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殿内顿时响起无法抑制的惊呼，有的女郎甚至不忍地闭上眼睛。
只见雎阳公主站起身，猛然朝着不远处的柱子撞去。
“砰”地一声，雎阳公主缓缓地倒了下去，额头的血涌了出来，染到了红柱上。
上面雕刻的鸾凤因鲜血而更加的徐徐如生。
季慈音站在不远处，亲眼目睹雎阳公主撞柱的模样，不禁面色惨白。
那种人渐渐失去生气，充满了死亡的感觉，伴着血腥味统统涌入季慈音的五感之中。
亲眼目睹楚王逼死圣上的长女雎阳公主，如此血腥的一幕，一些年轻的郎君女郎甚至控制不住地干呕。
这些生来未见过血的年轻人，第一次对宫变有了实感。
宫变，是会死人的。
楚王见到这一幕，不惊不喜，看向卫皇后。
“皇后娘娘，还没有回心转意吗？”
卫皇后闭目，但不断颤抖的眼睫暴露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楚王又看向太子，“好侄儿，你要不要劝劝你母亲。”
他顿了顿，狞笑道：“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了。”
太子被如此恐吓，嘴唇早已发白，但还是极力控制自己，呵斥道：“孤身为一国储君，岂能被乱臣贼子所辱。”
“好侄儿，有骨气。”
楚王大笑，“不知道你死了之后，你的父皇还会不会记得你。”
“人死如灯灭，只要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都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楚王的声音蛊惑，“你死了，岂不是如了司马曜的意，他正好册立晋王为太子。”
“好侄儿，连叔叔久在封地，都知道晋王受陛下爱重，你怎么不以宣太子的下场为诫呢？”
太祖皇帝宠爱幼子，久而久之产生易储的念头，宣太子惶恐之下暗中谋逆，还未成事便被手下告密，太子于东宫畏罪自尽。
最终幼子登基，就是后来的太宗皇帝。
楚王此番话煽动人心，太子的脸色变幻莫测，显然是想到了平日里种种。
“太子。”
卫皇后沉声道，语气严肃。
太子听出卫皇后语气中的警告之色，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一片坚毅之色。
“孤，宁愿赴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说完，他看向沈明，语气悲伤：“孤，错信你了。”
沈明是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子将他视作心腹，此次寿宴的军队布防，就是由沈明负责。
只是没有想到他早就暗中投靠了楚王，才酿成了今日的惨剧。
沈明避开太子的目光，剑锋寒光凛凛：“太子殿下，得罪了。”
太子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卫皇后，如同幼崽向母兽寻求依赖，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楚王见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冷笑，想知道这个老谋深算的女人还有什么后手。
寒亮的剑身映照出卫皇后的身影，她的眼睛却比剑还要锋利，还要冰冷。
卫皇后静静直视楚王，终于开口：“我写。”
卫皇后此言一出，殿内针落可闻。
楚王一愣，旋即笑了出来。
看来太子，便是卫皇后唯一的软肋。
卫皇后又道：“凤玺不在我手上，需要派人回宫去取。”
“我还有一个要求。”
卫皇后看向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雎阳公主，雎阳公主额头的血已经干了，如同一抹艳丽的花朵开在脸上。
“我要太医为雎阳诊治。”
楚王哈哈一笑，无有不应，末了还说一句：“若是皇嫂一开始就答应，我这侄女也不用受皮肉之苦。”
“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楚王的语气惋惜，似乎真的为雎阳公主感到不值，“可惜她的命不好啊。”
雎阳公主金尊玉贵，多少闺中少女羡慕她尊贵的出身，头一次有人说她命不好。
卫皇后充耳不闻，神情淡然，完全没有将楚王话中的嘲讽放在心中，反而是太子面露愧色。
太医很快就被带到，他的手搭在雎阳公主鼻上，又搭在雎阳公主的脉搏上，眉头紧皱。
最终，太医战战兢兢地开口：“还有救。”
季慈音为雎阳公主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写吧。”
楚王亦同样笑意盈盈，将凤玺放到了皇后的面前。
卫皇后看了一眼楚王，提起笔开始书写。
季慈音看着卫皇后一笔一划地写着，心中也不由自主地高高悬起。
突然，楚王大怒喝道：“贱人，你在写什么！”
原来圣旨上，写的根本不是传位给楚王，而是痛斥楚王谋逆、目无君父的内容。
卫皇后毫无惧色，训斥道：“本宫贵为国母，怎可遂了你这个乱臣贼子的意。”
楚王双眼冒火，一张脸扭曲起来，显得分外狰狞。
他抽出长剑，刺向卫皇后，殿内顿时响起惊呼。
卫皇后身边的侍女连忙扑上去，将卫皇后推开。
楚王见一剑刺空，正欲再刺上一剑，却见殿外传来一阵喧嚣。
