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一样，经过两道安检门才能进入L&L内部。
跟记忆中稍有区别，姬寻才踏入第一道门，没来得及找摄像头，门禁立刻报出认证信息。
“第十九号工程师，姬寻，欢迎回归。”
还是李博的声音。
“李博？”
姬寻惊喜交加。
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是李博本人，因为声音是通过扬声器传出来的，而且有轻微的合成痕迹。
“只是李博的声音啦。”小虞老师拍拍她手背，示意她放松，“李博最近受邀去参加国际气候论坛，这周都不在，估计下下周回来。”
“看不到李博人，听到声音也好亲切啊。”姬寻仍是兴奋加激动，叭叭不停，“都不用人脸识别了吗？我还在找摄像头呢。”
“你和薛辸结业后不久，李博升级过安保系统，我们现在站着的这块地面有重力感应模块，辅助体态识别，这样不用对准摄像头，照样第一时间认出你。”小虞老师不知联想到什么，笑意快要变成笑声溢出来，“你知道的，我们李博的理念一向是科技为人服务。”
当然了，那可是李博啊。姬寻松开小虞老师，朝着前方虔诚地合十作揖。
“感谢李博，赞美李博，李博万岁！”
小虞老师终是笑出声：“你干嘛啦。”
“嘘——”姬寻拿手肘虚撞了她一下，“拜李门呢。”
拜完李门，姬寻心满意足，重新扶上小虞老师手臂，“小虞老师现在管哪个部门？”
“没有‘管’。我一直在新材料，不过今年轮岗到融合技术应用部。偶尔给产品部和用户服务部帮忙。”小虞老师说，“我就是昨天帮服务部复核任务清单，一眼看到你了。”
姬寻：“我昨天也在想有没有机会跟小虞老师见面。”
小虞老师：“那你怎么不找我？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名字有多意外。”
“我害羞嘛，担心打扰你。”踏上斑点路，姬寻收起盲杖。
“你少来。我带了三年实习生，就你最刺头。”小虞老师说着，又拍了下她，话题一转，问，“工作安排看……收到了吗？有没有问题？”
“收到了。”姬寻指着耳朵，笑着说，“看了好几遍呢，暂时没什么问题。”
兼职人员参与开发工作不大可能，像产品测评、需求设计等一些基于使用者和消费者角度的碎片化工作倒很合适。
而姬寻的工作内容不仅有已上市产品的测评、需求补充及设计，还包括未上市产品项目研讨，几乎相当于产品经理了，她还挺意外的，更多是兴奋。
“真的没问题吗？”小虞老师问，“你在这里实习过，是元老级别，所以给你的任务就比别人重，多出的部分有额外津贴，也可以折算服务工时，看你情况，你想拿津贴还是想少服务？”
姬寻不假思索：“那肯定是两个都要喽。”
“……”小虞老师拍拍她手背，“既要又要，小鸡，不愧是你。”
姬寻骄傲地昂起头。
“今天第一天，我先带你去产品部，那边同事帮你介绍我们今明两年的研究计划，还有一些未发布的产品，然后你挑选你感兴趣的项目。时间安排的话，大概是90分钟的测评反馈和90分钟的需求，可以吗？这样的话，下午三点你就可以下班了。”
姬寻点点头：“好的呀。”
“我看你穿了温控衫，搞不好待会儿产品同事就让你填温控衫的评测问卷了。你穿下来感觉怎么样？”
“非常棒！升温速度快，热度均匀，没有感觉哪个区域特别热，续航时间够久，我第一天就穿了十二个小时，睡觉都有点舍不得脱，总体来说，效果蛮稳定的。”姬寻细数了一堆优点。
“你这么回答会被邵琅留下来加班的。”小虞老师说，“快想想缺点。”
“啊？”
“让你测评不是让你歌功颂德。产品同事每周有三天夸夸日，邵琅她们被夸腻了，自己天天在网上扮黑粉找骂。”
姬寻：“……啊？”
“舒服日子过久了，就得给自己找点不痛快。”小虞老师像是把自己逗乐了，噗一声笑，“但是没用，她们更需要使用者反馈。”
