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全剧，这只是一场试镜，一个演绎片段。

可在场的人，无论是评委、候选人、媒体，都深深沉浸在这场表演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在13号演员张开嘴，鲜血和笑容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时，W这个终极大反派的形象跃然而出。

血腥味让他兴奋，无论这血来自别人还是自己。

最左边的评委率先鼓掌，连带着观众席响起掌声，夏允闲鞠躬致谢，沐雪回到座位上。

只是落座前，她看到位置上的东西，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夏允闲的包，刚刚是打开的吗？

“我刚刚留意到，你在表演之前去了衣帽间，能说说你为什么特意换了这身衣服吗？”有评委提问。

夏允闲低头，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个……”

“她答不上来的。”

沉默不过两三秒，台下一个声音喊道。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12号女演员一边站起来一边说：“因为剧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

“她是说完整的剧本吗？”

“那不是作弊吗？”

“角色早就内定好了，还试镜干什么？”

“这不是浪费我们时间吗？”

沐雪最先反应过来，在对方说完后，就打开夏允闲的包检查。

里面的剧本，已经不翼而飞。

这下遭了。

“你有证据吗？”有人问。

12号不紧不慢地拿出背后的东西，那是一叠A4纸订成的文件。

“证据在我的手上，上面写着‘编号剧本’，当然这东西不是我的，是我从13号选手的包里找到的。”

将剧本首页的大字向群众展示一番，她重新背手，“提前收到剧本，把剧本里的东西演出来，演得再好也不能算演员的本事，而是编剧的功劳吧？”

她这话说得很高明，是个圈内人都知道，这部剧的编剧是著名作者游原。

游原写过很多刑侦小说，本本大卖，《编号1047》是制片人邀请她为制作电视剧量身打造的剧本，因此编剧在人物选角上有非常大的话语权。

“我觉得应该淘汰掉13号，这样对其他认真准备的选手来说才公平。”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纷纷附和，高喊口号。

“淘汰13号……”

“淘汰13号……”

现场一片混乱。

“安静。安静！”

眼看失态有扩大的趋势，导演连吼两声。人声比不过喇叭，抗议声被压下去。

“游老师，你怎么说？”

游原的目光看向台上，“刚才的问题，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闻言，观众们目瞪口呆，交头接耳起来。

这个编剧究竟是太沉得住气，还是被资本污染了，所以根本不把其他人的想法放在眼里？

导演更是着急：“游老师？”

12号也喊，“编剧老师，你完全不在乎观众的需求吗？”

游原转头看向她，“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吧。”

12号一愣，疑惑但还是回答，“您要问什么？”

“就刚刚秦老师的问题，不过我换个问法。”游原说，“你认为13号应该穿女装演这出戏，是吗？”

12号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W有异装癖啊。

看客们纷纷嗤笑。

还是大名鼎鼎的作家呢，这提的问题也太没有水平了。

12号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她回答得更为圆滑。

“我想他应该穿女装，因为他有作案时穿女装的习惯。剧本里标注了W在这里穿的是普通男装，这可能是编剧老师您有更深层用意。如果我有机会仔细研读剧本，一定会给出一个更让您满意的答案。”

游原的目光低了低，接着又抬了起来，像是从脚到头把12号审视了一遍。

“你就算看了也不会知道。剧本里根本没写。”

“什么？”12号一惊，把剧本翻到174页，“可这里分明……”

是圆珠笔的标注，不是铅字。

“是我写的。”声音从台上传来，众人视线回归13号身上。

夏允闲看了眼编剧，答道：“人物设定里说W做案时会女装，但不是本身就喜欢女装，这两者截然不同。只是因为他是杀人犯，出场即作恶，所以大家会有他沉迷女装的错觉。”

“我想，在演出角色做某一个动作之前，也要思考他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假定了一个原因，即他女装是为了隐藏身份，混淆试听。”

“但是在情景2里，绑架女主不是他的目的，他是为了设计让某个人追来，这个人知道他的真实性别，所以他也没必要扮成女人了。”

12号眨了眨眼，似乎很久才消化，“你说的这个人，难道是他的哥哥？”