楚王身边的副官跑进来通报：“殿下，晋王带兵打进来了！”
这一声如同火上浇油，殿内众人纷纷看到希望，争相恐后地向殿外跑去。
一时之间，殿内混乱至极。
季慈音没有跟随人流一起向殿外冲去，而是将昏迷不醒的雎阳公主拖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场面太过混乱，原本在雎阳公主身边的太医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季慈音不善药理，只是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替雎阳公主包扎。
沈明当机立断，斩下不远处一位郎君的头颅，挑在长剑上。
士兵也纷纷守住殿门，凡是想要冲过去的人，皆被刀剑刺穿了身体，堆在了殿门口。
血腥味越来越重，盘旋在大殿之上，让众人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坐回去！敢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殿内渐渐地安静下来，更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慌。
季慈音本来嗅觉就敏于常人，特别是这种浓重的血腥味，令她几欲作呕。
只有拿手帕捂住口鼻，才没有那么难受。
雎阳公主倒在季慈音的肩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还能让人感受到她还有一息尚存。
楚王一把揪起太子的衣领，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楚王的脸色阴沉，充满了疯狂和狰狞。
“让他退兵！”
楚王一边挟持太子往里推，一边大声喝道。
“不然我就杀了太子！”
说着楚王朝沈明使了一个眼色，沈明立刻看向卫皇后，准备挟持她。
卫皇后同样也注意到沈明的目光，身后两位侍女立刻持剑挡在了身前。
两位侍女一举一动都是受过正规的训练，眼神坚毅，显然是专门培养的武婢。
士兵们将卫皇后围住，纷纷持剑冲杀，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卫皇后也不是手无寸铁之辈，一脚踹在了士兵的心窝，动作迅速狠利，没有拖泥带水。
殿外的喧嚣之声越来越大，殿内的士兵显然抵挡不了一波一波的攻势。
已经有禁军攻进来了。
眼看着殿内似乎又要再起骚乱，楚王心一狠，拿着剑朝太子的脖子抹去。
一瞬间，一道浅浅的血丝从太子的脖颈流了下来。
殿内寂静无声。
太子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不是楚王的剑还在脖子上架着，他几乎要瘫倒下来。
“皇后，让晋王退兵，不然就不只是这简单的一刀了。”
楚王狰狞地吼道，眼中充满了疯狂。
卫皇后停下动作，看着被挟持在楚王手中的儿子，眼中不喜不悲。
“快去！”
楚王神情几乎癫狂，疯狂地吼道。
卫皇后终于迈开脚步，朝殿门口走去，两侧的士兵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季慈音抱着雎阳公主，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大殿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楚王朝沈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殿外看看。
季慈音躲起来的地方根本看不见殿门口的情形，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只言片语。
忽然之间，惊呼声响起，大殿之中又起骚动。
季慈音只看见沈明似乎中箭，飞出了几米远，最后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甚至没有眨眼的间隙，下一箭就从殿外飞了进来，直指楚王的首级。
面对迎面而来的箭矢，甚至还没有留给楚王反应的时间。
这支突如其来的箭矢就擦过太子的脸颊，穿透了楚王的眉心。
铮——
弦音还未消失，箭的末端似乎还在震颤。
楚王的眼中充满不可置信，但随着生命的消逝，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熄灭。
随着楚王手中的长剑落地，砸出巨大的声响，殿内顿时爆发出比之前还要疯狂的混乱。
随着楚王的死去，这群叛军群龙无首，根本不是晋王的对手，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就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消弥了，无声无息。
玄色铠甲的禁军步履沉稳，手中的长剑沾血，犹带着一股腥味。
司马珏站在最前方，玄甲白袍，手持长枪，眉目坚毅。
“将乱臣贼子，全部拿下！”
司马珏手向下一挥，命令道：“全部押入天牢，等候父皇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