好的吧，看来L&L成功进化出冷笑话的传统艺能了。
“那我真有个问题。”姬寻翻开领口，“为什么这个设备盒要放在这里？如果在特别安静的环境里，噪音还挺明显的。”
小虞老师：“嗯？”
“我有个朋友，她的妹妹是自闭症，对声音比较敏感。”姬寻说，“我本来说先把我这件拿去给她试一试，但是刚好今天来。”
“这样吗？”小虞老师松开手，“哒哒哒”敲起屏幕，“稍等，我发条信息。”
“好。”
小虞老师忙事情，姬寻短暂分了下心，想了几秒钟撞她的人会是什么来头。
她怀疑是欧理，但没证据。
小虞老师忙完了，点了下姬寻手腕，而后亲昵地挽上她臂弯，“我跟邵琅讲了，晚点你下班的时候带一件回去给你朋友，需要不少于三种体验反馈哦。”
当真意外收获。
姬寻再次作揖：“感谢虞门，赞美小虞老师。”
“去你的。”小虞老师强硬地分开她的手，继续挽着她走，“至于你刚刚问的问题，设备盒为什么放在领口……是设计限制。我们前两年的L01——哦，就是初代便携式冷气机——你还在用吗？”
“必须在用啊，没有它我夏天都不要出门的。”
初代便携式冷气机于三年前的五月初发布，上线一个月，销量惨不忍睹，热度比它的制冷效果还冷，早期为数不多的舆论都是在嘲它纯属智商税。
姬寻就是第一批向L&L上缴智商税的买家。
说实话，即便“母司”滤镜加成，姬寻也怀疑过三千块不到、比6寸手机大不了多少的东西怎么做到随身降温——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它的效果远超姬寻预期。所以，一个半月后，一台L01一夜之间炒到上万块，姬寻一点儿都不奇怪。
那时，极端高温已超过一个月。
真正让L01和L&L火出圈的是一次诉讼。销量突破20万台时，L&L无偿向环卫工人捐赠了两千台升级版L01，然而捐赠不过一周，L&L火速将受赠机构告上法庭——受赠机构违反捐赠协议，私下贩卖捐赠品。毋庸置疑，最后L&L胜诉。
小虞老师说：“从L01开始就有个技术关卡，到目前我们还没找到完美解决方案。”
姬寻问：“压缩机发热？”
小虞老师：“对。”
姬寻若有所思，“那确实……没办法啊。”
能量守恒定律嘛。
“先不说这个，我们到产品部了。”小虞老师转向前方，“邵琅，这是我们的产品体验官和荣誉设计师，姬寻。”
正前方响起清清脆脆的年轻女声：“你好。”
小虞老师煞有介事的介绍词让姬寻耳根一热，忙转向前方，“你好。”
“我是邵琅，召耳邵，琳琅满目的琅。”邵琅碰了碰姬寻另一只手臂，“去年正式加入L&L，主职产品测试工程师，今年轮岗用户体验中心。”
大概受名字影响，姬寻越听越觉得邵琅的声音像玉石，玎珰悦耳。
“好，就让邵琅先带你，中午我来找你吃饭。”小虞老师正式将姬寻交到邵琅手中，“邵琅，姬寻可是我们的第十九号工程师哦。”
“咦？哇哦！”
有小虞老师的关照，再有邵琅仿若天籁的声音，收到下班提示信息，姬寻竟有几分不舍，“这么快的吗？”
“三点了，你想加班吗？”小虞老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也不是不行，不过不算加班费，你还得付参观费。”
姬寻拎起盲杖和装有温控衫的袋子，轻车熟路向门口走。
“两位，明天见。”
结果被小虞老师逮个正着，她抓住姬寻空着的手：“我送你回去，我申请了一辆自驾电动车。”
姬寻假意推辞：“太麻烦你了吧小虞老师。”
小虞老师：“不麻烦，明天交一千字乘车体验。”
姬寻：“……”
小虞老师主动送姬寻倒也不是特殊照顾，是趁这个时间做路面驾驶测试。
行驶路线在闹市区，小虞老师一路上并没有跟姬寻多聊，只是在口头发出上传录像的指令后，若不经意地问：“你眼睛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你们的体检报告好像没有提到相关疾病。”
