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许進看着小混混说：“为什么缠着陈晚宁？”
那小混混倒理直气壮：“我后悔了！我要把她追回来。”
裴许進问陈晚宁：“你呢，想和他和好？”
陈晚宁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想。”
“听到没？”裴许進就跟个传话筒似的，“她说不想。”
小混混沮丧：“我真的后悔了……知道错了……”
时苒一边听一边翻了个白眼，拉着陈晚宁后退了几步，可别被传染了。
“后悔也没用。”裴许進说，“别让我们知道你再缠着她，不然下次就是警局见了。”
裴许進全程语调都很平稳，冷静理智的模样让小混混感到后背发凉。
时苒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来，心想裴许進可真是会一本正经说瞎话。
别说他们根本没有理由报警，光凭“被小混混纠缠”这种原因根本不会让jc出警，就算真的出警了也最多只是口头教育。
更何况这个细狗小混混也是一个未成年。
但显然他被裴许進的威胁吓到了，落荒而逃之前还不忘甩下一句：“我是不会放弃的！”
时苒冷笑了几声，点评：“有病。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陈晚宁沉默了片刻：“应该是。”
裴许進转身对两个女生说：“走吧，再观察几天，如果他还是不放弃的话就跟老师说一声吧。”
时苒和陈晚宁点了点头。
裴许進和时苒坐公交车把陈晚宁送回家。好在陈晚宁家离学校只有两三站路，目送着她上楼之后，两人原路返回。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公交车上空余的位置，他们坐在一排，时苒靠窗，看向窗外的景色，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话题：“你还挺淡定的哈。”
裴许進笑着看了她一眼，正巧有一辆汽车从远方开着车前灯驶过，光线挤进他深邃的瞳孔，时苒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是吗？”
“是啊，怎么说他也是小混混，你不怕他找一面包车人来找你麻烦吗？”时苒开玩笑。
裴许進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把这个问题又抛给她：“那我要是被一面包车人找麻烦，你怎么办？”
时苒一怔，摸了摸自己突然发热的耳朵：“我……帮你喊加油？”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裴许進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时苒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低头摆弄校服拉链，一上一下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
裴许進懒懒掀起眼皮，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那种小混混有什么可怕的，都是虚张声势，更何况现在是法治社会，有困难找jc。”裴许進淡淡道，“事实证明我说的是对的，他这不就被吓跑了，真蠢。”
时苒：“……”
相处这么久，裴许進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点傲娇有点毒舌还有很多点可爱的男高中生，张扬肆意，可这一晚她在和面前这个少年交谈的时候……却发现了他藏在最深处的“淡漠”。
就仿佛在裴许進的眼里，那个虚张声势的小混混只是脚下的一只蝼蚁，他并不把它放在眼里。
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为少年增添的几分冷冽。
时苒想，其实这才是真实的裴许進。
拉链因为反复地上下滑动卡在了中间，裴许進拽了两下都没成功拽下去，于是干脆就放在那里。
时苒想也没想，伸出一只手捏住拉链，轻轻一动，拉链就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轻一点就好了。”时苒说。
裴许進愣了愣，认真地看着衣服上的拉链：“……好。”
*
第二天放学依旧是时苒和裴许進送陈晚宁放学。
在人群中，时苒一眼看到了那个蓝毛小混混。
当小混混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又很快隐匿在人群和夜色中消失了。
气得时苒大骂：“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为了表示感谢，陈晚宁请两人喝汽水，本来是要请他们和奶茶的，但是时苒说：“不行不行，喝了奶茶今天又要眼睛一睁到天明了。”
陈晚宁被她逗笑了，说：“那我请你们喝汽水吧。”
放学的时间校门外人很多，时苒指甲修剪得整齐，想要扯开易拉罐的环有些费劲。
注意到这一点，裴许進二话不说就张开手，示意她把可乐给自己。
时苒乖乖递给他。
只见裴许進修长、骨节分明的食指微微曲起，单手拽开了易拉罐环。
圆环挂在他的指间，裴许進故意耍帅似的晃了两下，又把可乐还给她：“厉害吧？”
时苒：“……”其实她很想说这有什么帅不帅的，但注意到他眉飞色舞像一只求夸奖求顺毛的小狗一样的神情时，时苒还是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改口说：“厉害。”
裴许進像是完全没听到她话语中哄小孩似的笑意，轻哼一声：“那是。”
不远处刚放学的美术班的学生中有一道身影格外靓丽，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美术班不用穿校服也太好了吧……”