夏允闲摇摇头：“我不确定。如果我有机会进入剧组和老师们交流，一定会对W-怀森这个角色有更好的理解。”

这是用同样的句式，把12号的嘲讽还了回去。

沐雪坐在不远的座位上，看着这一幕笑弯了眼。

这种内涵人不带脏字的作风，她从林知余嘴里见识过很多次。

12号也笑了，像是一击而溃。

可她的眼睛陡然尖锐，再出口，所有人才发现，她刚刚的笑容根本不是投降和示弱。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个作弊的资源咖。”

只不过有点口才罢了。

“够了。这是试镜，不是小学考试。”导演推开椅子，站起来，“你张口闭口作弊，把制作组的规矩放在哪里？”

这样的回答，让12号猝不及防。

导演的话，不异于，你这是在打整个片方的脸吗？

“可是……”12号说不出话了。

她好像把事情闹得太大了。现在，就算13号被淘汰，凭这几个人对她的印象，她也是绝不可能被选上了。

枪打出头鸟，她早该明白。

“你演得很好。”编剧已经完全不在意她，而是对夏允闲表达欣赏，“棒棒糖的情节也是剧本里没有的，这个设置的不错，我会在最终的剧本把这段加上去。”

虽然没有和她说话，但还是在打她的脸。

见所有的评委都不再发言，观众也没有异议，主持靠近话筒，“那今天的试镜到此结束，谢谢各位的参与，期待下次合作。”

有识趣的观众离开。

“等等。”12号急忙喊道，“已经确定人选了吗？”

就算不是她，也不该是这个资源咖啊。

纸片人拉着夏允闲签合同，其他的评委要么喝水要么聊天。

没有人听她的话。

编剧也站起来，像是要离开，只是在经过她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虽然不喜欢资源咖，但……”

12号抬起怔愣的目光。

“不可否认，运气和资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说完，游原没再停留，转身就走。

12号想拉住她，但她浑身僵硬不能动，像是被施了咒。

最后，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走出那间房子的。

“抱歉老师，我还有点事，合同的事，您可以和我的经纪人沟通。”夏允闲说完，朝沐雪抛了个求助的目光。

之后她拉开门，边走边打电话。

可林知余那边，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夏允闲不由得咬了咬牙，舌头上的伤口被蹭到，有些疼。

***

林知余办理出院后，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你们宾馆的隔音怎么样？”

在前台登记时，她问。

前台小姐姐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这个、还行吧。”

林知余意识到这问题的歧义，说了声抱歉，拿着房卡上了楼。

刷卡进屋，她看了眼时间。

不到十二点，还早。

于是她叫了个外卖，洗了个澡，把在医院的消毒水味全部驱散掉。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将近两点。

要开始了。

开始之前，林知余检查了下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消息，于是她放心地给手机关机。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2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林知余打开电脑的摄像头。

扬声器里，老师的声音传来。

“Y大202x届网络工程专业4.12线上答辩现在开始，请第一个答辩的同学打开麦克风。”

“老师好，我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轮到林知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巨响，那声音来自窗外，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林知余看了眼瞬间暗下来的天色，起身拉上窗帘开了灯。

轮到她答辩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学生们明显认真了很多，甚至有的已经答完了可以下线了，还在她发言时重新进入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人数由16个，增加到25个，再到三十、四十，一直到100多人，还在不断增加。

“怎么回事？”老师发现古怪，问道。

一场线上答辩的人数不过二三十人，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多观众。

再看那些人的ID：

林知余我宣你，小鱼干，知余长乐……

林知余两眼一黑。

看来是直播间的房号和密码被泄露了。

如果是安安静静看戏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些粉丝在弹幕上刷屏，进来也不关麦，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弄得答辩进行不下去。

有老师说，“麻烦不相关人士退出会议室。”

有同学说，“我还没答辩呢。”

“别浪费时间啊。”

“拜托，这又不是粉丝见面会。”

林知余也中断了对论文内容的介绍，“请鱼饵们退出直播间好吗？这场答辩我有全程录屏，大家一会儿可以在工作室的微博上观看。”

然而，听见她的声音，粉丝更兴奋，甚至直接开麦表白，至于她说了什么，完全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