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斯结束夜巡,他从城堡走回格兰芬多塔楼。
他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梅林在上,一个熟悉的格兰芬多男孩,扛着一位熟悉的拉文克劳女孩,正朝他迎面冲过来。
“西里斯?”莱姆斯略感疑虑,直到烛光和月光融合着洒下,照亮西里斯垂至肩的黑卷发,他的眼睛里被点燃了一把火,有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莱姆斯很快发现血源来自于他肩膀扛着的那位金发女孩。
莱姆斯的褐色眼睛睁大,伊莎贝尔顶着零碎的头发,因为重力,碎发挡住她的眼睛和大半张脸,局促地和他打招呼。
“嗨?”
西里斯扯了下嘴角,笑得不太明显。
“伊莎贝尔,你这是怎么了?”莱姆斯走上前,神情担忧,西里斯把着伊莎贝尔的腿弯,一只手握成拳,做出击打自己脸的动作,脑袋一歪,面无表情地替她回答,“被人揍了。”
“.....我能说我是英勇地躲过了斯莱特林的埋伏吗?”伊莎贝尔在后面反驳,“你该夸我动作敏捷——”
她立即被颠了几下,肚子砸在西里斯过硬的肩膀骨头,发出“呕”声。
“莱姆斯,如果现在还要让我们遵循见鬼的宵禁制度,一位英勇的拉文克劳就会倒霉地败在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下。”
“我现在还醒着呢。”伊莎贝尔虚弱地叫喊,西里斯语气惊叹地“哦”一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低头看自己的领带和衬衫,那儿都快被鲜红的血浸湿,伊莎贝尔热乎的血流进他的心脏。
心躁动地跳着。烦躁、郁闷,带着丝毫的痛感,不同于之前的刺痛,这是从心底伸展而上,抽丝剥茧般一寸寸的抽疼。
该死,真是奇怪的感觉。西里斯突然想到沃尔布加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她眼角泛起的泪光,有吗?或许是他记错。
她会死吗?这该是雷古勒斯考虑的事情。
但那类抽疼感却更甚,更相似。他尚且不想弄清那是什么,就像一旦搞明白,他便会被什么困住,困住他的是什么呢?这也是个复杂的问题,而他不是那类让自己纠结的傻子。
“好了,我们要走了。”西里斯面色无常,他绕过莱姆斯,莱姆斯的级长徽章一向在他们面前起不到什么作用。“你回休息室吧,不用跟来。”
莱姆斯脚步一顿,很快,他将自己的脚步调转。在走后没多久,又遇见从后面跑来的詹姆,詹姆囔着,“他们人呢?我去看看他们。”莱姆斯推着他的肩,喊道:“走走走——”
詹姆被半拖回休息室,留下在黑夜里的大喊:“我也要去啊——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庞弗雷夫人在要回职工休息室的时候,遇到几位不速之客。
一位浑身是血的布莱克跟鬼一样出现在医疗翼门口。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他缓步走近,随着空间的明亮,光影从他挺直的鼻梁扫过,整张脸暴露出来,英俊的脸上覆盖血迹,连接脖颈,顺着喉结和颈间动脉流至松散的衬衫领口,汇成小溪,如同一副鲜妍的血色油画。
他紧盯着怀里抱着的女孩,她的半边校袍都染成红色,血腥味在两人身上散发出来。庞弗雷夫人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出她受到了黑魔法的攻击。
伊莎贝尔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伊莎贝尔闻到苦涩的艾草味,以及薄荷的清香。
月光落进来。她在寂静的夜里睁眼,在涌动冷清的空气里,她感受到一阵暖意,手间缠绕的热量是温暖的源头,她看见西里斯。
恍惚想起四年级的圣诞夜,依稀有雪花飘落,她从沉重的梦里苏醒。西里斯也是这样静静地趴在床侧,握紧她的手。
热量没有变化,她希望他一直这样生动而炽热。
于是她也安静地注视他,在窗外间断的风声里数起他的纤长浓密的睫毛,她颇有闲情地将西里斯额前的卷发拨弄上去,它在她眼前不羁地掉落,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服输和执着。
