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很快同意了。

“大家好。”

林知余努力挤出个笑容，接着目光不受控制，朝弹幕区看去。

清一色的“滚”。

林知余面色有些挂不住，低头假装在调试设备。

自然也没留意邢珂的表情。

只是在彷徨尴尬时，听到音响里传来对面的声音。

“不是你们请她来的吗？这么快就赶人走啊？”

邢珂居然主动替她解围。

林知余对她印象好了不少。

如果这件事能顺利解决，她后面一定找人单独道谢。

“林知余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她的电影呃……”说到一半，邢珂卡了壳。

“笃。”林知余说。

“对，《笃》，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电影院支持一下。”

林知余抿了抿唇，选择提醒：“已经下线了，两天前。”

邢珂愣住，画风一转。

“那别看了，看盗版不提倡啊。”

林知余忍不住笑了，这会是发自真心的笑。

她想，这人挺幽默的。

她们说不定能做朋友。

想什么，来什么。邢珂紧接着就开了口：“大家都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问林知余，“我们是朋友吗？”

“是啊。有缘就是朋友嘛。”

营业的话术信手拈来，可邢珂不是粉丝，不吃这套。

“我只听过，有缘千里来相会。”邢珂说，“但这句话，好像多指爱情啊。”

林知余撇清关系，“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在两人有来有回的轻松氛围中，弹幕的风向逐渐逆转。林知余抽空看了一眼，知道这里面沐雪没少花钱。

「相处模式真的好像损友啊，我有些摇摆了。」

「有点好嗑。」

「一个直女，一个海后，你们到底在嗑什么啊？」

「假的才好嗑啊，楼上懂不懂啊？」

也有清醒人士cue流程的。

「问题来了，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邢珂摸了下后脑勺陷入回忆的样子。

林知余有点怕她不按常理出牌。

好在，沐雪似乎是把一切都谈妥了，对方并没有临时变卦。

邢珂打了个响指，“那天，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她撑住额头，语气委屈，却有种矫揉造作的喜剧效果。

“我好惨，明明做了好事，还要被你们这群网友攻击。”

「话别说一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哥们我开着流量呢？你讲话能不能说重点啊。」

邢珂仿佛感应到弹幕，唰地一下抬起头，“不过更惨的还是我的朋友林知余。她可是差点就遭色狼非礼了。”

「！！！」

「？？？」

林知余友好微笑：“那天，确实多亏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请问呢？你们两个是在私聊吗？」

「哈喽，网友还在这里呢？有没有人管管啊……」

“少安毋躁。”主播总算看到弹幕。

体会粉丝的心情，她简单叙述了一下那天的经历。

“那天晚上，我抄近路回家，走在小路上，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身上还拖着个人……”

“我一看他出来的地方，是个酒吧，心想：遭了，这女孩可能是遭人毒手了。我不能当没看到啊。”

“我就拦住他，说我看到你捡X了，我要报警。话没说完他就跑了。”

「这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

「是美女救美女。」

「听起来很假。」

“也怪我防范意识不高，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没注意饮料。”林知余接道，“总之真的很感谢邢珂，把她扯进这件事挺不好意思的。”

直播了半个小时，林知余渐渐掌握节奏，挑事的弹幕也能看过就忘，用一句话就将事情的起因和结果串了起来，语言简洁有效。

解释事情经过的同时，不忘巩固一下人设。

“在这里我也想提醒一下各位女同胞，去酒吧喝酒跳舞放松，一定要结伴去，而且注意身边可疑的陌生人，不要随便喝离开视线的饮料，如果有不适一定要求助。”

「警醒\星号*3」

「林知余说得对，女生凭什么不能喝酒放松，我看那些营销号就是没事找事。」

「我们知余宝宝真的很好，被网暴这么厉害，还不忘提醒大家注意人身安全。」

「终于真相大白了，过去的两天比上了两个月的班还累。」

「有被圈粉到。」

林知余露出招牌微笑，虐粉和媚粉双管齐下，“辛苦大家了，没有别的问题的话就早点睡吧，不然会像我一样长黑眼圈的哦。”

“对，你们早点睡。”邢珂也说，“下播了我还要和林知余加微信呢。”

「wwww我不对劲（捂脸）」

「被圈粉了（指CP粉）」

「对不起夏允闲，我倒戈一秒，不，一个晚上。」

“夏允闲？”

邢珂靠近屏幕：“你们不说我还忘了，今天也是夏允闲的生日呢吧？”

林知余怀疑自己幻听了。

诶？

她们两个真的认识？

“对。”邢珂看了眼手机，“是三月六号没错。”

