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十四站在床边,盈盈坐在床上,两人竟一时无话。
天十四终于忍不住,道:“你没有话要问我?”
盈盈道:“没有。”
天十四不可思议,道:“你没有话跟我说?”
盈盈无奈道:“我现在浑身疼,我只想睡觉。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我没有力气陪你。”
一句话将天十四噎了回去。
天十四道:“我没送江雨霖回去,你不要误会。”
盈盈赌气道:“有或没有,怎么样都好。我又没吃醋,你解释什么……”
天十四双手捧起盈盈的脸,深情悲悯道:“你的心里……”
到底有没有我,这几个字,天十四哽在咽喉,却说不出来……
他不敢问下去,怕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罢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吧!
只要能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
管她心里有没有我呢,我心里有她就行。
出去的三天,他怎么也割舍不下。
他的心里全是她,担心她在王府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人欺负她……
就算是她对他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他还是放不下她……
七日的行程,硬是被他压缩到三日。
他归途中听到了律北的消息,马不停蹄地回来,他怕她有危险……
等他赶到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盈盈……
他的盈盈,满身泥土,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受了伤……
怎么会搞成这样?
天十四轻轻抚着盈盈的发,为她摘去发间的树叶和树枝……
柔声道:“还疼吗?”
盈盈心里的委屈突然一涌而出,糯声道:“疼死了……”
天十四洗了毛巾,替盈盈轻轻地擦脸,额头处有个包,问道:“额头这是怎么弄的?”
盈盈道:“被石头砸的。”
天十四指了指胳膊:“胳膊呢?”
盈盈道:“被树枝划的。”
天十四指了指肩膀:“肩膀呢?”
盈盈道:“被拽的。”
天十四指了指腰部:“腰呢?”
盈盈道:“被摔的。”
天十四看着盈盈可怜巴巴的小脸蛋儿,忍俊不禁,他的盈盈怎么这么可爱?
天十四拿出药膏来给盈盈轻轻涂在伤处,药膏冰冰凉凉的,药效极佳,刚敷上没多久疼痛就减去大半。
天十四体贴入微的照顾让盈盈逐渐卸下防备,这一晚上她实在是太累了,太惊心动魄了,回想起夜里那些惊险刺激的一幕幕,盈盈忍不住双手环住天十四的腰,靠在天十四的腹肌上,红了眼眶。
天十四,还蛮暖的……
从天十四身上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安全感,让盈盈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天十四抚着盈盈的细发,柔声道:“现在知道委屈了?之前怼我的劲头呢?”
天十四见盈盈低头不语,伸手轻轻托起盈盈的脸颊。盈盈的眼眶微红,脸颊上划过两滴清泪,睫毛微微抖动着。
天十四柔声道:“让我好好看看……我不在时,我的盈盈受了多少委屈……”
盈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天十四试着去吻盈盈,盈盈没有拒绝。
天十四吻上盈盈的双唇,那轻柔的吻给了盈盈更多的抚慰。
天十四给了她一个温暖的依靠,让她不再想推开。
盈盈软软地窝在天十四怀里,困意袭来,盈盈的眼皮有点抬不起来。
天十四搂着盈盈躺下。
天十四问:“有没有想我?”
盈盈不回答。
“嗯?”天十四询问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盈盈嘤咛了一声,往天十四的怀里拱了拱。
天十四不再追问,从盈盈耳后吻到脖颈,轻声问道:“以后还把我推给别人吗?”
盈盈极小声道:“不推了。”
独孤彦云对此回答颇为满意,他亲了亲盈盈的额头。盈盈闭上了眼睛,沉睡了过去。
盈盈受惊过度,她梦回荣王府那个园子,无数的黑衣人在她面前倒下,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她一个人坐在一棵巨松前,怎么呼喊都没有人答应……
“盈盈,盈盈?”
盈盈听见有人唤她,盈盈从梦魇中惊醒,是天十四唤醒了她。
“我、我梦见好多好多……彦云、我、我好害怕……”盈盈语无伦次。
天十四搂住盈盈,让盈盈枕在他结实的臂弯下。
“盈盈,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天十四吻了吻盈盈的额头,安抚她睡下。
柴玉笙独自一人回到天字第十五号房。
他解开手臂上的衣袖,那利箭的箭头埋在血肉里。
他用镊子贴着没箭处的血肉里伸进,忍着剧痛将箭头拔了出来。
他极快地上了伤药,缠了绷带,吃了一颗止血丸。
柴玉笙杀戮多年,早已娴熟受伤自治。
快到卯时,他才重新躺回床上,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睡梦之中,又回到了那个战场。
还是荣王府那个园子,无数的黑衣人在他面前倒下,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他看见前方有一个绿衣女子坐在一棵巨松前,不停地喊救命。
那个声音那么熟悉。
他不顾一切地跑过去。
那个身穿浅绿色丫鬟服的女子,惊恐无助的看着他。
他往女子腰间看去,腰牌上写着‘梅香’二字。
是她。
“救救我。”
梅香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殷湿了面纱。
“好。跟我走。”
他伸出手,握紧她的手。
梦境戛然而止。
倒地的黑衣人消失不见。
他仍然牵着她的手。
他与她四目相对。
“你……”他欲言又止。
他想揭开那层面纱,一探究竟。
他伸出手去……
却被她按住。
她的手覆上他的手。
她垂着眼,不再看他。
柴玉笙突然醒了。
刚才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恢复了意识。
有点可惜。
差一点就看到了。
柴玉笙坐在床上,他看向窗外,他才睡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揉着太阳穴,回想着那个梦。
一定是最近太忙了。
跟张氏比起来,梅香是好看的。
他想起天十六的话,梅香是个丑八怪。
他嗤笑一声,连丑八怪都入梦了。
他甚至觉得秀色可餐。
他定了定神,重新躺了下去,缓缓地闭上眼睛。
而窗外的洒扫声徐徐传来,他伴着声音再次入眠。
等盈盈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辰时。
房外洒扫声纷纷攘攘,天十四没有把她送回瓦舍。
“今日不用点卯,外面在洒扫……你先不要出去了,我已经替你跟马总管告了假。”天十四道。
“你、你跟马总管说什么了?”盈盈有点担心马总管会说出去。
“你放心,他不会说出去。”天十四道。
盈盈咬了一下嘴唇,心想:那还不是被外人知道了……
天十四看盈盈神情有异,搂住她的纤腰,道:“你在怕什么?”
