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躺在被窝里的吴舯，听觉最先被开启，鸟儿扇动着翅膀，树叶不知是飘落还是随着细枝摇晃，风声就这样被赋予了具象化，眼睛缓缓睁开，侧过身的视野里是韦亦凡已经空空荡荡的床，轻轻拉动那限制视野的被角，窗边站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此刻嗅觉也开始慢慢有所感知，传来阵阵咖啡的清香。

“又被你的咖啡给香醒啦！”吴舯一边坐起身来一边朝窗边的韦亦鑫说道，说完还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察觉到声响扭过身来的韦亦鑫手里正握着一支笔，笑着应道：“啊，我都到窗口这来泡了都！”

吴舯一边开始整理起被子一边接话道：“开玩笑的啦，自然醒的。”韦亦鑫听着，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咖啡和纸笔回到了床旁的桌前，或许是见韦亦鑫拿着纸笔，整理完床铺的吴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卫生间洗漱而是来到了韦亦鑫的身旁，低下头朝桌上了纸看去，不出所料，正是一堆物理符号，吴舯抬头对上了韦亦鑫的视线，问道：“一大早起来你就做物理题啊！”

韦亦鑫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略带委屈地说道：“这段时间的脑子都被各种文章，小说给占得满满的，换换脑子换换脑子！”吴舯点了点头，桌上咖啡冒着的热气直入鼻腔，一大早第二次被这咖啡的醇香吸引，一边准备去卫生间洗漱一边问道：“诶，咖啡还有吗？”

听闻，韦亦鑫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应道：“有呀，喝吗？我给你泡！”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吴舯看着不远处正举着一包咖啡的韦亦鑫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进去，身后传来了热水壶开始加热的声响。

将热水注入杯子里，香气扑鼻，雾气也同时模糊了韦亦鑫的眼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韦芳悦发来了一条语音，在勺子不断碰撞杯壁发出的叮铃声中，韦亦鑫点开了那条语音。

“亦鑫啊，睡醒了没有啊？你还没被淘汰吗？怎么还不回来？这段时间吃得怎么样啊？”一段短短的语音里，除去称谓后，就只剩下了四句问句，韦亦鑫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同样以三句感叹句回击道：“您怎么这么期望我淘汰呢！您儿子我已经撑到倒数第二轮了都！怎么说我也要撑完这最后一轮！”

语音发了出去，韦亦会顺势便将手机重新装回了口袋，另一只手举起了咖啡杯，底部已经没有粉末残余，满意地晃了晃头后端着咖啡回到了桌前。

刚一坐下，卫生间的门就被缓缓推开了，见吴舯从中走出，韦亦鑫开口道：“咖啡在这！对了，你看手机了吗？”见韦亦鑫看着自己发问，吴舯一边朝床头的手机走去一边应道：“没呢，怎么了？”

韦亦鑫拿起了手中笔，转动着接着说道：“发了公告，正如你所想的，今天上午的课停了！”此时的吴舯也拿起了手机，目光所及确实有韦亦鑫说的那份邮件公告，但是似乎有更加吸引他的内容，一边点了进去，一边回应韦亦鑫道：“我都说了嘛，虽然这次比赛没有上次比赛那么需要做好充足的展示的准备，但基本的准备还是需要的！对了你的展示作品出来了吗？”说着，吴舯眼前的屏幕里，正是与其对接的哥哥发来的，最终敲定版本的宣传海报和视频。

韦亦鑫则是应道：“还差一点海报的细节，今天早上扣一扣，展示前来得及，你呢？你的好啦？”说着向正盯着屏幕打字的吴舯地看去，吴舯此刻正在发着感谢信息，点了点头接道：“是呀，这样我今天上午就能去李老师那把剩下的资料全部看完了！”说完，手里的字也正好打完，点开成品的海报向韦亦鑫展示着。

“那你去看吧！我就留在宿舍里把今晚的展示弄完就行咯！对了！你是不是也能看到我写的啊？”本来还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低下头的韦亦鑫突然抬起头朝吴舯问道。

吴舯的脸上瞬间挂起了笑容，一边走向桌子一边应道：“是呀！”韦亦鑫赶忙抬起头向吴舯嘱咐道：“诶，那你待会注意听李老师的评价回来转告我一下呗！”

吴舯缓缓拿起咖啡杯，细细地尝了一小口后，笑着说道：“你听得了吗？一会他又把你批判成狗屎了！”

听到这话的韦亦鑫顿时如被抢夺了骨头的小狗，一个跃起瞬间和那正笑眯眯的吴舯对上了视，反驳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堪！”

