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内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在这温暖的房内愈发显得浓郁。
雪衣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丽夫人喝完安胎药,丽夫人面色略显苍白,此刻正盖着锦被倚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这时,一位身着淡粉色宫装的侍女,脚步轻盈却带着几分急切,缓步步入殿内。
她微微屈膝,轻声回禀道:“娘娘,刚得到消息,皇上下旨将月贵妃禁足于承乾宫,无诏不得出。”
丽夫人原本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她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慵懒地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侍奉在一旁的雪衣见状,神色微微一松,可那垂首的面上,却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得触目惊心。
“雪衣,过来。”
丽夫人靠坐在床榻上,面带笑意,她朝雪衣挥挥手,雪衣不敢有丝毫迟疑,缓步上前。
丽夫人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扶上雪衣的面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道巴掌印,语气轻柔却带着几分关切。
“可是打疼了?本宫一时受了惊,才出手重了些,这镯子便赏给你了。”
说罢,丽夫人取下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放在了雪衣手里。
雪衣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一步,跪地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娘娘言重了,是雪衣没服侍好娘娘,让娘娘受了惊,险些伤了小皇子,理应受罚。”
今日在启祥宫外,乘坐的步辇缓缓停下,丽夫人刚要下步辇,却不慎一步踏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好在雪衣反应迅速,及时扶住了她,可即便如此,丽夫人还是受了惊吓。
加之本就因贵妃插手长巷一事气结于胸,一惊之下,顿时动了胎气,险些早产。
其实,丽夫人自个儿也是吓得不轻,在惊怒交加之下,她便狠狠地甩了雪衣一巴掌。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宫道上回荡,雪衣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待事情禀告到皇上那儿,丽夫人便说自己被人冲撞,受了惊吓,皇上一听,龙颜大怒,当即将今日侍奉的人都下了掖庭局。
不料,月贵妃竟当真为了那两个被牵连的侍从,忤逆皇上,与皇上据理力争。
皇上盛怒之下,直接下旨将月贵妃禁足于承乾宫,无诏不得出。
“雪衣,自本宫进宫后,你便一直在本宫身边侍奉,本宫都看在眼里。你做事细心周到,对本宫忠心耿耿,赏你的,自是你应得的,拿着便是,起来吧。”
思及贵妃被禁足一事,丽夫人只觉得连日来胸中的闷气都一扫而空,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眼下瞧着雪衣这般识趣、知进退的模样,自是满意至极。
闻言,雪衣再次跪谢道:“是,谢娘娘赏赐,雪衣日后定当更加尽心尽力地侍奉娘娘。”
丽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雪衣恭敬地行礼后,缓缓起身,静静侍立于一旁。
坤宁宫内殿,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面上,光影斑驳。
又是众妃嫔例行请安的时辰,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月贵妃与丽夫人皆缺席了。
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凤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更添几分威严。
她手中轻轻摩挲着茶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两处空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自严时清入宫这大半年以来,皇上对她的宠爱,可谓是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数不尽的赏赐,独一份的恩宠,皇上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屡屡打破宫中旧例,其恩宠之盛,令人咋舌。
可如今瞧着,皇上为了丽夫人腹中的皇嗣,毫不犹豫地责罚了月贵妃,心中顿觉畅快无比。
殿内,凡有子女傍身的妃嫔们,一个个面上也都隐隐透着几分轻松,心下大安。
众人暗自思量,这后宫,果然还是以子嗣为重,即便再得宠,在皇族子嗣面前,终究还是不够分量。
自皇上下旨禁足后,承乾宫殿外便站了四个身姿挺拔的侍卫,如同四尊门神一般,日夜把守着。
严时清身着一袭绯红宫装,静静站在窗柩前,目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望向殿外那几个侍卫的身影。
她缓缓转身,吩咐道:“竹瑶,一会儿你去泡壶热茶,给门外的那几个侍卫送去。这大冷天的,他们守在外面,别把人冻着了。”
竹瑶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屈膝应是,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打趣道:
“娘娘自己畏寒,便看谁都觉得是个儿怕冷的。莫说现下还未到寒冬,便是下起了鹅毛大雪,那些侍卫大哥们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壮着呢,那也是顶顶抗冻的。”
严时清与兰翡被她的话逗得轻笑一声,一旁的兰翡笑着说道:“娘娘分明是好心,被你这么一说,倒成了娘娘小瞧了这宫中的侍卫了。”
竹瑶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奴婢可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娘娘打小便太过心善了。不过,娘娘既然吩咐了,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便转身朝着小厨房走去,不一会儿,便见她提着一壶热水,走出了承乾宫。
她来到殿外,对那几个侍卫盈盈一拜:“几位侍卫大哥,这是我家娘娘吩咐给你们送的,这天寒地冻的,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那几个侍卫闻言,皆是一愣,随即纷纷抱拳行礼:“多谢娘娘关怀,我等职责所在,不敢当娘娘如此厚爱。”
竹瑶笑着说道:“我家娘娘心善,向来见不得人受苦,你们就莫要推辞了,快喝些暖暖身子吧。”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上前,接过竹瑶手中的水壶,沉声道:“那便多谢娘娘的赏赐了。”
竹瑶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到了承乾宫的院内。
刚踏入院门,便被身着蓝色内侍服饰的千忠拦住了去路。
“竹瑶姑娘,小的想面见贵妃娘娘,不知姑娘可否代为通传一声?”千忠微微弓身弯腰,轻声说道。
竹瑶闻言,目光在千忠身上稍作停留,随即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随我来吧。”
说罢,便引着他往内殿走去,“千慧她可好些了?那日的事,吓着她了吧?”