“好羡慕啊，他们班的班服也太好看了。”
“羡慕不来，没记错的话他们还有采风活动呢。”
“这算什么，我朋友在美术班，下学期他们就要去外地集训了，真好啊。”
…………
诸如此类的聊天时苒听了不少。
她只淡淡瞥了一眼周佳怡，就很快收回了目光。
因为她看到了正在等周佳怡的贺宗衍。
上次听高铭泽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来着。
上辈子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在一起吧？时苒心想，这算不算少走几年弯路？
周佳怡的家离学校很远，几乎每天都是打车上下学，她和贺宗衍在学校门口旁若无人地牵手亲密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坐上出租车。
时苒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辣眼睛。
大概因为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了，再看这种高中生的卿卿我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抖了抖身子。
裴许進也注意到了这副画面，他挡在时苒面，想用自己的身体帮时苒隔绝。
可时苒却碰了碰他的胳膊，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别挤我。”
裴许進：“……”这算什么，媚眼抛给瞎子看？！
两人说话之际，贺宗衍向时苒走来。
贺宗衍说：“苒苒，好久不见了，可以和你说点事吗。”
陈晚宁也听说过贺宗衍和时苒的一些事，她下意识拉住时苒，就像时苒前一天挡在她面前那样，声音微弱：“她、她不想听你说。”
时苒眼前一亮，有些惊喜地看了一眼陈晚宁：“你没听到我宁姐说什么吗？我不想和你说。”
贺宗衍苦笑：“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吗？”他无视了裴许進如炬的目光，淡淡道：“我和周佳怡在一起了。”
“哦，那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贺宗衍被堵得说不上话：“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时苒想到了什么嘴角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歪了歪脑袋说：“还是留着你婚礼说吧，到时候我一定准备一大段感言。”
不知为何，“婚礼”二字从时苒口中说出的那一刹那，贺宗衍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了，心脏绞痛得厉害，仿佛他此刻正站在婚礼的现场，身边的新娘是谁他没有注意，他的视线正在焦急地寻找时苒的身影。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贺宗衍紧紧握着拳头，眼神中满是悲伤：“我不懂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时苒低头看自己的鞋头，随意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飞了出去，消失不见。
其实现在这个阶段的贺宗衍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时苒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实在无法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虽然车祸只是一场意外，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埋怨贺宗衍。
思绪越飘越远，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
那个短暂抚平了时苒身上剧烈疼痛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那辆汽车的车主？还是好心救人的路人？
时苒觉得都不是。
她总觉那股淡淡的清香很熟悉，熟悉到她闭上眼就置身于那个味道之中，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到底在哪里闻到过，也无法用语言形容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味道。
“啊，”沉默了许久的裴许進突然开口，打断了时苒的思考，“好像有东西没拿。”
时苒回神：“什么东西？”
裴许進看向贺宗衍，露出一个捎带挑衅的无辜笑容：“你送给我的那个东西忘拿了。”
时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送给他什么东西了，表情有些茫然：“那你要回去拿吗？”
裴许進为难地看了一眼贺宗衍，苦恼地摸了摸脑袋：“算了，明天再说吧，先送你们回家。”
贺宗衍面色苍白，蜷缩的手指动了动，轻声询问：“是什么东西？苒苒。”
时苒想说她也不知道，但看到贺宗衍现在这副样子她莫名觉得很痛快，好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是这样无助。
“为什么要告诉你？”时苒反问，她挽上陈晚宁的胳膊说，“快走吧。”
裴许進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挑了挑眉，无声地对贺宗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