吴舯依旧是贱兮兮地笑着一边准备后撤一边再次怼道：“那可不一……”没等话说完，后撤步就被韦亦鑫释放的“追逐”逼得提前释放了。

“吴舯！你别跑！”

“诶诶诶，咖啡要洒了！”

“你确定不和我去吃早餐吗？”吴舯正坐在床边穿着袜子，扭头向窝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韦亦鑫问道。

“不去咯，我把你这个面包吃了就行，一杯咖啡下去已经把肚子填了个半饱了。”韦亦鑫说着举起了手边的面包晃了晃。

吴舯此时已经穿好了鞋，一边单肩背起书包一边整理着裤子，嘴里接着韦亦鑫的话说道：“那是个无糖的全麦面包，可能会有点难吃哦！”

“能难吃得到哪去！”韦亦鑫嘀咕着将面包拿到眼前端详起来，吴舯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摁下门把手的那一刻说道：“我走咯！”韦亦鑫随即抬起头，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喊出了一句：“别又不吃饭啊！”

韦亦鑫的视线继续回到了手机屏幕上，聊天框最上方的备注为“穹桂大学 贺欣雨”，此时对面恰好发来了一句：“初稿大致就是这样了，但我总感觉少些什么？”紧跟着发出来的是一张海报的手绘稿。

韦亦鑫点进了海报仔细看着，一只手不断揉着下巴，捏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退出了图片预览开始在聊天框里打起字来，很快便发出了一句：“那栋大白楼，太白了，一大块放在那，像是忘了上色的区块。”

海报上画的，是以夏令营里几个楼为参照，手绘大致出来的一个场景，而韦亦鑫指出的正是图书馆的位置，露出了一面纯白，显得空空荡荡的墙壁。

“对方正在输入…”立马显示了出来，几秒过后，贺欣雨就发来了赞同：“对！我就说总感觉看起来缺点什么嘛！你觉得可以加点什么呢？”

此刻韦亦鑫的脑子里开始了天马行空，而在思绪冲上云霄之前，一个“接地气”的方案浮现在了眼里，那正是华思操场的墙上写着的那句：“干掉对面！争当第一！”

韦亦鑫赶忙摇了摇头，将那“不干净”的想法甩了出来，随即在屏幕上打字道：“反正不要那种巨大的题字！”发了过去。

贺欣雨也立即给予了回应，且似乎和韦亦鑫感同身受了一般，单从文字里就看出了其对于“巨大题字”的厌恶：“对对对！就在那种潦草的书法写得人又看不懂，写出来还要求人天天喊个不停的那种，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了！”

此刻的韦亦鑫，刚刚抛出的记忆又被贺欣雨给捡了回来，仿佛此时此刻正站在学校的主席台上，大喊着：“干掉对面！争当第一！”，又是一个猛地摇头唤醒了神智，赶忙疑惑地打字向贺欣雨问道：“姐，你不会是源中的吧？”

贺欣雨一如既往的回复极快，“不是”两个字立马蹦了出来，而这个答案并没有使得韦亦鑫松下一口气，就在打算接着确定时，贺欣雨便提前将韦亦鑫心中问题的答案给说了出来：“我是华思的！”韦亦鑫霎时间笑了出来，删掉疑问句，回复了一句：“那我以后看来得叫学姐了！”

“这世界可真小，也是真巧啊哈哈哈哈！”随即两人开始聊起了校园里的趣事，虽然相隔了三届，但一点也不耽误在学校里因同一个校领导而发笑，也不耽误抢夺过同一个食堂窗口的好吃的！

从两人的聊天中得知，贺欣雨，三年前毕业于华思中学，目前正在穹桂大学就读艺术教育专业开学就大四了。

而此刻出了门的吴舯，已经听话地在食堂里坐下，面前摆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肉粥，手旁依旧是一杯冰豆浆，嘴里留下的咖啡味迟迟未能散去，伴随着每一口粥进到胃里。

突然，手中原本读着评论的手机一震，页面被强行切换，进入了视频通话的界面，备注显示为“妈妈”。

清了清嗓子，拨了拨头发确定没有混乱后，将手机架到了碗上，摁下了接听键，妈妈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一旁还有爸爸的半张脸，正端着碗吃着面条，吴舯抢先了妈妈一步开口问道：“妈，怎么了？”

妈妈看着镜头微笑着回应道：“没什么事，我们吃早餐呢，想着好久没看见了你，就说给你打了视频电话，吃早餐了吗？”