“劳姑娘记挂了,小妹只是受了些惊吓,多亏娘娘派姑娘前来相救,眼下已经无碍了。”
千忠微微欠身,跟在竹瑶身后,态度谦卑诚恳。
两人一路穿行于承乾宫的亭台楼阁之间,不多时便来到了内殿门外。
竹瑶轻轻抬手,示意千忠在殿外稍候,自己则缓步进了内殿。
内殿中,暖意融融,严时清正倚在软榻上,手中翻着一本古籍,瞧见竹瑶回来,她抬眼笑道:“回来了,都送去了?”
竹瑶微笑着应道:“是,娘娘,他们都很感激娘娘的恩赏呢。对了,娘娘,千忠正在殿外候着,他说想见您。”
严时清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那便把人请进来吧。”
竹瑶领命,转身走出内殿,对殿外的千忠轻声说道:“千内侍,娘娘有请。”
闻言,千忠垂首紧随竹瑶身后,步伐稳健地缓缓步入内殿。
殿内暖意融融,一股淡雅的果茶香悠悠飘来,沁人心脾。
千忠轻抚衣袖,随即跪地行礼,声音朗亮而恭敬:“奴才千忠,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严时清端坐在软榻上,微微一笑,温和说道:“免礼,起来吧。听竹瑶说,你要见本宫,所谓何事?”
千忠并未急于起身,而是微微抬首,瞧见贵妃娘娘主仆皆是面带笑意,神情安然,丝毫没有被禁足的凄凉颓丧之象。
再思及那人说的话,丽夫人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若再继续偏安一隅,自己与妹妹只怕难逃一劫。
于是,他暗自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奴才前来,一则谢娘娘救命之恩。那日若非娘娘善心大发,派人相救,奴才与妹妹只怕早已丢了性命,此等恩情,奴才没齿难忘。”
说到此处,千忠稍稍顿了一顿,似是在整理思绪,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接着,他继续说道:“二则,奴才特向娘娘投诚。若娘娘不嫌奴才粗鄙无用,奴才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只望娘娘能给奴才一个机会,让奴才得以报答娘娘的恩情。”
严时清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随即轻声笑道:“这般说,你是愿留在承乾宫听差了?当真想好了?”
“眼下,本宫可是无子嗣傍身,还开罪了圣上被禁了足的,何时能解禁都未可知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一丝玩味。
千忠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叩首表忠心:“娘娘,奴才是真心的。如今这宫中,除了娘娘,谁又肯庇护奴才与奴才的妹妹呢?奴才愿意跟随娘娘,无论生死荣辱。”
闻言,竹瑶忍不住轻声一笑,打趣道:“娘娘,他这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在这宫中,能像娘娘这样发善心的人可不多。”
一旁的兰翡也被逗得轻轻一笑,严时清更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既然想留下,那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与千慧。本宫身边正缺个得力的人,日后你便是承乾宫的内侍统领了。”
千忠闻言心中一喜,忙叩头谢恩:“多谢娘娘信任,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办事。无论娘娘有何吩咐,奴才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严时清点了点头,示意竹瑶将千忠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