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海飘颇感震惊，但是对于止渊，大概要习惯她的超然，“起死回生，你果真神人。”

止渊平淡地说：“谁让我无所不能呢。”

薄海飘又道：“你招揽那么多妖兽，是在……招兵买马？”

止渊一乐，“我招兵买马做什么，占领三界？”

薄海飘意识到对方仅凭一人之力好似也是可以的，她把三界拆了他也敢信。

“那……做什么？”他大胆猜测，“因为孤独，找同伴？”

止渊神情稍显认真：“虚空之中不只有妖兽，他们在世人眼中或许都是异类，他们是世界的被抛弃者。我也并非招揽，只是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让他们拥有一处安定自在的容身之所。”

薄海飘：“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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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雯从戏院里出来，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她在看戏的途中就开始哭了，坐在戏院里哭得稀里哗啦，出来眼睛红红的。

薄跟在一边手足无措，璟雯却不需要他安慰，只需要自己消化。毕竟没人懂她的悲伤。

多大个人了，竟然当着别人的面哭了，有点丢人。

她赶紧抹干眼泪，深呼吸，反过来按按身边人的肩，怕人担心，“不好意思，有些激动……没事我可以。”

薄有些话想问她，但看她红着眼睛，却只保持沉默。

事后二人有就此事谈起，从璟雯的言语和神态中可以知道天宫先主的形象在她心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她是个心善的、坦率随性的、热爱自由与生活的人，她敬仰悲天悯人的仁爱伟大的角色，共情各种苦难与悲剧，也会憎恶与批判各种丑恶罪行与世道不公。

那么，她会理解与接纳一个野心勃勃工于心计、喜斗狠弄权并伴随着诸多恩怨纠葛的形象么？

不会吧。

想想都不会。

但他借机询问过她的看法，交流之际谈及昊天先主和大妖等人物形象，他自然而简洁地问她：“你对默辰怎么看？”

“默辰大帝，人界现在的天主？”璟雯此前曾将先后两天主狠狠比对，对此人的事迹印象并不浅，给予主观与客观的评价，“他是个狠人，他做的许多事我不喜欢。不过，人界和天族需要的，就是那样的天主吧。如若他不能胜任，他又怎能在位这么久……我算算，至今都有五百年了吧。”

史书对历史事件的记载不会过于细节，对历史人物也会用固定的具有代表性的名字。“默辰”是薄海飘的封号，也是人界第二任天主的代名，真名或有提到，璟雯也许漏看了，不然她不会不知道默辰便是薄海飘。

薄又问：“你认为他做的那些事是错的吗？”

璟雯想了想，虽对那形象心存偏见，却冷静分析，认真地道：“我不能绝对地否定他所做的事。比如我认为他在争天之战时残杀同族夺得帝位过于残忍，但不可否认当时参与争天的所有人都在做着一样的事，他不过是本事强些、运气多些，同时我也认可他凭己之力争得帝位，认可他在位时对稳固天上天下事态的角色作用。

“任何事看待的立场和态度不同，其性质也会不同。有的‘正义与公正’，只因支持的人多，便成为了正义与公正。我哥哥告诉过我，过度纠结于对错也是一种搬弄是非。所以我不会绝对地否定一个人，无论对方是谁。”

没有绝对否定，便是说那个形象在她心中未太糟糕，也算收获一丝安慰。

然而难便难在她观念与思维的冷静客观上，她太过清醒而理智，那么，届时他身份败露，她是否会冷静客观地思考该不该离开他呢？

看完那场皮影戏后的生活有些平淡，璟雯没有忙着挣钱了，只是在做着一些感兴趣的打发时间的事。

薄不敢问她，是不是完成想要做的事情，在人界待够准备走了。他想拖着时间，好像躲避着不去提事实就能如他期望的发展，但无论他心里多么抵触，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的。

璟雯主动跟他说：“我好像没什么事干了。”

没事干了，便是要走了，告离他乡回家去。

薄揪着颗心，还是把为了挽留她的话说出来，他说：“你不是说过，想去天宫么？”

“天宫？”璟雯愣了一下，“那已不是原来的天宫了吧。”

她知道原来的天宫被毁过三次，一次因为大妖，一次因为扫天神，最后一次也是再未恢复过来的一次，是新主默辰，默辰把完好的天宫给拆了重新修建。那已不是一座庇佑天下苍生的天堂，而已沦为一个极权之人的所有物。

