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什从杨皎手中接过那把剑,指尖不住地发颤。
在巨大的喜悦过后,理智开始回拢,谢什又追问起花涧是从哪里出现的,又是为什么会成为他的本命剑。
闻言,杨皎开始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在谢什晕倒后,郁涔和林潸迅速飞身将他从凶兽的身下拉出,那凶兽在失去眼球后,身体一寸寸灰败,随后歪倒在地,最后,它的身形一点点化作飞灰,花涧就是在这时从中掉落而出的。
它飞至谢什身体上空,绽出了极盛的赤色光芒。
据杨皎的推测,她觉得可能是这凶兽不小心误食过花涧,卡住嗓子了,所以它才在打斗时一声不响。
“这样吗……”谢什垂眸沉思着。
“可能是你的血,不小心沾上过花涧吧。”姜漆犹疑着提出一种可能。
不管怎样,谢什的本命剑就这样寻到了。
喧闹过后,夜晚重新归于平静,天色已然不早,在决定好守夜顺序后,她们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原本萍水相逢的两伙人按理来说应当是分道扬镳的,但是应庹成夏的请求,她们还是继续同行。
“为什么非要跟她们一起走啊……”税共秋在一旁小声嘟囔,身旁的庹成夏听见了,抬起枪,若无其事地“咚”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姐!你这霜綮每天就光用来打我了……”
她机械地扭过头,看向身旁夸张揉头的税共秋,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冷漠地开口:“我警告你税共秋,你自己想死我管不着,你姐我可还没活够。”
随后,庹成夏亲切地扬起一抹威胁的笑,语气中充满了姐弟温情:“先不说人家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在这秘境里,到处都是凶兽,光靠你和我,哦不,”想起什么,她严谨地加重了关键词:“光靠我。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
郁涔五人在前方听着姐弟俩悄悄咬耳朵,均做出一副耳聋眼瞎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把视线投到别处,嗯,这树不错,一看就活了好几年了。
*
又往秘境深处走了几天,路上的小型凶兽都交由姜漆她们和税共秋四人解决,偶有难以应付的,郁涔她们再酌情出手。
在这几天里,谢什和花涧磨合得越来越好,她们七人也变得越来越熟络,只是姜漆与杨皎的本命武器仍未寻到。
“对了,成夏姐,你们是为什么来这儿啊,丹宗也需要找本命武器吗?”轻透的月光下,杨皎屈膝坐在地上,歪着头问向身旁的庹成夏。
“按理来说是不需要的。”庹成夏双手交叠着垫在头下,仰面躺在地上,眼中倒映着星群,“但是聂清玟师尊,哦,也就是我们宗主夫人,她觉得我们就算以炼丹制药为主,也不能完全不会武功,怕我们真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就开始教我们练枪。”
“不过,我们毕竟是丹宗,宗内大部分人在长枪上都没什么天赋,不过聂师尊也不在意,她说,只要我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就行。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武器,只是带那小子出来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这样啊。”许是有庹成夏在身旁,让她过于安心,又或是今夜的篝火太暖,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昏沉,这时,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去休息吧。”是郁涔。
她看到杨皎点了点头,便又转头蹲下身,对着庹成夏轻声说道:“你也去休息吧,后半夜有我和姜漆。”
应了声好,庹成夏慢悠悠地从地上起来,拍拍衣服走了,路上还伸了伸腰。
看着二人去休息后,郁涔也坐下来,地面有些凉,马上要到整个秘境最中心处,为了节省灵力,她们没再让林潸开结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今夜也没有燃火。
“马上就要到秘境中心了吧。”一旁坐着的姜漆低声询问,声音有些缥缈。
“嗯,那地方最外圈有层毒气,至于再往里的样子,我也不清楚。”郁涔顿了顿,安抚地笑了笑,“破解毒气的丹药我已经拜托庹成夏准备了,这点无需担心。”
接着,郁涔又掏出个袋子递给姜漆,“对了,那日你的符袋被割断了,我便重新为你准备了一个。”
姜漆愣了下,伸手接过,眸光闪了闪,随即又扬起个笑,“多谢师姐。”
之后,姜漆便一直低头盯着那个袋子默不作声,神色也让人琢磨不透,郁涔便也没再开口,静默在空气中蔓延。
直到浅月将歇,姜漆的呢喃才混着晚风灌入耳中,有些虚无,让人摸不清头脑,好像只是她随口的发问,她说:“天空之上,会有什么东西存在吗?”
说完她又轻笑了声,“如果说修仙是为了飞升,那么天空之上,真的有神仙吗?”
