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丝毫不觉羞耻，问得真心实意。
在他看来，自己与东方济都是顾君亦的好友，向东方济学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爱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东方济气愤回复：【本人男，爱好女。】
实在无法想象，东篱一张清纯脸皮下的心有多黄。竟然问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这种尴尬的问题。
他不由反思自己释放了什么错误的信号给东篱。
但东篱会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证明老顾还没被吃掉？纯被窝聊天？
实在无法想象哪里出了问题。是老房子着火还是嫩牛要吃老草？东方济翻来覆去迟迟不见东篱回复。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
【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另一头东篱已经收起肚子。他努力向前挺起平坦的小腹，左手撑住后腰，右手抚肚时不时摸两下。
在顾君亦的询问后，振振有词，“大肚子就要这么走路。”
“你少玩点手机。”顾君亦语重心长。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怎么东篱了。
给妖怪的科普刻不容缓。
顾君亦强制东篱放下手机，开启小课堂：人类生活小常识之食物篇。
东篱逐渐听出了不对劲。他本是打着扩宽食谱来听的，结果只听到满耳的不允许。
这不许吃，那不许吃，许吃的还不让多吃。
活着还有什么劲，无趣。
东篱由一开始的兴趣盎然到双眼失神。那双爱直勾勾盯人的懵懂鹿眼越眯越小。
东篱暗道不好，仿佛听了和尚念经，意识开始迷失。他在心底挣扎，绝望呐喊。
但无奈实在抵不过那股神秘的力量。“啪叽”一声倒在桌面上，彻底睡死过去。
顾君亦在叫醒东篱和扇自己一巴掌之间，选择了放任东篱。他盯了东篱半响，见他睡得昏天暗地毫无动静，最终叹了一口气离开。
也是，就算东篱再怎么学人，他终究不是人。何必要以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当人有什么快乐的呢？
“吃东西我会快乐，当人和快乐不能一起选吗？”
耳边响起东篱的话，顾君亦嗤笑一声。刚入世的小妖怪还不懂人类的无奈，哪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之人，大多是自私的。不过是他人替他负重前行罢了。
比如他的父母。他从来没怪过父母缺少陪伴，只是生气他们让爷爷如此辛劳。
一直都是爷爷撑着这个家。哪怕经历九死一生的手术后，术前还在担忧顾氏。
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撑起顾氏了，爷爷可以松口气了。
顾君亦的人生没有随心二字，唯有责任。
人生来就是要做点什么的。
东篱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妖只要快乐就行。顾君亦不懂妖怪要怎么生活，东篱怎么说都是对的。但他懂得在不懂的领域闭嘴。
把东篱的话甩出脑后，顾君亦决定顺其自然。这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谁能知道东篱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也许明天就不在了。
就像以前一样消失。
顾君亦沉沉睡去，闹钟响起脑海里还是一片浆糊。他凭着多年的习惯和意志力睁开双眼。
一睁眼就被吓了一大跳，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东篱正站在床头，俯身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他。与平时清澈的眼神不同，妖怪眯眼蹙眉仿佛在研究如何将他拆吃入腹。
也许是东篱平时的形象太过于无害，导致顾君亦时不时忘了对方是一种不合理的存在。
“早。怎么了？”顾君亦咳嗽一声淡定询问。
最近睡觉老被床底的各种法器符箓硌得生疼，但此时这些法器给了顾君亦很大的安全感。
“你对我做了什么？”东篱问。
他是个爱享受但又很勤快的妖怪。自从醒来，每天晚上都在修炼，除了开始被折腾晕过去的那几晚。
夜晚与日出之际是最好的修炼时机，可昨晚的月华和今天的紫光，东篱都错过了。
“什么？”顾君亦下意识地看自己一眼，还好睡衣好好的。
“我昨晚一觉睡过去了，醒都醒不过来。”东篱说，“我从来没睡得这么沉。”
难道妖怪也会被失眠困扰，但东篱说他基本不睡觉，怀疑是他施法导致他昏睡一整夜。
顾君亦解释半响东篱将信将疑，直到两人刷了很多视频。东篱终于知道，他和所有学生一样，单纯不爱学习罢了。
“奇怪，我怎么会不爱学习呢。”东篱挠头离开，自己明明很勤奋修炼。
所以说，用人的标准来衡量妖真的很不合理。像他这么勤勤恳恳的老妖怪，都要被人内涵两句不爱学习。多吃点东西还要被怀疑不是人。
人可真爱多管闲事。
