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采风台角落那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和尖叫。
盈盈和玉瑾急忙寻声望去,看见两个嬷嬷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女体走上戏台,那女子身上的杏黄色丫鬟服已被血迹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乱的如同茅草一般,光着双脚,脚底被烫的全是通红的血泡!
几个胆小的丫鬟已经吓晕了过去。
玉瑾惊呼:“天哪,这是谁!”
张氏李氏刚才就在地牢里,那她们拖着的——
是云露!
盈盈不忍直视,刚才她进地牢的时候,云露还好好的。可不到一个时辰,竟变成这副模样!
在地牢里发生了什么……
盈盈不敢去想。
玉瑾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不禁喃喃道:“天哪!是云露吗?她怎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刚才在地牢里她还好好的……”
忽听又一阵喧哗,盈盈和玉瑾寻声看去,江雨霖、柴玉笙、兰溪三人鱼贯入场,江雨霖端坐在看台中央,对柴玉笙微微一颔首,柴玉笙会意,一个健步登上采风台。江雨霖对兰溪耳语几句,兰溪退了下去。
两个嬷嬷找来十字架,将云露绑到架子上。
云露耷拉着脑袋,头发散落着,身上的鲜血顺着小腿流到脚尖,滴落在地上。
柴玉笙指着云露,朗声道:“丫鬟云露,实为北靖间谍,窃取情报,背叛南荣,其罪当诛。今后若是谁敢勾结北靖,这便是下场!”
众人哗然。
盈盈和玉瑾两人呆立在原地。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于震慑心魄,盈盈不禁双腿发颤。
身边的玉瑾也是脸色苍白,惊得一时失语。
“云露!云露!”人群中自觉让开一条道,天十八一跃登上采风台,冲到云露身边。
兰溪在江雨霖身边站定。
张氏李氏看见天十八靠近云露,上手去拦,被天十八一人一掌击飞。
天十八挥剑“咔咔”两声斩断缚住云露的铁链,云露根本没有力气站立,瘫软地倒下,被天十八搂在怀里。
“云露,你怎么伤成这样?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天十八疯了般的咆哮。
天十八搂着满脸血污的云露,流着泪吻上了云露的额头。
“云露,云露……”
天十八不停地低声唤着云露的名字。
全场静悄悄地,没有人说话,此时此刻,没有人去打扰他们俩的最后时光。
“楚荀……”云露颤抖着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艰难地抚过天十八的脸庞。
“对不起……”云露在地牢里受尽折磨,都没有让她流一滴泪。
但她看见天十八冲向她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那日兰溪率人来验身,她知道他已然察觉到她是间谍,却还是选择了维护她。
“云露,我带你走!”
天十八正待抱起云露,柴玉笙站了出来,喝道:“天十八!”
天十八凶狠地抬头,从豺狼般恶狠狠地盯着柴玉笙,拔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柴玉笙的脖颈:“是你伤的她!”
柴玉笙道:“天十八,她是间谍!”
天十八愤然咆哮道:“滚开!”
柴玉笙退了一步。
天十八热泪滚滚滑落,悲恸长叹道:“我楚荀,十八岁入王府,如今已整整十年。我为王府披肝沥胆、出生入死,参战五百六十三场,屠杀两千八百余人。
天干北斗,日月星移。
我在王府熬过的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我一闭眼,那死去的亡魂在我面前一个一个滑过,质问我为何要夺去他们的性命。
我问心有愧!我彻夜难眠!
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陪伴我,你们懂那种孤独吗?”
天十八抬头扬天,热泪滑落脸庞,“直到我遇见了云露。是云露一直陪在我身边,云露就是我的生命中唯一的希望,我不能没有她!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要云露的性命!
你们要杀云露,就是要杀了我!
谁要杀云露,谁就是与我为敌!
我不管她是不是间谍!她是我的云露!
你们把我的云露伤成这样,我连我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
我枉为丈夫!
我楚荀——
今日与你们——
决裂!!!”
天十八从腰上扯下他的腰牌,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腰牌上的烫金字“天字第十八号”咔嚓碎开,断地四分五裂!
众人惊呼,倒抽了一口凉气!
摔腰牌此举非同小可,这简直就是藐视皇权,践踏荣王的尊严!
江雨霖从座椅上霍然站起,爆喝一声:“天十八!”
柴玉笙见状,赶紧上前道:“天十八,你冷静!”
天十八剑指柴玉笙,“柴玉笙,是你,是你伤的云露。拿命来偿!”
突然,一只响箭划破紧张的空气,“嗖”地一声,那利箭径直戳进云露的咽喉!
“云露!云露!!!”天十八不敢置信,天十八扔下剑,飞奔回云露身边。
他缓缓抬头,看向来箭的方向。
陆离伸出的手臂尚未放下,袖中的箭少了一支。
陆离杀了云露!
“你们!我杀了你们!”天十八拾起剑,腥红着眼,看到柴玉笙就砍!
柴玉笙飞起一脚,踢在天十八胸膛上!
天十八哪里顾得上疼痛,揪起柴玉笙的腿一拧,柴玉笙顺势将身体在空中一横,旋了个身,落在地上。
天十八招招狠辣,招招直戳柴玉笙要害,一点余地都没留。
柴玉笙拔出弯刀,以抵天十八的进攻招式。
天十八情绪激动,剑法全乱,疯魔般极速乱斩,柴玉笙本不想杀他,但见天十八直取自己性命,心一横,弯刀连式九招,天十八胸前破开八道裂口,第九刀斩断了天十八的咽喉。
天十八怒睁着双眼,倒在血泊中。
柴玉笙杀了天十八。
全场唏嘘——
盈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露死了。
天十八也死了。
她前一秒还在为天十八和云露的爱情感动不已,可现在,两个人却双双殒命!
在这个王府里——
人命如草芥!
感情更是一文不值!
盈盈热泪盈眶,眼睛一眨,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柴玉笙的弯刀上的残血一滴滴地滑落。
江雨霖令人将尸体都抬走。
众人也纷纷散去。
柴玉笙一转头,看见梅香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怎么又哭了?
柴玉笙泄了口气,径直走到梅香面前。
盈盈的心被悲伤填满,直到柴玉笙站在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柴玉笙扫了她一眼,看见她腰上系了一条绢帕,随手摘了过来,擦拭着弯刀上的残血。
柴玉笙道:“同情他们?”
盈盈啜泣着不回答。
柴玉笙道:“别人的事你竟也哭成这样,倘若将来某日你祸及己身,又该当如何?难道不活了吗?”
说罢,柴玉笙随手将手帕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盈盈呆呆地看着落在地上的染了残血的帕子。
一阵风刮过,那帕子吹飞,一晃眼,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