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

黑市本就缺少灯光，难以辨别周围环境，这地方更甚。仅有的光源是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不过对超凡者而言，这些光已经足够。

莱诺似乎还在纠结刚才发生的事情，落后了两步，没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黏在身边。

这人总是这样，光想，就是不开口。

伊莱亚斯早领教了侦探的臭脾气，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但走了两步，他听到身后传来砰地一声，接着是吃疼的痛呼：“嘶……我没事！”

既然这么说，青年没回头，只停下脚步等了一会。

莱诺站稳身形，拍了拍身上的灰。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谁曾想到走了几步，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一次伊莱亚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即将摔倒的私家侦探。他叹了口气，说：“还说我的眼睛不行呢。”

私家侦探呵呵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没看路。”

青年翻了个白眼，哪能不明白这是侦探在嘴硬。他揶揄道：“哪有保镖比雇主还瞎的。”

“我比较特殊嘛，”莱诺借力站直，耸耸肩，“负责在你打架的时候加油助威。”

伊莱亚斯抓着领子把人提到自己身边，“听起来就没市场。不为难你这睁眼瞎了，我走在前面，你跟着。别磕磕碰碰糟蹋食物。”

莱诺愣了愣，“我受伤，难不成还要赔你钱？”

伊莱亚斯不觉有它，思索两秒后觉得这个主意还行，所以答应下来：“可以。”

他见过很多人，总能直觉般察觉某人是否对他抱有恶意。但在生活常识方面却一窍不通，贫乏到莱诺怀疑他是不是活人，倒不如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呢，有的是人捧着送东西！

一听这话，侦探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敢要啊。我就多余问。”

伊莱亚斯随手揉了一把褐发，甩了个“那不然呢”的眼神，指挥他别愣着了，赶紧去打听消息。

“遵命，雇主大人~”

黑漆漆的街道里或站或坐着不少人。见到有人来，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毫无站起身的意思。比起刚才遇到的那些热情卖家，这里的人很冷漠，摆出一副“要买不买”的表情。

如果是伊莱亚斯对上他们，恐怕只会发生“买什么？”“多少钱？”这样的简短对话。

半天下来，花了不少钱，线索获得进度为0。

想到这里，青年看向侦探，心想：专业的事果然还是得交给专家来办。

之前的社交考验已经叫他费心费神，无法想象扮演侦探一天得多可怕。

莱诺得意洋洋地抬抬下巴，拍着胸口，“放心交给我吧！”

目送精力充沛的侦探跑去询问其他人，伊莱亚斯开始观察周围。

这条街道的确人烟稀少，有的是摆摊的位置，但空气中有股危险的味道。他们要找的人真的在这吗？

他微不可查地皱起眉，跟上莱诺。

莱诺抽空冲他眨眨眼，“怎么，寂寞啦？”

一天嘴里没个正经话。

伊莱亚斯问：“问出什么了吗？”

“我出马还需要担心吗，”莱诺哼了一声，很自然地把手伸进助手的口袋里，“我身上的那点钱刚才用完了。没办法，这是群没见到金币就不开口的老狐狸。”

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花钱买消息吧。

伊莱亚斯就默许了。

平时他身上不会留钱。莱诺认为他花钱如流水，转头就用得干干净净。还不如丢水里，好歹能听个响。

伊莱亚斯是无所谓，反正最终都是莱诺掏钱。

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是“富二代”，掏钱的时候肯定不能找保镖要。所以进黑市之前，莱诺就把大部分钱给了他。

花了钱，他们总算得到一个比较可靠的消息——刚才的确有人在这里卖东西，据说是“能让人重新体验感情的药剂”。

“那种东西那些个毛孩子怎么可能有，当我傻吗？”收了钱的超凡者冷哼一声，狐疑地说，“不过，你们问这个做什么，不会真的相信那种鬼话吧？”

莱诺扬起笑容，打算说点什么敷衍过去。

伊莱亚斯先一步开口，冷冷地说：“我花钱不是让你来问我的。”

莱诺赶紧跳出来和稀泥，先安抚室友：“好了好了，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

然后跟人说：“你知道人往那个方向走了吗？”