后背的冷汗干了，睡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顾君亦冲了一个战斗澡。
出来后东篱正坐在饭桌前炯炯有神，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东篱恢复了以前无害的模样。脸上写满对要饭的渴望。
顾君亦被自己蠢笑了，年纪越大越不经吓，就东篱能有多大的坏心思？
“今天不在家里吃。”
“那在哪吃？”东篱显得很高兴。顾君亦偶尔会煮面当早餐或者宵夜，只不过他嫌麻烦只放一点盐，连煎蛋都懒得煎。当然家里也没鸡蛋。东篱吃得没滋没味，不过聊胜于无。
可怜他只会刷视频还没学会点外卖。
“回家一趟。”
东篱了然不再问。
在几百年前，东篱住在一家的院子角落里。那个男主人就不止一个家。他背着女主人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后来被女主人发现，两人大吵一架。
只是，很快女主人哭哭啼啼地看着另外一个女人住进家里。有人劝女主人放宽心，女主人也哭着说早知道就不拆穿外面那个家，由他去了。
人有两个家不奇怪，东篱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不过由女主人的眼泪得知，当男人要去另外一个家时，不要多问。
顾君亦出门，东篱紧随其后，“另一个家的饭好吃吗？”
“好吃。桂姨几十年的厨艺。”
昨晚，顾君亦留信息给桂姨，让按十人份备的早餐。今天出门晚，估计早餐都凉了。
这个时辰车不多，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只花了50分钟就到了。东篱报了一路的菜名，念得快流口水，一度想要让车飞起来。
但很可惜，顾君亦并不想体验凌霄飞车。他说了一路的交通安全小知识，东篱完全没听进去。
车刚停好，东篱先顾君亦一步下车。见院子里有位慈眉善目满脸带笑的妇人，东篱张嘴就问，“哪里吃饭？”
桂姨一愣，好直接的小伙子。长发，但应该是小伙子吧。
顾君亦快步走过来给双方做了介绍，“桂姨，东篱说话嘴快。今天出门迟，他饿了。”
“早餐我都热过了，热乎着呢。”桂姨见东篱一张嫩脸以及不羁的绿长发，心里了然，叛逆期的孩子，“东篱还在长个吧，的确不经饿。”
她把两人迎进去同时伸头往外看。
别墅区占地面积大，别墅与别墅之间离得远，外面静悄悄的。十人份的早餐，只来一个朋友？
“小少爷第一次带朋友回家。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少爷这么开心。”桂姨笑着说。
可惜东篱毫不在意，只想尽快吃饭。顾君亦在后面扯他，东篱想起对方说做人要讲礼貌于是回头笑，“是吗？我好荣幸哦！”
顾君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他们来得迟，饭桌上的食物已经收起来了。桂姨连忙进厨房忙活。
“我先带你见见爷爷。”顾君亦说。
见爷爷？
这个家有顾君亦的亲属在。有亲属在的家才是真正的家。
原来大平层才是外面的家。
他才是外面那个。
“我才是你养在外面的那个。”东篱了然。
顾君亦……不明白但不想问，总感觉跟东篱对不上脑电波，问了也白问。
他叮嘱，“做人要讲礼貌，见人主动打招呼。”
“你不是说麻烦吗？”
昨晚聚会，东方济吐槽顾君亦一个月不见招呼都不打一下。当时顾君亦冷冷来了一句：麻烦。
没想到被东篱记住了，还学会用来反驳他。看来以后要以身作则，的确麻烦。
“同辈之间可以不用主动打招呼。但见着前辈还是要礼貌些的。”
东篱又有了新问题，“什么是同辈，什么是前辈？”
“跟你差不多大的是同辈。比你老的是前辈。”顾君亦耐心解释。
“知道了。”东篱嘀咕着比自己老的人类没见过，那真是老不死。
顾君亦的步子顿了一下，又忘记东篱的身份了，“我说的是按人的年纪。你按我的年纪来，比我老的就是前辈。”
“好啊。”东篱纳闷地看着顾君亦。
三十个年份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老，感觉咬下去能爆汁。
不过人与妖不一样，东篱不明白但学会了接受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认知。除了不让多吃之外。
顾老爷子正在后院躺椅上晒太阳赏花。阳光正好，晒在身上不闷不热，晒得人昏昏欲睡。
顾君亦走近了，老爷子才迷迷糊糊睁眼，“是小宝回来了啊？”
“小宝是谁？”东篱问。
“嗯？”听到陌生的声音，顾老爷子扭头看去，是一个陌生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一头绿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小宝的朋友？”
这下东篱听懂了。他的确是顾君亦的朋友。
小宝？小宝贝？
可不是嘛，三十岁多年轻啊。的确是小宝贝。
顾君亦低声提醒，“讲礼貌。”
东篱了然，这是要让他主动打招呼的意思。东篱听过顾老爷子的故事，听说是他救了自己，又含辛茹苦地养了自己几十年。
没有顾老爷子，东篱的本体可能在他沉睡之际就被砍掉了。
能养自己，是人类的荣幸。但东篱对顾老爷子很有好感。他上前笑眯眯打起招呼。
这是东篱第一次主动打招呼。
“你就是伺候我的老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