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干锅+火锅的自助式餐厅。

顾客可以只点火锅，三十八元一位。

也可以点一个干锅菜，火锅就不需要再花钱，吃完干锅，直接用剩下的锅底涮火锅。

火锅的食材放在冰柜里，供食客自取。

来这里的几乎都是附近的学生，有的图一份钱吃两顿的经济实惠，有的是被店家招牌干锅菜的名声吸引而来。

所以基本上都点的1＋1模式。

邢珂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推荐，“这家牛蛙不错，要不要试试？”

“好啊。”林知余对路过的老板招手，“你好，我们点单。”

这家店是个夫妻店，店里没什么座位，又是半自助，用不了太多人。丈夫是厨师，妻子身兼服务员和收银员。

“想吃什么？”老板问。

“来一份干锅牛蛙，还有……”林知余翻了翻菜单，不知道还要加点什么。

干锅就包含了火锅，她怕点多了浪费。

但是不点吧，又怕邢珂觉得她寒酸。

老板适时开口，“你们两个女生，点一个干锅就够了，饭量大的话，可以点一个中份的，米饭都是免费的。”

“那就要一个中份牛蛙吧。”

开口的是邢珂。

她一边说，一边朝老板递上手机，“老板，可以帮我核销这张券吗？”

“可以。”

老板动作利落，眨眼就把券给兑了。

“那你们稍坐片刻。”

老板一离开，林知余就发表抗议：“你怎么……还买了券？”

“嫌弃啊？”邢珂把手机递她眼前，摇了摇，“便宜了好几十呢。你不会没用过团购吧？”

“怎么可能？”

林知余坐回椅子上，“大一大二，我非团购不出门。”

“现在就变了？”邢珂翘起二郎腿，“勤俭节约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可别被某些人带坏了。”

“不是。单纯是现在太忙了，没时间去直播间抢券了。”

“也不止直播间啊，还有社群，还有准点秒杀，还有……”

“还有好评满100字送免费菜！”林知余抢答道，谈及省钱的话题，她眼睛变得亮亮的，吸引了对面的人的目光。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邢珂摇摇头，“没想到，我和大明星也有共同话题。”

“什么大明星啊！”林知余左右看了一眼，低下头，“就是个三流小演员罢了。”

“不要妄自菲薄啊。”

林知余抬起头，看到对面轻启薄唇，又说，“你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朋友？”

“不满意？”邢珂挑眉，“用团购券，可是我接待朋友的最高礼遇。”

林知余愣了一下，笑出来，“那、最低礼遇呢？”

邢珂咳了两声，演起了戏。她指了指不存在的人，又指了指后厨的位置，“你，去给我炒两菜。”

林知余笑得更开心了。

“还有中级的呢。”

林知余：“嗯？是什么？”

“在我家吃泡面，打游戏。”

“不会还要通宵吧？”

对面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邢珂问她，“那你呢？你对朋友是怎样的？”

林知余闻言，回想了一下。

她首先想到的是越琪琪，“没有钱也会一起逛商场，只逛不买，一没钱没花，但是很开心。”

她又想到了夏允闲，“给她做饭，把饺子煮烂了，她却说很好吃。”

“看不出来，你居然不会做饭。”

“那次是特殊情况。她受了伤，没告诉我，我……”

邢珂了然，“你是因为关心她，只顾着帮她处理伤口，忘记了关火。”

林知余点了下头。

“做你朋友真好。”

林知余疑惑，“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

邢珂不置可否，她话题一转，语气忽然认真，“我也能做你的朋友吗？”

“当然了。”林知余毫不犹豫，“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今天还请我吃饭——”

说到这里，她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吧，说好我请你的。”

手指刚点开微信转账，页面被遮住。

一只手盖在手机屏幕上，林知余顺着手指看向对面，邢珂说：“朋友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要真把我当朋友，下次再请回来吧。”

林知余收回手机，说好。

话题结束不一会儿，老板端着一盘牛蛙走来。

“小心烫。”

点火，架锅一气呵成，老板留下一句“慢用”，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你刚才说，你是Y大的学生。”

林知余算了算邢珂的年纪，她比自己和夏允闲大三岁，“是毕业了吗？”

“研究生二年级。”

邢珂似乎不太愿意谈起自己的事，把话题绕回林知余身上，“你今天大四？马上要答辩了吧。”

“嗯，大概是四月中旬。”林知余夹起一块肉，放碗里晾凉，“希望不要和剧组的时间撞上。”

“撞上也没关系啊。又不是改不了时间。”

“哪有那么容易？”林知余当她是开玩笑，“答辩的顺序是随机排好的，就算是在外地实习，一般都不会延期，只是改到线上。”

“我说拍戏的事。”邢珂无所谓道，“你们剧组好像没什么时间观念。”

“你说上午的事啊，人家是大咖，我哪能比。”

“自信一点啦，谁说林知余不能做大明星的。”

“你就知道奉承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呢？”

听见这话，邢珂夹菜的手一顿，没接话，似乎是被说中了。

林知余浑然未觉，“不过，就算有一天我到了那个位置，也不想滥用私权。”

她对着沉默的人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清高？”

