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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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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翎将合同塞进包里,手指在纸张边缘摩挲出一个毛边。这份珠宝广告合约已经在她抽屉里躺了三天,每次看到那串高额数字,胃里就会升起一股酸涩感。

"温老师,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小林递来一杯热茶,担忧地看着她,"这个品牌风格和您的艺术路线差太多了。"

茶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温翎的视线。她想起昨天俞瑾言工作室里,那个挂着她大学作品的墙面。那时的照片多么纯粹,没有任何商业考量,只为捕捉雨滴落在伞面上的瞬间光芒。

"租金上调百分之三十,小林。"温翎放下茶杯,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如果不接这个项目,我们可能连下季度的房租都付不起。"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俞瑾言"三个字。这是展览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方案带了吗?"电话那头的嗓音依然冷静克制。

温翎看了眼腕表,才下午两点:"不是说三点吗?"

"拍摄现场出了点状况,程远提前到了。"俞瑾言顿了顿,"他是我大学同学,这次项目的品牌总监。"

温翎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羽毛手链。程远——合同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她本以为永远不会见到本人。

"我马上到。"

拍摄场地设在城郊一栋别墅里。温翎推门而入时,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昂贵的珠宝在防尘盒里闪着冷光。她一眼就认出了程远——那个站在中央、西装革履正在训斥助理的男人。

"你就是温翎?"程远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素雅的米色连衣裙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下撇,"俞瑾言说你技术不错,但我要提醒你,这次拍摄不是搞艺术,是要卖货。"

温翎感到一阵刺痛,但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我明白商业拍摄的要求。"

"那就好。"程远转向身旁的模特,"我们这次主打'奢华'和'欲望',要拍出那种——"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让人一看就想买的冲动。"

温翎翻开自己准备的方案,里面是她精心设计的光影构图,试图用自然光展现珠宝的灵动。"我打算利用夕阳的暖光,配合——"

"自然光?"程远打断她,"开什么玩笑,我们要的是棚拍效果!纯黑背景,强光直打,每颗钻石都要闪闪发亮!"他夺过温翎的方案扫了一眼,嗤笑一声,"这些文艺腔调留着你的个人展用吧。"

温翎感到血液冲上脸颊。她转头寻找俞瑾言的身影,却发现他站在角落,正和一个摄影师交谈甚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冲突。

"开始吧,别浪费时间了。"程远拍手催促道。

接下来的两小时如同噩梦。温翎被迫按照程远的要求调整灯光和角度,拍出来的照片虽然闪亮耀眼,却毫无灵魂。模特僵硬的笑容,珠宝刺眼的反光,一切都与她信奉的美学背道而驰。

"停一下。"在第六次重拍同一组项链时,温翎突然放下相机。她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块石头压在胸口。工作室的经济压力、程远的粗暴干涉、对自己妥协的失望,所有情绪突然决堤。

她快步走向洗手间,锁上门,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镜中的女人眼眶发红,精心梳理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她转动着手腕上的羽毛手链,深呼吸试图平复情绪。

敲门声响起。

"温翎?"是俞瑾言的声音,"你还好吗?"

温翎打开门,看到俞瑾言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抱歉,我需要调整一下。"她勉强说道。

俞瑾言递来一块深蓝色手帕:"程远向来如此,不是针对你。"

"你知道他要的是这种风格?"温翎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还建议我来?"

"因为你有能力在商业和艺术间找到平衡点。"俞瑾言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比你自己想象的更有能力。"

温翎愣住了。她原以为俞瑾言会像在展览上那样,尖锐地指出她的不足,而不是给予肯定。

"我有个想法。"俞瑾言突然说,"给我十分钟。"

当温翎重新回到拍摄现场时,场景已经变了。黑色背景布被撤下,换成了一面落地窗,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进来。模特也不再僵硬地站立,而是坐在窗边的复古椅上,姿态放松自然。

"这是?"温翎疑惑地看向俞瑾言。

"我跟程远谈过了。"俞瑾言推了推眼镜,"试试你的方案,但加上一些商业元素。"

程远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反对:"就按俞总说的试试吧,不过钻石的反光必须清晰。"

温翎深吸一口气,举起相机。这一次,她让模特轻轻转动身体,让珠宝在自然光下呈现不同角度的光芒。没有夸张的强光,钻石反而在柔和的光线中展现出内敛的奢华。

"这张不错。"连程远都忍不住凑过来看显示屏,"但能不能再亮一点?"

