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月楼是易慎二哥易幄年少时无聊开的,没想到几年过去琅月楼竟然成了都城第一楼,每日前来吃饭的人数不胜数,每人都要排上好半天的队。
众人跟着易慎走进这琅月楼,不用排队便能上楼吃饭。等小厮推开门,众人便不由自主地惊呼道:“琅月楼还有这么大的房间!!”
寻常房间容纳十人已是绰绰有余,这间房怕是有寻常房间三倍大,二十人外加两名小厮站在其中也不显拥挤,且这间房不似寻常的房间庄严豪华,玉器珍宝寥寥无几,靠垫和软垫倒是处处都有,且屋中放着缝制的玩偶。
这些玩偶穿着小衣裳,不仅姿态各异、惟妙惟肖,而且憨态可掬,散发着淡淡的栀子香,令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一女子惊呼道:“琅月楼还有这样的房间,我都不知道。”
一男子道:“我也不知道。”
阁中学子也常来琅月楼吃饭,但这些朝中重臣之子女从未来过这间房,皆不知琅月楼中还有这样的房间。
林廓笑道:“这是俱真哥在琅月楼专门为蕊生姐准备的房间,就连我们几个,俱真哥也不让进。今日,我们算是有福了。”
“是谁在说我坏话呢?”易幄扶着怀有身孕的宋令姝进门,笑道:“是不是敛时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我哪敢啊,俱真哥。”林廓侧着身子为宋令姝让开一条路,对她行了一礼,“蕊生姐。”
“嗯,敛时好。”见众人也要跟着林廓行礼,宋令姝轻声制止,“不是外人,不必行礼了。”
世人将宋令姝和宋吟星两人称为“双颜”自然有几分道理。她们两人不是双生女,不过长相倒是颇为相似,只不过眼睛稍有不同罢了。
因那一双不相似的眼睛,宋令姝的长相更为柔美,一颦一笑皆是柔情,而宋吟星则更为冷艳清丽,似是女词人。
如今,宋令姝怀有身孕,再添温婉。她对众人问了声好,被易幄小心护着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众人这才猜测,房中的软垫是为她准备的。
“不要站着了,快坐。”宋令姝道。
“坐吧坐吧,各位不必拘谨。”易幄拖着一把椅子,坐在宋令姝身旁,随后拿了个垫子垫在她腰后,旁若无人地拉着她的手。
提起易幄,阁中学子皆是拍案叫绝,暗道佩服。只因,曾有一次,魏栾华想在琅月楼吃饭,又不愿在琅月楼排队,见到易幄后打了声招呼就要进里面,被易幄笑着拦住了。
易幄面上笑着,胳膊却伸出来拦着魏栾华。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栾华走错了,门在那边。”
魏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夫人早逝,仅有一个儿子那便是魏栾华。魏栾华生性顽劣,气走了十个夫子不止,从小被府中婢女小厮簇拥着长大,是非不分,善恶不辩,凡事都求个心里痛快。
是以,听见易幄的这句话后,魏栾华看着他指的那扇门,反应了一会才气血上头,也不管什么世家不世家了,对身后的小厮道:“砸了这琅月楼。”
琅月楼中,第一个碗落地时,易幄退后一步,打了个响指,其身后不知不觉地涌出近二十名黑衣打手。
魏栾华不怕易幄是世家公子,易幄也不怕魏栾华是魏将军的儿子,双方就这样在琅月楼打了起来。
琅月楼一层楼的桌椅碗筷全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易幄和魏栾华并未受伤,不过围观的人太多,此事又涉及世家子女和魏栾华,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管,最终闹到圣上那了。
易幄觐见时说了什么,众人不知道,只知道次日,魏栾华虽未登门道歉,但赔了钱。
此事之后,世家子女的名声大噪。
易幄是易慎的兄长,算是阁中学子的半个长辈。阁中学子对他熟悉又敬仰,纷纷让他和宋令姝留下来吃饭。
“我随便,看我夫人。”易幄道。
“不用了。我也是听说惟崇和小七私定终身,正巧又遇上你们来琅月楼吃饭,便想着将你们带到这房间吃饭,顺便问一问惟崇和小七……”
宋令姝眨了眨眼睛,成婚至此刻,仍然不失少女的娇俏。
她继续道:“你们是真在一起了吗!?”
“是真的,蕊生姐姐。”巫祁道。
“是真的吗?惟崇。”宋令姝去看易慎,故意去逗他。
“真的,我很喜欢她。”易慎道。
“惟崇若是没和小七在一起,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传言流出的。”易幄道,“也算是我教的东西发挥了点作用,要不然,我都没脸见惟崇。”
闻言,巫祁偏头看了易慎一眼,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好奇。
好奇易幄教给易慎什么了?
