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十四回了房间,错愕地环视着屋内富丽堂皇的装饰。马总管已在房里候着他,见他回来,赔着笑脸迎了上去,问道:“房主,这房间的布置您可还满意?”
天十四看了看这个住了八年的熟悉却又陌生的房间,道:“先这样吧。”
马总管唯唯诺诺地应了,却不走。
天十四见马总管不走,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按在马总管胸前,道:“赏你的。”
马总管一见银票足有一百两,喜上眉梢,作揖说了几句恭维话,欢欢喜喜地去了。
戌时,天十四到了丫鬟瓦舍,敲了敲‘大寒’的房门。
玉瑾开了门,天十四走了进去。
盈盈见是天十四,有些手足无措,道:“你、你怎么来了?”
天十四道:“我来接你。”
说罢,不由盈盈分说,上前拦腰打横抱起盈盈,道:“走吧。”
脚尖一点,飞掠回房间。
天十四一脚踢开门,抱着盈盈进了房,盈盈被满屋珠翠惊呆了,这还是昨天的那个房间吗?没走错吗?
天十四将盈盈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架顶板雕有龙凤呈祥纹案的紫檀木架子床上,替盈盈脱了鞋袜,换上了一双浅粉色苏绣绣花便鞋。
盈盈从床向门看去,中间一张饭桌,两把椅子,左手边一套烛台,一个九斗柜,靠门口一个鞋架。右手边两组衣橱,一架极大的梳妆台,台上摆了一个五层的首饰匣子,胭脂水粉梳妆之物一应俱全。
盈盈环视着她所坐的这张四根木柱支起的高顶架子床,艳红色的绞纱罩住整个床体,从四面散落及地,床头雕着龙凤戏珠的图案,床上放了两个红色双喜字鸳鸯戏水枕,床内横铺了两条红色锦被,一条彩绣鸾凤和鸣喜被,一条花团锦簇暗纹丝绸喜被。床上铺了两层棉褥,棉褥上覆了一张嫣红色玫瑰花纹丝绸床单。
原来这是收房……
盈盈看着与婚房毫无二致的陈设,有些尴尬,她又想起时曜寒当时也要收房,而蝴蝶十三翼直唤她‘嫂嫂’,心里这才明白了几分。
他们杀手不方便成亲,所以便将收房当作成亲了。
盈盈又想起时曜寒,自己差一点就能跟时曜寒在这种房间里团聚,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变成了独孤彦云。
我不想跟他……
盈盈心里仍旧抗拒。
天十四去桌上倒了杯茶,递到盈盈手上,问道:“盈盈,这个房间你喜欢吗?”
盈盈接过茶,是一杯姜枣茶,盈盈捧着茶杯,踌躇片刻,糯声道:“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天十四沉默片刻,复又拉着盈盈的手,道:“夜深了,准备睡吧。”
盈盈心里轻叹一声,她的反抗毫无用处。天十四不会因她不愿而改变他要做的事。
“我、我去梳头。”盈盈找了个延缓行房的借口,她走到梳妆台边,拿起梳子,对着镜子,镜子上反射着她极其不情愿的脸。
天十四走到盈盈身后,替盈盈拔下青玉簪,青丝披肩垂地,天十四从盈盈手里拿走梳子搁在桌上,弯腰打横抱起盈盈往床上走。
盈盈认命般地垂下眼去。
罢了,随便他吧,他想怎样便怎样吧。
天十四替她脱了鞋袜和外衣,重新将盈盈放回床上平躺下,自己也脱了衣服,换了身睡袍,翻身上床,他拉过那张鸾凤和鸣的喜被盖在盈盈和他的身上,抚着盈盈的脸颊,柔情道:“盈盈……”
盈盈微微侧过头去,不想应他。
天十四以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柔声道:“那日是我不好,弄疼你了。”
盈盈半闭着眼,不回应。
天十四柔声道:“我保证、以后轻轻的……”
盈盈心里万般无奈,是轻重的问题吗?是她想要和不想要的问题啊……
她不想要啊……
而天十四已经认定她想要,她愿意。
盈盈鼓足勇气,柔柔地道:“我不……”
“唔……”盈盈的唇瓣已被天十四覆住,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的态度、她的想法,他连听都不听。
盈盈如同一只没有感情的布娃娃一般,任由天十四亵玩和索取。
过了良久,终于切入正题。
盈盈认命般对天十四柔声道:“轻、轻点……”
天十四听了,会心一笑,柔声道:“好。”
“盈盈,盈盈……”天十四附在盈盈的耳边,一声声的唤她。
“盈盈,我是彦云,我是你的彦云……”天十四搂着盈盈,深吻着她的唇她的脖颈她的耳她的脸颊。
盈盈纤纤柔荑忍不住覆上独孤彦云宽厚矫健的脊背。
天十四见盈盈主动抱住了他,喜得心花怒放。
盈盈接受他了!