“做不到的人，说这种话才叫清高。”邢珂举起酒精饮料，示意她碰杯。

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相信你能做到。”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林知余喝了一口果汁，眼睛看向别处，以掩饰话里的真心，“是因为夏允闲吗？”

对面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林知余收回眼神，直视对方，“坦白来说，照片的事，你没有必要来蹚浑水。”

顿了顿，林知余补充道，“我听沐姐说的，你现在已经没有从事演艺方面的活动了。”

“而且，你帮了我，却没有提任何要求和报酬。”

“今天的这顿饭，不就是吗？”邢珂五指抓着杯沿，轻轻晃了晃。

看来林知余不是个傻白甜嘛。

“如果是这样，那我为冒犯你，向你道歉。”林知余微微鞠躬，但心里依然怀疑。

她总觉得，这个人虽然看上去轻浮，但做的事却不是随性而为。

好像藏着一些目的。

“不用。”对面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幽幽开口。

“你对我的印象似乎不太好。为什么呢？”

邢珂看起来很苦恼。

“是因为我害你拍了那样的照片？还是，因为我参与过夏允闲的三年？”

林知余抬起头，对上视线，对方笑了一下。

“我确实，有些好奇你们的事。”她张了张嘴，终于说出来。

“那我就告诉你吧。”

邢珂往后靠上椅背，“我找你，只是因为我同情你。”

“同情？”

邢珂抬眼，继续道，“我也和夏允闲炒过CP。”

这个林知余大概猜到了。

直播时那些弹幕就有提到过。

“但是，最后我却被她给害了。”

什么？

林知余瞳孔睁大。

她以为邢珂是跟夏允闲关系好，爱屋及乌才帮她，可事实并非如此吗？

“最开始，因为语言问题，我又是队长，她和我走得很近。”

邢珂说：“粉丝嗑上了我们的CP。团队的热度因此上升，公司乐见其成，大力营销推举。”

“夏允闲可能是被飙升的人气冲昏头脑了，没有拒绝。不，现在想想，她那时的态度，应该是特别配合。”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邢珂加了重音。

林知余保持安静，全神贯注地听着。有时邢珂停下来，她也没有出声。

她怕打断对方的思绪，对面后悔了，不再讲下去。

邢珂怎么可能不继续说呢？

“后来，我被这种假象骗了。”邢珂耸了耸肩，“利用完CP的热度，夏允闲不想再捆绑营销。可是一边是热情的粉丝，一边是公司的压力，我做为队长，要顾全大局，不能只考虑她个人的情绪。”

所谓说谎，就是要半真半假。

“夏允闲不配合，我只能没脸没皮地贴上去。”

“有时候是小打小闹。比如出签售活动，粉丝要我们俩的比心合照，夏允闲不愿意拍，直接走人。留下我跟粉丝道歉赔礼。”

林知余听得心惊。

这种情况，称得上是耍大牌了。

而且K国的女团基本上就是靠粉丝养着，对粉丝冷脸，可是需要公关的严重事件。

“这还不算什么。为了迎合粉丝，公司在新歌编舞的环节，总会安排我和她的双人part，舞蹈嘛……动作总是很奔放的。”

邢珂刻意停顿两秒，再次开口，“在练习室里划划水，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真正的舞台上，总不能那么糊弄过去吧。”

“那是我们回国的第一次演出，我想呈现出最好的表演效果。”

邢珂表情凝重，似乎想起糟糕的回忆。

林知余没来由地紧张，她想大概是因为对方口中的“回国首次演出”。记得夏允闲被雪藏的原因，就和那次舞台有关。

“那个动作是个借位吻，需要我们靠得很近……”

“可我刚刚凑近，就被她推开了，”邢珂闭了闭眼，尾调下沉，“她力气很大，我没有防范，被她推下了舞台。”

“什么？”林知余难以置信，忍不住发出声音。

“是真的。为了平息网友的愤怒，她退出了团队，可one gone本来就是用来捧她的，她一走，公司直接让我们解散了。”

“这……”林知余低下头，脑子有点混乱。

她觉得夏允闲不会这么做，这种事情太冲动了。

可如果不是，夏允闲何至于被封杀呢？

思考间，邢珂放了个东西在她面前，是个U盘。

“网上的视频早就被沐雪删干净了，这是我之前存下来的，你要是想了解真相，可以打开看看。”

“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同命相怜啊。”

“同命相怜？”林知余看着桌子上的U盘，机械地重复。

“直播间里的电话铃声我也听到了，一直想要不要告诉你。那是关系到你事业的澄清直播，她闹出那一番动静，实在不像是为你考虑啊。”

邢珂像一个指点迷津的前辈，“本来这件事和我没关系的，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有人重蹈我的覆辙。”

“你这么聪明，听我说了这么多，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邢珂抓住她的手，摊开，把U盘放上去。

“你有没有想过，公司为什么签你？”

“我听说，添星的董事长，可是个冷血的家伙。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同意签约，花钱财花资源培养一个没背景的新人。”

邢珂收回手，撑着下巴，微微笑了。

“她们让你和夏允闲炒CP，不就是让你做垫脚石，帮她翻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