怎么也没见易慎说……
众人还在劝易幄和宋令姝留下一起吃饭,宋令姝接过宋吟星递过来的小毯子盖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笑着推脱道:“我胃口不好,忌食太多,怕扫了你们的兴致,你们吃吧。”
“没事啊没事啊,一起吃吧。”一女子亲昵地挽着宋令姝的胳膊,又小心翼翼地隔空摸了摸她的肚子,“蕊生姐姐能来是天大的喜事,怎么会扫了我们的兴致呢?我早就想和蕊生姐姐一起吃饭了!”
宁循绪在一旁笑道:“蕊生姐姐在的话,会更热闹一些。”
易幄反问道:“有我就不热闹了?”
宁循绪道:“自然热闹啊,不过,我们只劝蕊生姐姐就可以了。毕竟,蕊生姐姐都来了,俱真哥还会离开吗?”
“明知故问。”易幄笑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易幄笑看着这群人围着宋令姝问这问那,一副全凭宋令姝做主的神情。
一片欢声笑语中,易慎握住了巫祁的手,似是说悄悄话般小声道:“想知道我从兄长那里学了什么吗?”
巫祁握紧他的手,晃了晃,道:“你想说呢,我就想知道。你不想说呢,我就一点都不想知道。”
易慎道:“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的目光忽而有些许深远,瞳孔中映出的不只是眼前的巫祁,还有许久之前不知所措且迷惘的自己。
那时的易幄曾告诉易慎在不打扰巫祁的前提下,该怎样度过这段时日。
“兄长曾说——心悦一个人便要做好等待的准备,且等待的时日不定。”
巫祁听完这句话愣了许久。
那边的宋令姝应是答应了在琅月楼和他们一起吃饭,众人闹哄哄地点菜和吃饭。
易幄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期间只顾着给宋令姝夹菜,看她吃饭,一顿饭下来,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巫祁这顿饭吃的不算很好,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一桌子饭菜,易慎给她夹什么,她便吃什么。
见她这样,宋吟星看了易慎一眼,易慎对宋吟星微微摇了摇头,并未打扰巫祁,估摸着她的饭量将她喜欢的菜夹在她的盘中。
有些事,需要她自己理一理。
就像他说的,他都会告诉她。只要她想知道,只要她开口问,他什么都会说,知无不言,绝不掺假。
可巫祁什么都没问。
一顿饭吃完,众人散去,易幄怕宋令姝太过于劳累,想着先在辞紫阁歇息一会,等她歇息够了再回府。
易慎带着巫祁告辞时,易幄站在门口感慨道:“得偿所愿了啊,惟崇。”
“得偿所愿了。”易慎道。
巫祁在一旁笑道:“俱真哥,我也得偿所愿了哦。”
“知道知道,我们小七也是有心上人,也是得偿所愿的人了。”宋令姝笑着拉过巫祁的手,看了一眼,见宋吟星和林廓早已远去,她才悄声问巫祁,“知韫和敛时两人,如何啊?”
“挺好的!”说完,巫祁又补充道:“感情和睦、琴瑟和鸣、天赐良缘、俊男靓女!总之,非常好!”
“这么好啊。”宋令姝忍俊不禁。
易慎低头浅笑,拉着她的手,对易幄和宋令姝道别后离开了。
刚一上车,车帘刚放下,巫祁就坐在易慎腿上,凶巴巴地捏他的脸,一脸严肃道:“说,什么时候知道你自己心悦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的?”
易慎笑着动了动身子,让她坐的更舒服些。
“以为你不会问。”他道。
“谁说我不会问,我只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说我们两个人的事。”巫祁看似凶狠地捏着易慎的脸,实则根本没用力气,不过,她还是凶巴巴地催促易慎,“快说。”
“某一天夜里,见窗外月光明亮,想着你这时是在睡觉还是趴在窗前看月光。”易慎揽着她的腰,将她慢慢地带到自己怀里,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抱紧她,“那一夜都没睡好,总觉得这么好的月光,应该和你一起看。”
“这个念头闪过,我便确定我心悦你。”
他指尖卷着巫祁头上的发带,继续道:“我确定我心悦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易慎嗓音柔和,再不复之前的冷若冰霜。
巫祁闷在易慎怀里,眼眶有些疼,涩声道:“易慎,你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情,那段时间,那段时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之前,巫祁一直都不太理解,元宵节那日,易慎为何会落泪,原来……
原来,他早就确定他是心悦她的了。
“你一直在我身边的话,不算是熬。”易慎道,“你总是在我身边‘易慎易慎’地喊着,也总是在我不在你身旁时去找我。”
“我想,你应该也是心悦我的。”
“只是你还没意识到。”
“我不想打扰你,不想催促你。于是,我听了兄长的话。”
“等待。”
世间再柔软的云彩,和缓的春风,都不及此刻的易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