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走了,他忽略的一点是人的恶有时候并非是因为贪欲,有时候也是因为恐惧。
当村子里的人得知那女人是鬼以后先是震惊接着害怕又开始互相埋怨,最后所有人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使得他们又开始出奇地团结起来。
到了鬼女生产那日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来了,他们在正午阳光最好的地方搭了台子,由着两个汉子将那鬼女抬了出来,那鬼女身子实际上轻得可怜,可人的恐惧与嫌弃加重了她的份量使得她重得需要两个壮汉才能抬得动。
他们把那鬼女放在台子上用早就备好了的锁链将她吊了起来,她被吊得老高,两只细弱的手腕被缠上了厚重的铁链,又怕铁链松了里面又加了粗粗的麻绳捆绑着像只飞翔的小鸟那样在台子上张开双臂迎着午日的阳光。
阳光下她的头耷拉着,眼睛半睁半闭好似睡着了,她始终沉默不语,隆起的肚子宛若一口巨大的锅扣在她的腰身上一不留神便要爆炸了一下,她的皮肤惨白得如同冬日里的积雪在阳光的炙烤下没有流出一滴汗水反而让人觉得寒气逼人。
捡她的那个男人拿着把涂满了血的桃木匕首低着脑袋站在台下,他是被众人推选出来给鬼女接生的人,人是他捡的,钱是他收的,活自然也该由他去干,他逃脱不得站在台下迟疑着不敢上前。
已是正午了,时间到了,已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我陪你去,走吧!”男人的老母亲低声说道。
“娘,我怕”那男人说,声音有些颤抖踌躇不前。
这几日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自打知道那是个女鬼以后他甚至不敢再进屋躺在那女人身边睡去了,以往只觉得躺在那女人身边冰冰凉凉的很是惬意,现在看她一眼都觉得浑身发冷,他心里怕急了。
“走吧!”那老妇人仍是冷着脸说道。
她年轻时便已守寡了,一个人独自拉扯这么一个孩子长大,在常年吃不饱饭的岁月中她的心已磨得比石头还要坚硬了,她并非无情只是更想活下去。
“嗯”那男人低着脑袋答应了一声。
他终于咬咬牙狠下心来,用手扶着那台子用力一跃便登了上去,将那把桃木匕首别在腰间回过身又将自己的老娘拉了上来。
那汉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那鬼女身前脚步直打着哆嗦,他此前从未做过这种事,家中贫寒杀鸡都是少的又何况伤人,那鬼女身下放着把小刀和一盆水,他手哆嗦着将那刀拿起望了望眼前的鬼女,他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又迟迟不肯动手。他老娘有些不耐烦了佝偻着身子走上前来饮了一口盆中的水对着那鬼女隆起的肚子喷了一口,又捡起地上地一块破布将那水擦干净了,用手比量着在肚子下方划了条横线。
“对着这里,来吧!”老妇人低着头说道,她侧过身去将位置让给了她的儿子。
那鬼女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这许许多多的人撕扯得破烂不堪,好像许许多多的布条挂在身上将将蔽体,那隆起的肚子上空荡荡的一块破布都没有,倒是给行刑的人省去了许多麻烦。
那汉子只好将那把刀在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擦了又擦,终于走上前去对准了那女鬼的肚子用刀轻轻地在那肚子上游移着。
“娘,将她眼睛遮住吧”那汉子迟疑着开口说道,他心虚得并不敢抬头去看那女子。
“怕什么!你只当杀了只鸡”老妇人低声说道。
那汉子迟疑着,手有些哆嗦地扶在那隆起的肚子上,一股冰凉的触感随之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可能由于紧张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下来,连手都是湿淋淋的。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他的后背,面前却又冷得如同地窖一样,他被冰火两重天煎熬着,手中的刀反射着寒冷的光,他望着那雪白的肚皮,看得久了好像那不是雪白的肚皮了而是一张巨大的猪皮而他只是个杀猪的屠夫,一滴汗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他眨了眨眼,将刀挨着那肚皮轻轻划了一刀。
周围静悄悄的,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那鬼女被生剥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鲜红的血顺着刀口顷刻间喷涌而出,那汉子用沾满了血的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水,老妇人见状赶忙用手中的破布将那血擦掉,可是这血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索性不擦了,连同着皮肉将那口子拔开露出更深处的血肉出来。
那汉子一刀下去后眼睛直勾勾地仿佛没了意识,他只盯着那肚皮对准了又一刀划下去,那刀很快,两三刀便看到了里边白白的东西接着一股清凉的血水涌了出来,老妇人忙将手伸进去掏了几下只把个婴儿给掏出来了。
那婴儿也是雪白雪白的,闭着眼睛不哭不闹的肚子上还连着脐带,那汉子一刀下去脐带便断了。
老妇人下意识地抱着那婴儿拍了两下,那婴儿仍是不哭却睁开了眼睛露出两只漆黑的瞳孔,他笑了。
“啊!”老妇人吓得倒吸了口凉气,一失手将那婴儿摔在地上。
那汉子扔下刀忙蹲下身来将那孩子捡起,那孩子的身体也是冰冰凉凉的,摔这一下好像并未将他摔得怎么样仍是睁着眼,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那汉子。那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对着那鬼女笑了一下,仿佛在说:看吧!你的孩子没事。
那鬼女下身血淋淋地仍在滴着血,她低着头始终一声不吭地看着那汉子,那汉子仰着头看见那鬼女的眼睛此刻竟然睁全了露出漆黑的瞳孔,她张开嘴空荡荡地露出里边血淋淋的舌头,她对着那汉子笑了。
“啊!啊!啊!”那汉子吓得大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不停地蹬着,一股暖流从他的胯间流出,怀里的婴儿也被扔出去老远。
他终于想起来他刚刚是生剥了一个人的肚皮取了个孩子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那汉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疯了一般爬到鬼女身边扒着她的腿站起来,不停地将她下身的血往那口子里推回去,好像这样就可以抹平刚刚自己所做的一切,用两只手紧紧捂着那巨大的伤口不让那血流出来。
“啪嗒!啪嗒!”两滴水突然掉在那汉子的头顶之上,冰冰凉凉的。
那汉子抬起头来一眼瞧见那鬼女正满眼血泪地盯着他,她仍旧笑着,嘴夸张地咧到了耳根之处,鲜血从空荡荡的嘴里流出,直瘆得人心里发慌。
那汉子嘴角哆嗦了两下吓得直接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