天十四欣喜地揉了揉盈盈的细发,亲了几下,柔声道:“还要吗?”
盈盈此刻十分贪恋刚才的那无与伦比的快感,动情道:“还、还有吗?”
天十四猛亲了盈盈一口,道:“有,要多少有多少!”
盈盈已沉沉睡去,天十四搂着盈盈,盖上那大红喜被,他回想过去孤寂的自己和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片段,又看了看身边的可人儿和满屋新婚般的陈设,给自己的过去划上了一个句号,开启了新的生活。
以后的日子,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她了。
他深吻上她的额头,看着沉睡着的她,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盈盈,我爱你。”
清晨卯时,盈盈已醒了,天十四也醒了。
盈盈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天十四打开首饰匣子,里面珠钗宝环应有尽有。天十四挑了一支宝钗,道:“我给你戴上。”
盈盈却按住他的手,道:“不用了。我还要回膳房。”
说着将那青玉簪插在发间,匣内首饰丝毫未动。
天十四微怔,他以为经过昨夜一夜缠绵,盈盈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可看她的神情,似乎还有些不愿。
天十四道:“膳房别去了,跟我住吧。”
盈盈低下头,手指交缠着自己的发丝,糯声道:“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天十四急道:“为何?”
盈盈带着倔强的语气委屈道:“我、我已经从了你了,你莫要再在这件事上逼我。”
天十四听盈盈如此说,心里一痛,却不敢惹盈盈生气,只得道:“好吧。”
盈盈起身便要走,道:“我回去了。”
天十四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送你回去。以后每天我去接你。”
盈盈心知拒绝不了,便低头不语。
天十四将黑袍披在盈盈身上,替盈盈戴上兜帽,将盈盈裹了个严严实实,打横抱起盈盈,脚尖一点,飞掠到丫鬟瓦舍,将盈盈送进屋里她的床上。
玉瑾尚在熟睡,天十四脚步极轻,并未吵醒玉瑾,天十四吻了一下盈盈的额头,转身走了。
盈盈来到膳房,众人全都围在翠竹的座位上,嘻嘻嚷嚷的聊个不停。
盈盈好奇,也走近去看,见翠竹美目流转,愈发娇艳欲滴,发间那支点翠衔珠凤钗更是惹眼。
丁香道:“翠竹,你这发钗从哪得来的?我们可从未见过!”
翠竹抚了抚发钗,得意道:“你们自是没见过的。”
墨屏听了,不屑道:“一支发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翠竹抚了抚发间那钗子,得意道:“发钗而已,是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这支钗是北靖皇族之物,民间是寻不得的。送我的房主说了,只有我配的上它!”
众丫鬟一听‘北靖皇族之物’,无一不羡慕嫉妒恨!
绣球推搡着翠竹急道:“谁送你的?快告诉我们!”