吴舯点了点头，顺势拿起了架在碗上的手机转换了摄像头，一边展示自己正在吃的肉粥一边说道：“呐，正在吃呢！你们吃什么呢？”说完又把镜头转了回来对着自己，调整了一下眼镜，对面的妈妈也将手机拿了起来，吴舯看到了一碗已经吃见底了的粉，妈妈开口说道：“和你爸煮的粉吃。”

没等吴舯开口接话，就传来了画外爸爸的一声：“你妈妈最近吃得比我还多！今天早上起来吃了两个鸡蛋，又吃了两碗粉！”画面里的妈妈笑着，吴舯随机接话道：“这不好嘛，本来就瘦瘦的，正好补补嘛！”

妈妈依旧笑着，望着屏幕说了一句：“你爸嫌弃我！”吴舯也跟着笑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冰豆浆喝了起来，这一喝落下的不光是杯壁上挂着的水珠还是妈妈的嘴角，立马转换了状态严肃地说道：“又一大早喝冰的！胃要不要了！”

吴舯迅速将杯子移出了屏幕视野，笑着看向屏幕里的妈妈，赶忙辩解道：“好几天没喝了！就今天喝了，我发誓！”妈妈还没开口，画外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早餐吃什么？”是妹妹吴芮，虽然没有看到身影，但通过语气可以判断，睁眼不超过10分钟，妈妈严肃的眼神从屏幕移了出去，说道：“赶紧去刷牙洗脸，我给你煮粉，你不是10点去找老师吗！赶紧！”

听着这一切的吴舯，表情变得小心翼翼，自己的一杯冰水把原本温柔的妈妈给点燃了，妹妹弱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一大早火气这么大……”

“被你们气的！好了，你忙吧，我给她煮粉去了！”说着一边起身拿起了手机一边摁下了挂断键，画面停留在那张严肃的脸上，吴舯松了一口气再次拿起那杯冰豆浆一饮而尽。

“你说，我们穹县也不大，怎么我们两个从来没见过呢？”韦亦鑫正和贺欣雨聊得火热，两人如同许久未见的好友，正在聊天叙旧。

“我住在很西边，有点偏离中心区了吧，平时也很少出门玩。”韦亦鑫思索着回复道。没过多久贺欣雨便回复道：“那就对了，我住在最东边，但我很喜欢跟朋友到处跑，西边的话，那条小河你应该经常吧！”

韦亦鑫看着这条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思考，问了一句：“小破屋子，大榕树？”，消息发出后，“对方正在输入…”显示着，韦亦鑫的表情却有些复杂，视线没有再看向屏幕，而是看向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轻轻放到了手心，任其吸收窗外的阳光。

“是呀！是呀！话说我都好久没去了！那个屋子还在吗？”过了许久，在屏幕逐渐暗淡时，视线终于注意到了贺欣雨回复的消息，悬浮在键盘上是手指似乎想要打出一段很长的故事，但久久未动，最后只发出了一句：“是呀！”

停课后的教学楼里空空荡荡的，吴舯吹着口哨慢悠悠地晃荡着上了四楼，办公室门口，顾老师正靠在护栏边上，不知在眺望着什么，风轻轻吹动头发，扭头对正向自己走来的吴舯说道：“又来找李老师了！”

吴舯点了点，在顾老师的注视下走进了办公室，照常理脱口而出：“我来了，李老师！”而这次转过头迎接的却有两个脑袋，李明哲见状开口说道：“正好，跟你介绍一下……”没等李明哲说完，吴舯就抢先说道：“不用介绍，认识。”然后礼貌地微笑点头。

没错，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翔。李明哲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行，他跟你提了一样的要求，我答应了，你们两个今天就一起看吧，正好一起交流交流。”

吴舯依旧是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却没有再落在齐翔身上一秒，从其身旁穿过后，直奔昨天印出还未读完的资料处，抱起资料就到一边带起耳机自己看了起来，齐翔则是盯着吴舯的动向，直到落座后才继续回到和李明哲的交谈中。

而一旁的吴舯看似投入的阅读，实则偷偷地将耳机里的音乐声调小，奋力地歪着脑袋试图听清两人的交谈内容，这时，齐翔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突然增大，向李明哲问道：“诶，老师您看这段议论，我觉得人工智能给出的答案中，有好几份都是要优于人写的！”说着，将整理出来的几份资料递到了李明哲面前。

李明哲扶了一下眼镜，将资料拿近；而吴舯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了耳朵上碍事的耳机，随即齐翔便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