伊莎贝尔离西里斯近了些。侧耳感受他绵长的呼吸,她的呼吸声也跟着放缓,伊莎贝尔愉悦地弯起嘴角,眼睛半眯。
床帘映出隐约人影,那个身影向病床走近,不急不缓的脚步,一双蓝色眼睛带着仁慈的笑意看着他们。
阿不思·邓布利多披星盖月地站立,红色的长袍让他显得得精神烁立,伊莎贝尔将手从西里斯手中慢慢抽出,掀开洁白的亚麻床被,跳下床,和邓布利多教授一起来到医疗翼的窗前。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很温和,片刻,魔杖抬起,他在伊莎贝尔的金发上轻点,伊莎贝尔感受到一股亲和而平静的魔力,她的金发飘动,断裂的发根重新生长,在时明时暗的白光里,柔顺有光泽的短发落下,伊莎贝尔摸向自己的金发。
她笑起来,“我喜欢这个新发型,教授。”
“看来我的手艺还不算过时。”邓布利多放松下来,高兴地说,他透过半月形镜片和伊莎贝尔对视,伊莎贝尔将目光移向窗外,从玻璃窗俯视而下,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你做得很好,伊莎贝尔。”邓布利多将手交握,藏进宽大的巫师袖袍内。
伊莎贝尔的神经却叫嚣着紧绷起来,她看见风将树叶吹落,落叶飘向远方,在黑夜里逐渐看不清。
“教授,我最近没有再做预知梦。”她的声音放得很轻,邓布利多明亮的蓝眼睛似乎有纯净心灵的力量,她接着说,“还有,地窖。答案会在地窖里出现,”伊莎贝尔杖尖挥舞,几根细小、微不可见的黑发丝从空中飘落,落进她的掌心,白光一闪,发丝又被她小心收回杖尖。
她对邓布利多高高仰起头,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灰蓝色眼睛眯起,金发从额前向两端分散,切割成柔和的弧度,与落在脑后短发一起收束在肩,在夜色里显出一类温和的坚韧。
“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邓布利多教授。我会自己去找到本就该得知的答案,我会亲手,将那些隐藏的秘密挖出。”
邓布利多身形顿住,他看着伊莎贝尔坚定的双眼,仿佛下一秒让她从这里跳下,她也会毫无犹疑地冲破窗户,纵身一跃。
熟悉的眼神,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带上不知名的情感。
可能是代沟吧,伊莎贝尔心想,和阅历过多且实力强大的魔法小老头对视,总让她感到有些身心俱疲。邓布利多教授是熟知摄神取念吗?她记得世上有一类巫师,是天生的摄神取念者,但这类人活得该有多累啊?
“我信任你,伊莎贝尔,就像你信任我一样。”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亮着,这让他短暂年轻了许多,似乎回到几十年前某个安详和好友度过的夜晚。他将神思收回,目光越过伊莎贝尔飘向被施了昏睡咒而陷入深度睡眠的西里斯,“有一个,残忍的请求,孩子,我想请你接受。”
蓝眼睛再次变得锐利,像执手将第一步棋下在名为“宿命”棋盘之中的布局者,顿时,混沌的天地一片明朗,生机与危机并存,裂缝里隐藏的生与死都在高喊着呼之欲出。
“我想请你,始终向西里斯·布莱克保守这个秘密。”
......
伊莎贝尔睡着又醒来,清晨光晕下,洒进来的阳光,让她想到伦敦郊区的家。鼻尖嗅到花香,她好像看到老塞格在花园种植玫瑰的高瘦身影,他的影子模糊不清,院门口生长着高挺的玉桂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老塞格一脚将地精踹飞,罕见外放的姿态让伊莎贝尔想要大笑,但她和她的父亲间隔了一堵厚重的透明墙,她用尽全力喊道:
“爸爸!”
阳光让床被变得暖洋洋,充斥螨虫被杀死的干燥气味,灰蓝色的眼睛睁开,天花板转动着。
“.....爸爸”她又不甚清明地嘟囔。
“我在。”一个男声立即回应,“爸爸在这。”
很欠揍。
床头柜摆放着鲜花。伊莎贝尔变短的金发整齐地散在枕头,碎发落在眼前,她的双眼眨动,慢慢往声源侧首。
西里斯正蹲在地上,手肘支着床侧,懒散地抵着下巴看她,他眼下有些微乌黑,黑卷发跟随他偏头凝望的姿势,落向一边。
他略带倦意地打量她,在短暂的对视中,随口一问般,“有感觉好点吗?英勇的短发小女孩。”
伊莎贝尔动了一下,肩膀处的皮肉传来阵痛,她“嘶”了一声,想开口,但声音是失血过多后的虚弱,因此她想要的气势也减弱,“不要给我乱起绰号,而且你刚是在占我便宜吗?”