盈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可能是怕被人知道自己跟天十四有私情,怕自己在膳房被嘲讽,怕江雨霖知道后为难自己。总之,直觉告诉她,如果一旦大家发现她跟天十四有私情,她定会倒大霉。
盈盈道:“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我还要在膳房工作,我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议论……”
天十四道:“你喜欢膳房的工作吗?”
盈盈点头道:“挺喜欢的。”
天十四道:“好吧。我会保密的。”
绣楼内,江雨霖正襟危坐,她面前的黑衣男子负手站在对面,男子神情淡漠,彷佛没有事情可以让他畏惧般,昂然而立,腰上悬着金字腰牌‘天字第十八号’。
“天十八,昨晚你在哪里?”江雨霖抿了一口茶,对站在面前的天十八道。
“在丫鬟瓦舍。”天十八如实回答。
“是否有人告知过你,去鸿泰院集合埋伏?”江雨霖道。
“有。”天十八道。
江雨霖一拍案板,暴喝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
天十八如同一座木桩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江雨霖喝道:“明知集结,却公然违反号令、私自行动,该当何罪!”
“当重罚。任凭江总管处置。”天十八单膝跪地,身板却挺得笔直。
江雨霖冷笑一声,语气稍缓,道:“好啊,是你说的重罚。你且在这里等着。”
说罢,拂袖出了门,将天十八一个人留在屋里。
天十八跪在地上,没有江雨霖的指示他不能站起来。
天十八约莫跪了半个时辰,忽听绣楼外传来云露的求救声。
是云露!
江雨霖抓了云露!
天十八霍然起身,跑下楼去寻,看见云露被铁链绑着,两个嬷嬷拉着她往刑台去,江雨霖、柴玉笙、兰溪三人跟在其后。
天十八疯了般冲到云露面前,按住她手上铁链,喝道:“放开她!有事冲我来!不关她的事!”
柴玉笙看见天十八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疯魔,深深地无奈。
柴玉笙上前按住天十八的肩膀,喝道:“天十八,你冷静。你有罪在身,莫要再放肆!”
天十八一手挡开柴玉笙,指着柴玉笙大喝道:“滚开!是你揭发我的对不对!”
柴玉笙不想争辩,闭嘴不言。
天十八揪起柴玉笙的衣襟,怒吼道:“你们这么多人抓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有本事冲我来!我不怕!你们放了云露!”
“放手。”柴玉笙无奈地扯开天十八的手。
兰溪拿着一对峨眉刺撂在天十八脚下,道:“天十八,你好好看看!这对峨眉刺是从你的房间里搜出来的!是你的武器吗?”
天十八怔住了,不解道:“这是什么?我房里怎么会有峨眉刺?”
兰溪道:“你去问云露啊!”
天十八的房间一直是云露在打理,他跟云露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收拾过屋子,以至于屋子里有什么他根本就不清楚,也从没发现过。
天十八指着峨眉刺,问:“云露,这是你的吗?”
云露道:“是我的。”
天十八道:“你为什么会有峨眉刺?”
云露说不出口。
柴玉笙道:“她是北靖间谍。”
天十八大为惊讶,“这、这怎么可能呢?云露,你怎么会是间谍呢?你告诉我,你不是!”
柴玉笙道:“她跟你在一起,是为了窃取我们的任务,传达到北靖。你可有透露任务的信息给她?”
天十八被问住了。
他确实跟云露说过自己的任务,而且不止一次。
江雨霖见天十八闭口不答,已然知晓答案,冲两个嬷嬷挥了挥手,道:“带走。”
天十八眼睁睁地看着云露被拉入地牢。
柴玉笙看到天十八痛苦的表情,心里怅然。
感情一事当真是不公平,天十八用情至深,可云露却一直欺骗他。他想起上次在鸿泰院遇到蒙面的云露,云露拿了梅香的腰牌,还趁机轻薄他。如果被天十八知道云露对他用情不专,亦或者说云露放浪风流,可能会更伤他的心吧。
柴玉笙闭口不言,不想再给天十八的心脏补刀。
江雨霖走至天十八身边,附耳道:“云露还有同党藏在王府。不如你回忆回忆,她跟谁走的近,或者说你知道谁有嫌疑,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天十八眼神一凛,道:“你会饶过她性命吗?”
柴玉笙顿感无语,北靖间谍必死无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竟还抱有幻想?!
江雨霖道:“视情况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