“一个小手术，失败了。”姬寻流露出一丝不愿触及伤疤的伤感。
小虞老师便不再问，随口道：“明天九点半，我顺路来接你？”
“那就麻烦小虞老师啦。”
到家第一件事，先给祁怀青发信息让她来取温控衫，然后把上班路上的视频传给怀瑾。
“你小女朋友好像又在跟踪我。你确认下。一个黄毛。”
怀瑾丝滑三连问：“什么小女朋友，谁的小女朋友，哪个小女朋友？”
姬寻冲着空气翻白眼，她一点儿也不意外怀瑾转移了话题，一说到欧理就很容易已读不回已读乱回，搞不好是「系统」限制。
所以姬寻不再和怀瑾浪费口舌。确认撞她的人是不是小洋葱才最重要。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或者说她自己不小心。
三次就绝非巧合，而是预谋。
虽然不知道小洋葱用什么办法脱去一身苹果味儿，但这恰恰昭示对方的过人之处。
先用气味给自己打上标签，让人以为气味是她本体。通常来说，一个人的气味理应是固定的，尤其是对盲人，气味简直是辨认身份的最佳途径。
然后再抹去气味，悄无声息出现……
姬寻及时止住联想，再想下去，搞不好她要启动秘密武器了。
她更不理解小洋葱为什么执着于撞自己，是报仇吗？
不至于吧……
等祁怀青匆匆赶来取走温控衫，姬寻回书房，把视频同步到电脑，唤出智能助理，给小洋葱发语音：“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姐姐呢？不会真的找不到吧？那要不你回家去吧，我让怀瑾赞助你一张机票。”
“小洋葱向你发送了，一个问号。”
“怎么啦？”姬寻笑问，随后预支了一年份的真诚，“我们都是社交好友了，关心你一下嘛。”
“小洋葱向你发送了，一个问号。”
“你怎么只发表情，难道在忙挣钱？哎，如果我是你，衣服我都可以不要，只拿贵重物品，不像你，拖拖拉拉，犹犹豫豫，丢三落四，丢了西瓜捡芝麻。”
“小洋葱向你发送了，一个[愤怒]。”
今天的小洋葱沉默得十分可疑。
姬寻：“你真的在忙？那我不跟你讲话了，我也继续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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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万一，欧理提前十五分钟，三点四十五分抵达园区门口，在对面选了个合适位置，蹲守。
四点零三分，「乐普盛图」亦即L&L第一批员工走出园区。
欧理吸了吸鼻子，虽然穿上了几万块的大衣，但在湿冷的江边站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感觉手脚冰冷，露在外面的皮肤针扎似的刺痛，鼻子又酸又痛。
湿冷的空气中，打字都是一种刑罚，只能给假意关怀实际嘲弄的J回复最简单的表情符号。
但这很值得，她必须让J尝到教训，让她知道她其实很脆弱，她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四点半到五点，一波又一波L&L员工陆陆续续离开园区。
五点半，趁保安不注意，欧理溜进园区。
五点三十五分，仰望着人去楼空漆黑一片的L&L研发中心，再看两台监控设备同时弹出【无，匹配目标】的扫描提示，欧理陷入沉思。
比对若干信息来源，确认L&L是四点下班，即便肉眼有所遗漏，她另有两台辅助监控设备。
所以，那么显眼的、持盲杖的目标，J，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