曾经她想去天宫，就是奔着昊天去的。她以为那人之仙境和那位神明一样将会永存于世，没想到却也摆脱不了被世间抛弃、随岁月消逝的命运。

难道世间万物自诞生起就开始迎接未来消亡的一天，难道生的尽头，永远是死亡？

薄不知怎么劝，最后只道一句直白的建议性的话：“去看看也好。”

璟雯顺着他的话想，觉得自己又不急着回家，去看看似乎也没什么，思考起来，“但我是外人，会被抓起来吧。”

她在人界没怎么用神力，来人界一趟花费的功力早恢复过来，如今满着血，只要她想，一身直逼神尊的实力足以让她在人界“横着走”。不过若是被天族那帮家伙缠上，应该也会挺麻烦。

薄说：“我带你去啊。”

“……对哦，你是天神。”璟雯醒悟，身边这会仙术的男子就是天上的神仙，而且能活四百年，想必在天上地位不低。

有人带着实不错，璟雯高兴地应了：“好啊，有劳你带我到天上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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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雯无需借助他人，她自己会飞行，飞上九重天对她来说似乎很轻松。所以她真正有功力。

而薄不能探测到她的修为，原因大概在于他们是不同界的人。这也证实了璟雯外界人的身份。

天宫其实很大，单凭走路两三天逛不完的那种。饶是对新天宫有种打心底的抗拒，她还是被身处的巨大建筑给震撼到。

不愧是连哥都赞不绝口的大工程，天宫的建筑地位果真不容小觑。那么原来的天宫又该是怎样的惊艳呢？

借着她同伴的威，此趟逛着相当顺利与顺心，上来时天宫大门为他们敞开，没有人质疑，一路也未有人上来打扰，随意他们去哪里。

她头一次一口气看见那么多天神，她对天宫上的建筑与景观以及井井有条的秩序颇有兴致，渐渐沉浸在这片独特的环境当中。

她曾听哥说，哥之前为了了解和记录天宫的运作规律，给自己弄了个天娥的身份，对，男扮女装，被安排照顾一个上等仙起居的差事，干得好好的，怪他天生丽质被那仙看上，为事业奋斗倒也没到可以献身的程度，刚准备溜，那日马失前蹄被下药陷害，谁知那仙得知他是男儿之身竟来者不拒，若非友人及时出手相助，他当真将清白送了出去！

友人便是当时的昊天。没错，璟雯她哥同昊天熟识。她最早听闻昊天便是从她哥那儿，昊天从此开始在她心中立下微妙、伟大而不容许他人践踏的形象。

哥对昊天颇为赞赏，谈起人来心潮澎湃。她正当少女时爱看各种话本子，暗暗磕过他俩。但是思想成熟后她又告诫她哥：人家是超脱世俗的伟人，你不可以毁了他！她哥听后很懵逼，不知丫头在胡言什么乱语。

如今想来，什么超脱世俗，那样的圣洁的人，终还是死在了这世俗里……

薄注意到她的走神，轻轻问道：“想什么呢？”

璟雯将思绪拉回，眼中添上一点落寞，“没什么，想起些往事……时间，过得真快呀。”

“……是啊。”

是很快，且又臭又长，煎熬而又没什么价值，就像当初与今时相隔的四百年，拿来强调都显得矫情。

路上遇到的人对薄很恭敬，好像还很忌惮他，尽量绕远，绕不了就行礼，俯首低眉，唤他作元君，或者君上。

璟雯发现那些小心地看向他俩的目光有些奇怪，应该因为她是个外人，而且在他们看来她就是凡人——一个位高权重的天神带个凡人女子上天，确实是件不太正常的事吧。

她问元君在天宫是什么地位啊？

他说，仙尊。

仙尊？竟还是个尊者？她同伴在天上混得是真厉害呀！

璟雯答应薄在天宫多留几日，薄有自己的大仙府，贼气派，他安排她住在这里，有仆人照顾，进出很自由。

说实话她住得并不很踏实，她素来不喜麻烦人，更不喜欠别人，而且她也向薄暗示过，自己是要走的，她不可能留下来，对方也不会不懂，她知道来天宫这趟他有挽留她的意思。

她不会在天宫待很久，有的事情该断还是要断的，这对双方都好。

她只能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