不是幻听。

所以……

邢珂和夏允闲，是什么关系？

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林知余仿佛石化，自然也看不到弹幕上的消息。

「林知余那边是卡了吗？」

「怎么有种被前任抓包的感觉？」

「楼上，谁是谁的前任还说不准呢。」

邢珂正翻着手机，也没看到这些消息。

当然就算看到了，她要做的事也不会改变。

找到昨天那条通话记录，邢珂露出笑容。

“我们给她打个电话问个好吧。”

“现在吗？”林知余强制重启，“会不会太晚了。”

“不晚，这个点她肯定没睡。”邢珂像是很了解。她手指悬空，“我们来猜猜，响几声她会接。弹幕刷起来，猜对有奖哦。”

“等等。”林知余想抓住什么，却无法阻止。

弹幕里全是看好戏，刷“修罗场”的网友，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在这阵热潮中，邢珂不知怎么想的，手指居然真的按了下去。

林知余心跳瞬间飙升至一百八，连思考都忘了。

可时间还在流动。

“嘟……嘟……嘟……”

“啦啦啦啦啦啦……”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在直播间两头。

弹幕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幻听了吗？怎么好像有手机铃声。」

「我也听到了！！！！是夏允闲的来电铃《Mr》」

「是改编过的《Miss》」

「声音好像是从林知余那里传来的，细思极恐……」

「wk！！站定咸鱼不动摇。」

「巧合吧。」

「同一首歌，同一个时间，是假的我把手机吃了。」

「说不定只是旋律像，你们再仔细听听呢？」

可惜众人无法继续听了，因为林知余手指点了下鼠标，把麦克风关了。

邢珂察觉到什么，挂断了拨号键，打马虎眼过去，“可能真睡了。”

弹幕却在刷屏。

「传下去，咸鱼真睡了。」

「咸鱼真睡了。」

「咸鱼真睡了。」

……

林知余觉得头很疼。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

她是在做梦吧？

夏允闲时刻留意着整场直播，怎么会不知道邢珂要打电话呢。

为什么她没有第一时间挂断并关机呢？

但最有问题的还是自己，她怎么愣了那么久才想起来要关麦克风？

可惜现在面对网友，面对镜头，她只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

弹幕还在继续。

「我录屏发超话了，大家可以去比对一下。」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CPF嗑糖。」

「别说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我CP真得我有点害怕了。」

「快去看热搜uu们，狗仔又发了照片。」

「什么什么？」

她们没来得及聊开，因为在刷屏的过程中，邢珂跟大家说了晚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脸一黑，一句再见留下，关了直播间。

林知余得以脱身，冲到隔壁房间兴师问罪。

夏允闲回头，手里拿着手机，仿佛罪犯拿着作案工具。

“好像，晚了一步。”对方主动自首。

林知余很生气，智商和理智一起回笼。

“隔着两个房间，你的铃声比面对面还大。”

“我错了。”夏允闲没有狡辩，竟是意外地坦诚。

这样的态度，让林知余愣了一下。

“你是故意的？”

夏允闲点点头，“你还记得我们在紫留玩的真心话吗？我说我不喜欢onegone的每一个人。其实这四个人里，我最讨厌她。”

“我知道这是你的澄清直播，对你很重要。但我不想让网友以为，我和她关系很好。”

夏允闲抬起头，“现在和我关系最好的人，是你。这点我不想让大家误会。”

林知余想起之前的小插曲，“所以你在直播测试时，说的是‘她是你的前队友’……”

网友在弹幕里提到的女团、爱豆，也指的是三年前的onegone。

“是啊。”夏允闲认错态度异常地好，“今天是我冲动了，你怪我吧，打我也行。”

她这样示弱，林知余反而说不出重话了。

“知道了。下次你得和我商量。”

说完，林知余偏过头，岔开话题，“外面估计还有狗仔，今天你别回去了。早点睡吧。”

繁忙的一天落下帷幕，城市的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给夜晚关上了最后一道窗。

寂静的深色里，只有手机屏幕在闪光。

屏幕里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因为是抓拍，看起来有点糊。

画面中，一群人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追着一个头戴巾纱，身穿红袄的“大妈。”

据放出照片狗仔所说，此人正是最近热议的人物，林知余。

本该满是讨伐的评论区被粉丝攻陷。

一部分人指责狗仔没道德，让营销号去看直播回放。

更多的人注意到了林知余手里的东西——一个正正方方的大盒子，为了不被人看出，特意用了黑色包装袋。

“那是蛋糕吧？”

“绝对是！我看到蜡烛的形状了。”

“蛋糕是昨天买的，电话是今天响的，所以她们孤女寡女，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

“这种情况还要一起过生日，她们真的超爱。”

黑暗里，不知谁看到了这些评论，泛着青色血管的手握紧了手机。

开机键被按到，屏幕瞬时黑下去。

光亮消失，谣言闹腾两天，终于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