“啊,你是说你叫我爸爸这回事吗?”西里斯淡定地转换手部姿势,手指弯曲抵在唇间,垂眸,黑发优雅地卷曲,那股骨子里存有的典雅又透露了出来,但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觉得这个称呼可以换个地点叫,我们下次可以这样试试吗?”
伊莎贝尔一把捂住他的嘴,西里斯发出闷笑。
他抬起眼看她,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伤口大概还要再疼几天。你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我觉得我完全可以离开医疗翼了——”
西里斯鼻尖向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梁,说:“想都别想,准备接受我的课外辅导吧。”
“而且我发现你的发型变好了。”他突然低下声问,“谁帮你用魔咒修复了吗?我本来还想询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型,我觉得我的审美会不错。看样子有人抢先了。”
“谁啊?”他用尽力掩盖不爽,但失败了的语气问,“哪位男孩偷摸跑进来,特意半夜里给你修补头发?”
男孩?伊莎贝尔想说其实是你们的邓布利多教授,她是他的关门弟子,没想到吧,格兰芬多校长最喜欢的学生竟然是一位拉文克劳。好吧,这个最喜欢暂且存疑。
不过西里斯绝对会因此失语一段时间。
“你觉得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吗?难道不能是我自己修好的?”伊莎贝尔决定敷衍过去,“我晚上惊醒,觉得自己的头发实在是丑陋至极,忍无可忍,于是暗暗修理了一整晚的头发。”
西里斯很怀疑,“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在施咒,你修个头发还背着我修?你要把我当陌生人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不是你睡太沉,我没能惊醒你呢。”伊莎贝尔轻灵的灰蓝色眼睛对他眨动,西里斯沉默下来,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让我帮你修头发,你不能总把我排除在外。”西里斯仰头望伊莎贝尔,明明是仰视,却总带着居高临下的散漫。
他的话语湿漉漉的,伊莎贝尔想到被随意抛弃的小狗,这又让西里斯在她眼里变可爱起来。
“你是那类睡过就跑的女孩?”
“好吧,如果你是那类,多排几次队吧,反正你拥有最先权。”西里斯想起什么,硬邦邦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伊莎贝尔不会回话了,只好转移话题,她看向蹲在地上的西里斯,严肃认真地询问:“你为什么不坐着?”
“因为这样能和你的脑袋平视,以此看穿你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什么。”
伊莎贝尔眉毛一边高一边低的扬起,“那你看出来了吗?这位睿智的格兰芬多。”
“只看出你的新发型很前锋。”西里斯边说边扶着大腿起身,差点没起来,身体落下一瞬又立马挺起。
他绝对是脚麻了。伊莎贝尔敢肯定,她看到西里斯表情狰狞几秒,但很快就被那副生活全是狗屎,一切都无所谓的惯用表情掩盖。
伊莎贝尔故意问,“能给我那杯水吗?我有点儿口渴。”她指着离他们最远的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水杯。
西里斯看她一秒,嘴角咧起,笑着说,“当然。”
他挪动高大的身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缓慢获取那杯水,伊莎贝尔又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西里斯快步走,但其实能看出他有一瘸一拐的倾向,“叉子给你去礼堂拿了。”
“什么?看样子他终于懂事了。”伊莎贝尔欣慰道,西里斯笑了一声,显得自得,“还是我给的建议,因为这样他就多跟伊万斯接触,如果顺利的话,他俩就能一起吃上早饭啦。”
伊莎贝尔表扬他,“那你可真是天才。”
西里斯看起来想要扑过来,但好在他麻木的脚筋制止了他这一行为。他转而向后靠着床帘的脆弱栏杆,这导致在庞弗雷夫人端着药剂进来的时候,医疗翼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伊莎贝尔所在病床的床帘被西里斯碰倒,她顶着新鲜出炉的短发和庞弗雷夫人,以及她身后的莉莉和詹姆相互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