水仙、玉兰等也急急地问了数遍。
墨屏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采莲立在一边,瞥了一眼那发钗,只觉得比自己头上戴的金钗好看数倍,心知自己被比下去了,心里不悦。
所有的丫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那凤钗,有的说‘凤钗会不会是王妃之物?’,有的说‘点翠工艺,必是皇族之物无疑了,只有宫里的宫妃才能戴点翠的首饰!’还有的说‘这绝对是天字的房主送的,地字的不可能有如此大手笔’云云,翠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终于架不住众人的攻势,扬声道:“好了,告诉你们……”
众人全都竖起耳朵。
翠竹挽了挽耳边的长发,傲视群芳道:“天十六。”
!!!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众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的脸上五颜六色,都不是很好看。
盈盈听到翠竹说出‘天十六’三个字之后,只觉得反胃,但也察觉到了全场气氛的微妙。
她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水仙第一个发出声音,“我送饭去了。”
丁香狠狠白了翠竹一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罢也出了门。
玉兰也瞪了翠竹一眼,见丁香走了,追了出去,“丁香,等等我!一起走!”
蔷薇冷哼了一声,尖酸道:“还以为是谁送的,原来是他呀!”
娇杏撇了撇嘴,嘲讽道:“可不是,我还以为是天十四或者天十五呢!”
盈盈听到‘天十四’三个字,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想听娇杏再说点,而娇杏什么也不说了。
翠竹听出娇杏的言外之意,道:“天十四天十五,你们爱追追去吧。追到了算你们的!我可不去碰钉子。”
娇杏听了,翻了个白眼,跟蔷薇一起出了门。
墨屏没说话,盯着翠竹的发钗看了两眼,就走了。
绣球疑惑道:“她们怎么都走了?刚才还聊的好好的呢!”
凝露施施然走过来,看了看翠竹的发钗,道:“当真是极美的发钗,我都好生羡慕呢!”
绣球道:“凝露姐姐,她们怎么都怪怪的。”
凝露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独坐在窗边出神的采莲,悠悠道:“别人的心思,咱们怎么能猜的着?”
翠竹依旧得意地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她满意地看着这群人因嫉妒离去,她尚不清楚到底多少丫鬟跟天十六有染,不过就照刚才这种状况来看,人数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哼,我赢了!
虽然翠竹没有拿下天十四和天十五,但是她在天十六的一众情人之中脱颖而出,成功让所有人羡慕嫉妒恨,这不比拿下天十四和天十五还要爽?
翠竹沉浸在这种虚荣心被极大满足,以及因天十六的独宠而高人一等的骄矜里,心里愈发喜欢天十六了。
翠竹见采莲看向窗外,故意扭着纤腰走到她看向的方位,摆弄了一下发钗,头也不回的走了。
翠竹知道采莲看到了她,可她偏偏不要看采莲,就要让采莲心里不痛快,产生一种她望尘莫及,她不如自己的感觉!
果然采莲被翠竹彻底刺激到了。
采莲对着翠竹的背影,怒骂了一声‘娼妇!’,气乎乎得冲出了膳房。
盈盈因知采莲为了天十六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急忙追了出去,看见采莲躲在荷花池边哭泣。
“采莲……”盈盈走上前去,刚想安慰,却被红着眼睛的采莲狠狠瞪了一眼。
“你来干什么!”采莲赶紧将眼泪擦了,冷冷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没有。”盈盈摇了摇头。
采莲见了盈盈,嫉恨丛生,道:“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没有。”盈盈道。
采莲道:“谁有你命好,时曜寒要你!你在膳房什么都不用做,连饭都不用送!谁有我命苦……”
盈盈道:“你、你既已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要来往呢?”
采莲道:“我不跟他来往我跟谁来往?跟天十四吗?跟柴玉笙吗?”
盈盈被怼到不敢言语。
采莲说罢,扔下盈盈,自己跑走了。
盈盈看着满池的荷花,哀哀叹气:都道我命好,只有我知道,我过得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