“可能吧,”郁涔的眼眸垂了垂,“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呢。”
*
翌日,毒气外,庹成夏将手中的丹药分发给六人,郁涔捏着手中丹纹清晰的翠色丹药,心想,不愧是丹宗宗主的亲传徒子,练出的丹药成色相当漂亮。
她们六人服下丹药后就踏入了雾气中。
这片毒气不算薄,各色毒虫被这雾气滋养着,一只较一只硕大,甲壳上布满颜色艳丽的花纹,趴在树干上,爬在地面上,遍布她们所行前路的各处。
她们尝试运行灵力来抵挡,却又发现这虫子对灵力异常敏锐,稍有波动便密密麻麻一片扑来,逼得她们只能挥动武器硬生生地砍。
不知走了多远,毒虫逐渐消失了,身边的身影也愈加模糊起来。
“师姐?”郁涔轻声唤道,很快,眼前景物开始模糊不清,她用力甩甩头,却还是无法克制猛烈袭来的困意,意识很快就变得昏沉。
当郁涔再次清晰地感知到周边环境时,已然身着华服,置身于大火中。浓烟呛得她鼻腔发疼,热意直冲大脑,她强忍下不适皱眉打量四周,这是哪?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想要逃出房屋,往前跑出几步,猛地一下,她一只脚踩上裙摆,往前踉跄出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只手为了寻找支撑点靠在烧得滚烫的墙壁上,待到收回,掌心已然通红。
她弯下腰想要将裙摆撕开,脑中却莫名浮现出:衣冠不整、不合规矩,这句话。
怔愣片刻,火舌借势攀上衣摆,她呼出口气,忍下痛意仅撕毁燃起的衣角,随后跌跌撞撞地越过残破的废墟,一把推开木门,热意瞬间退下全身,发疼的鼻腔挤入第一缕新鲜的空气。
“公主!”带着明显惊慌的女声从远方传来。
郁涔疑惑地转过头,是在叫她吗?
用力眨眨眼,视线终于清晰起来,只见一群穿着相似的女人,个个身上散发出惊恐的气息,像是犯了弥天大错般,步伐急切,恨不得跑起来。
四周开始传来走水的喊声,其中一人赶到郁涔面前,低垂着头,面容看不真切,粗粗喘出几口气,强稳住声调,恭敬开口:“公主,您没事吧?”
郁涔没有应声,她晃晃脑袋,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是什么呢?
“你把头抬起来。”她将视线定格在身前这人身上,尽自己所能地温和开口。
可明明什么都没做,身前人却猛地僵住,颤着声开口:“公主,这于理不合……”
“抬头。”她加重了语气,急切地想寻求些什么。
“女儿!”
她们还在对峙着,眼见那人有了松动的意向,一道清丽的从远处声音响起,让眼前人如蒙大赦。
郁涔怔愣地转过头,直到方才,她的思绪还是一片泥泞,而这道声音直穿过这片泥泞而来,带给她一种微妙的安全感,是熟悉的人吧?
入目是衣着华丽的一女一男,在三四人的簇拥下走来,郁涔渴求地望向她们的脸,那脸却像是糊上层雾气,教人看不真切。
“怎么样,可有伤着?”女人急切地向她快步走来,不住地上下打量,在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后,又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女人的手指纤长、细嫩,一看就是十指不染阳春水,摸在郁涔脸侧,柔软又温暖,可郁涔却莫名地有些想躲,她不喜欢旁人的触碰,就连不小心擦到都要抬手拂拂,这人亲昵的态度让她有些异样的感受,可她叫她女儿,她也不好躲开来自母亲的抚摸。
女人的指尖毫不意外地染上郁涔脸颊上的灰尘,郁涔一直侧眸注视着,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头一紧,转而看向女人的脸,虽然模糊,却仍然能感受到女人一瞬间紧蹙的眉头。
郁涔眸光一暗,有些无法面对这样复杂的情感,向后退了半步,挂起笑容,温声开口:“我——”顿了一瞬,她挂上抹笑,继而接上:“儿臣无碍。”
一直站在女人身后的男人此刻也满含责备地开口:“怎能如此胡闹,叫你母后为你忧心。”
他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郁涔,却忽地停在某处,似是有什么想要说的,停顿片刻,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看上去依旧不愉。
男人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染有怒气的痕迹,可偏生让郁涔心头一紧,忙道了句:“抱歉。”
“来人!带公主下去清洗。”男人冲着人群高声喊了一句,随后扭过头接着对郁涔道:“今日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来找我们。”说着便携女人转身离去。
“公主,我们走吧。”身旁女人弓着腰低声对郁涔说道。
郁涔深深看了眼那对女男走远的方向,随后低低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