主,等天下有变,再合力不迟。”

“哈哈哈哈——”陆渐秋又换了从前那副笑嘻嘻模样,他自从在山中修行,便换了从前那副破烂装扮,一张小白脸也洗得干干净净,很有几分张狂样,“好计谋,好算计!却不知此话为何不在老祖面前说?”

“……你不愿?”

陆渐秋摇头:“倦书怕敌我不过,故意想出此计与我分道扬镳,我怎会不愿?少了你这书呆子在旁,我助主公得天下恐还要再快上许多。”

陆诲不服气:“你这狂言之辈,只会大放厥词,若是有种,何不借此事来与我分个高下?别忘了你我胜负未分,辈分还未定呢。”

“我正有此意!你我下了山去,各寻其主、各用计谋,只是在此期间不得作出违逆师门之举,且看看最后平定天下的,究竟是你陆诲还是我陆渐秋。”

二人临海而立,都自诩天骄,心中皆有豪情万丈,自然各不退让,便于月海前击掌为誓、立下赌约,陆诲道:“好!若是我赢了,你便在师父面前大喊三遭‘陆渐秋技不如人’,还需叩头拜我为师兄,事事听我号令、以我为尊,不得改口反悔。”

“若你输了,便当反而行之。”

陆诲颔首:“合该如此,我岂是无信之人?”

二人互看了一眼,皆是不肯相让,那陆渐秋似乎也有了打算,较陆诲先走了一步,临别前收起笑意,只转过身留下一言:“你我相斗也需以大事为先,目下时局大乱,渐秋先走一步,待天下太平之时,再与倦书相会,告辞了。”

陆诲朝他抱拳相送,送走此人后却未急着下山,反在心中默默算着时辰,三刻钟后才小心潜回洞中,见洞内结界尚存、金符又现,便知衡祖闭关时辰已到,不由大喜道:“果真如此……师父曾言我太过木讷,不懂得以巧取胜,弟子此番却不似从前。”

言罢又从怀中小心取出一枚符箓,朝着洞内轻问道:“太上神威、启明微末,求天道赐言,告知我主今在何处?”

符箓上金纹渐显,一笔一划现出一个“昪”字。

“……昪、昪……定是昪州!”

陆诲心中大喜,不敢久留,匆匆走出山洞,待腾云驾雾时才有闲心暗道:“我借老祖之力窥得天机,已是先陆渐秋一步,只要到了昪州寻得主公,又何愁大事不成?”

他这一番胜券在握,喜气洋洋下山去,哪里知道一往凡尘择主而侍,凭他耗干心头血、哭尽眼底泪,也只害得江山残破,吃得苦果连连。

……

“我说,陆道长、陆道长——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陆诲悠悠转醒,耳边尚有呼呼风声,继而又转为人潮喧闹,这才想到自己已回了人间。他掀了眼皮就见一张虬髯大脸近在眼前,陆诲怕他再说下去唾沫星子溅着自己,这才坐直身子客气道:“近来生意难做,有钱人家都去庙观进香求福了,哪还瞧得上我这破烂摊子?”

他面前只一张矮小方桌,摆有卦签罗盘,桌角插着一面小旗,上书“吉凶可测、福祸能知”八字,桌上又用符纸贴着“七文一测、童叟无欺”。

那虬髯汉子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只在矮桌对面的小交椅上落座,与他摆手道:“你叫我帮忙留意,自个儿却不上心,世上哪有这理?”

“黄捕头是石溪县的大能人,不求你求谁?”陆诲将自己的摊子收拾一二,也叹,“万事万物都有缘法,强求反倒易错,我要寻的人已近在眼前,再急才要乱了阵脚,不妥、不妥。”

黄岐却是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你那法术算不出来?”

陆诲掀起眼皮瞧他一眼:“你该不会破戒了罢?”

黄岐慌乱道:“岂能胡说!都是道门中人,我还能不懂天理?你不用咒法,我也不用,都是借凡间的人脉为你做事,你还要来骂我?”

陆诲便道:“你有本事,是我多嘴了。黄捕头今日来找我,难道是有了线索?”

黄岐朝他努努嘴:“你懂卜卦之理,何不算算自己的?这也不算施法破戒。”

陆诲便随手从桌上签筒中抽出一枚,摆在桌上,乃是一枚上上签。

黄岐见状就笑:“好签、好签啊!那我也就着此签说说昨日所得——话说那城南彭家庄有位小公子,名士锦,字言诚,年不过十三,害病却重。我看了他的生辰八字,与你所言丝毫无差。”

陆诲一震,又问:“这彭家庄在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你先前不说?”

“你不知!这彭老爷是北地来的,于石溪并无亲眷,从不张扬,只知他家是做绢布生意的,家中那位小公子更是从不见人,若非他昨日寻上官府,我还不知此事呢。”

陆诲又问:“他家中出事了?”

黄岐压低声音:“听说是彭公子打伤了下人。”

“绝无可能!”陆诲面色一变,“你既说他病重,怎还有气力打伤下人?”

“你与我争甚么,他老子亲口说的,我还能编排不成?”黄岐也生了怒意,“不过他老子也奇怪,别人家出了丑事都是忙着遮掩,他却自己来官府报官,还求了县老爷为他家儿子挑个教书先生好好管教,你说怪是不怪?”

陆诲性子比之从前沉稳了许多,却还会时不时蹦出几句直言:“当他老子也是可怜。”

黄岐往后一仰,眼神古怪:“你不会早有所知?”

陆诲心道,殿下魂魄刚刚修补完全,性情怪异也是正常,就是这一世的爹娘要受苦了。他面上不显,又问黄岐:“那你说了甚么?”

黄岐笑道:“我收了你的好处,自然得出些力,我向县老爷进言,说认识一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精通奇门遁甲的先生,正合适进彭家庄——陆先生还不快些收了摊子,拾掇拾掇,明日就去彭府一试?”

陆诲寥寥几言谢过,送走黄岐后,心中更是又喜又怕,说是旧主,却也已隔阴阳,再见又当如何?梦中的千秋功业已成黄土一抔,陆诲不敢再多留恋,只想着今生能助殿下富贵无忧、安稳度日,最好再娶位贤妻,子孙绕膝,也算完满。

陆诲心中稍安,收拾时又顺手将桌上签文一翻——上上签背面所写都是凡人爱看的吉祥话,这一支上正是“天赐良缘”四字。

陆诲哑然失笑,也不多想,收拾东西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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