温翎看向俞瑾言,后者微微点头。她调整了参数,在保留自然光影的同时,用一个小反光板增强了钻石的火彩。

"完美!"程远终于露出笑容,"这才是我要的效果!"

拍摄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个镜头完成,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器材时,温翎才发现俞瑾言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安静地观察每个细节。

"谢谢。"她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

俞瑾言只是点点头:"你的技术很好,只是缺乏商业拍摄的经验。"

"我以为你会像在展览上那样,批评我妥协了艺术性。"

"商业与艺术并非对立面。"俞瑾言示意她一起往外走,"最高明的商业作品有艺术价值,最好的艺术品也需要商业支持。"

夜风微凉,温翎不自觉地拢了拢外套。俞瑾言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这个突如其来的绅士举动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我送你回去。"他说。

车上,温翎发现俞瑾言的车载音乐是肖邦的夜曲,与他一贯冷硬的形象形成奇妙反差。

"今天那个调整,"温翎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说服程远的?"

俞瑾言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我告诉他,如果按你的方案拍,销量至少提升百分之二十。"

"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知道会。"他简短地回答。

车子停在温翎的工作室楼下。她犹豫了一下:"要上来喝杯茶吗?我想给你看看我最近的作品。"

俞瑾言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工作室里,温翎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她小心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她最近冲洗但还未展示的照片。

"这些是我在城郊老城区拍的,"她轻声解释,"那里快要拆迁了。"

俞瑾言仔细翻看着照片。破旧的砖墙,生锈的铁门,窗台上枯萎的花盆,每个画面都透着岁月的痕迹和即将消逝的忧伤。而在每个角落,那片小小的羽毛依然存在。

"比《羽迹》展上的作品真实多了。"他最终评价道。

温翎微笑:"因为没打算展出,所以拍得很放松。"

"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你的作品。"俞瑾言直视她的眼睛,"不刻意追求完美,而是捕捉真实的情感。"

温翎感到脸颊发热,她起身掩饰自己的慌乱:"要看看我的暗房吗?很少有人能进我的暗房。"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邀请,说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暗房是她最私密的空间,连好友苏梦都很少被允许进入。

俞瑾言似乎明白这个邀请的分量,他郑重地点点头。

暗房很小,红色安全灯给一切蒙上朦胧的色彩。温翎向俞瑾言展示她冲洗照片的过程,他的手偶尔擦过她的指尖,触感温暖而踏实。

"为什么是羽毛?"在温翎将一张底片放入显影液时,俞瑾言突然问道。

液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个老人坐在门槛上的影像,右下角的羽毛图案也慢慢清晰起来。

温翎沉默了片刻:"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她的声音很轻,"那里有个护工阿姨,每次我哭的时候,就会从枕头上捡一根羽毛给我,说这是天使留下的安慰。"

俞瑾言没有立即回应,但温翎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侧脸,沉甸甸的。

"后来呢?"

"后来我被收养了,再回去时那位阿姨已经去世。"温翎轻轻晃动显影盘,"羽毛对我来说,既是脆弱,也是安慰。"

红灯下,俞瑾言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温翎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你的作品应该展现这些真实。"他最终说道,"不是技术,不是构图,而是这个——你的故事,你的情感。"

温翎抬头看他,在暗房的红光中,俞瑾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微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温度。

"谢谢你今天的帮助。"她说。

"不客气。"俞瑾言转身看向墙上挂着的一排晾干的照片,"下次有商业项目,可以先问我。"

温翎笑了:"我以为艺术评论家不屑于商业合作?"

"我不屑的不是商业,"俞瑾言推开门走出暗房,"而是为了商业放弃艺术本质的行为。"

夜已深,但两人都没有提出结束这次谈话。温翎发现,在这个总是言辞犀利的男人身边,她反而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仿佛终于有人能理解她镜头下的世界。

当俞瑾言最终告辞时,天边已经泛起微光。温翎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驶离,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腕上的羽毛手链。她突然意识到,那片一直被自己藏在角落的羽毛,或许终于找到了能理解它意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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