超凡者指了个方向。

“谢了！”莱诺赶紧拉着伊莱亚斯走。

直到身后探究的视线消失，他的脚步才缓下来。莱诺松开手，轻快地说：“如果真有没副作用的好东西，教会和贵族那群贪婪的秃鹫早就抢走了。这种好事哪轮得到我们呢。”

“唉说起这个，伊莱亚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伊莱亚斯？”

莱诺感到奇怪，转头看。

青年一声不吭，正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翡翠般的眼睛深不见底，宛如雨后生长的苔藓。

“有人在看我们。”

一来到这里，伊莱亚斯就察觉到一种满怀恶意的粘湿视线。与此同时，他再次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他四处寻找，先看到了巷子口的人影。

莱诺压低声音问：“有人在那里吗？”

他的视力比不上伊莱亚斯，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伊莱亚斯有点疑惑：“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在看我。”

对方仿佛认出了他是谁，生出杀意。

自己这么有名吗？第一重界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青年皱眉，想看清，但只看到人影的大概。下一秒，影子晃动了下，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伊莱亚斯，”莱诺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向另一个方向，“你看那边！”

伊莱亚斯抬脚的动作一顿，等他再次看向巷子时，人早就消失了。他耐着性子，顺着私家侦探的手看去，见到一个大概刚成年的人。

和周围的环境相比，少年像一只误闯进来的小绵羊，看得出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总而言之，比他更适合随身带保镖。难怪卖不出去药剂，只有孤注一掷的人会相信小绵羊吧。

如卡玛所说，令人影响深刻的鲜活气息。

可以想象，少年在受伤时肯定会发出悦耳的惨叫声，那感觉一定比伤害其他超凡者更美妙。真是奇怪，明明普通人那么食之无味，刚晋升的少年却具有这种吸引力。

瞧那副东张西望的茫然样子，多适合的猎物。

“伊莱亚斯？”莱诺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

侦探表情奇怪。

伊莱亚斯：“你不要摆出一副好像我准备毁灭世界的表情。”

莱诺耸耸肩，“也差不多啦……等等，他要跑了！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不对劲吗？”

这种关头还在说废话。

伊莱亚斯立刻追了上去。

莱诺：“等等我！”

少年一头扎进巷子里，很快就跑没影了。

侦探二人组赶紧跟了上去，在巷子里展开激烈的追逐战。或许是因为生死关头肾上腺素飙升，少年跟个兔子似的连滚带爬，居然还真没马上被抓住。

黑市被抛在身后，周围很快变成错综复杂的小道。陌生的环境让伊莱亚斯提高警惕，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莱亚斯，”私家侦探气喘吁吁跟在身后，扯着嗓子说，“快用你无敌的鼻子想想办法啊！”

“你到底把嗅觉当成什么了？”

伊莱亚斯叹了口气，余光中看到某道身影一闪而过。

他心中警铃大作，脚步慢了半拍。

莱诺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青年背上，脑门顿时传来实打实的疼痛。

他嗷了一嗓子。

“怎么停下来了？快追啊，那小子跑得也太拼命了吧。”

伊莱亚斯还没开口，先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冷光。他眼神一冷，不由分说一脚把莱诺踢开。

“咣！”

东西掉在地上。

青年敛眸看去，是一把匕首。刀身上流动着不详的绿光。

“有人偷袭！”莱诺瞪大眼睛，也不管身上的疼，赶紧爬到助手身后。这种时候，保镖还是得伊莱亚斯来当才行，他可胜任不了。

“谁？”伊莱亚斯四下一扫，目光落在一边的屋顶上。那里正站着一道人影。

正是之前那人。

“不是说好手无缚鸡之力吗？”偷袭来得突然又猛烈，周围环境又太昏暗，莱诺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再加上他刚才被室友踢了一脚，眼前正有无数个小星星跳来跳去，哪来的功夫看清人影。

伊莱亚斯没时间跟他解释，于是踹了一下侦探的小腿，让他清醒点没看到这里要打起来了吗，“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偷袭者不是私家侦探，秉承着废话少说的原则，自然不打算聊天。

伊莱亚斯眯起眼睛，既然如此，那就打到开口说话好了。

另一边，莱诺总算振作起来，赶紧从怀里掏出双刃丢给青年。他望了望后方，抱怨道：“这下好了，人跑得没影了。”

伊莱亚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去追。”

“行，你打着。”私家侦探爬起来，“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