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方鹤旻后，鲜少做梦的秦知渊便频繁地在梦中见到这个雇佣兵，他浮沉在纷杂的梦里追赶着不知何时会启程的列车，又总是在万分焦急中错失将方鹤旻拉上车的机会。

又一次竭尽全力朝方鹤旻伸出手的时候，启程却再次出乎意料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睡梦中的秦知渊猛地睁开眼。

他略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今天醒来后有些头晕。在重新闭目舒缓的时候，秦知渊迟钝地追赶而来的意识才让他发现了自己身旁有人。

霎那间睡前的那些“意外”便在秦知渊的脑海中完整地掠过，惊得刚才还晕眩着的人彻底清醒了。

向来滴酒不沾的秦大队长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原来有这么糟糕，他被方鹤旻所谓的告白礼物搅得心慌意乱，失去了平常严谨的判断意识。

在秦知渊好奇地打开方鹤旻送给他的那罐糖开始，意外的小雪球就开始滚动了。

诚然来讲，秦知渊并不抗拒方鹤旻的靠近。反之，方鹤旻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秦知渊不由自主地想去打探个究竟。就像秦知渊并不是真的喜欢糖果，但在发现方鹤旻很喜欢这种东西的时候，他就也去买了些。

可对秦知渊来说，他和方鹤旻现在的关系还不至于走到那么亲密的一步。方鹤旻作为实体投影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究竟从何而来，目的是什么，秦知渊一概不知。他承认自己无法控制内心的波动，但理智总还是在的。秦知渊有必须要做的事，祝的叮嘱推着他往前走，秦知渊不想让未知影响到他的计划。

可意外推动滚落下来成团的大雪球砸翻了他堪堪维持平衡的情感天枰，秦知渊难得感到手足无措——无可辩驳，这回可是他主动的。

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声，秦知渊僵硬地坐起了身。片刻后，发现身后的人没有醒过来的痕迹，秦知渊目不斜视，飞速下床逃离了现场。

等听到外头传来关门声，方鹤旻才施施然地翻了个身，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声。

右眼开始运转，方鹤旻看着秦知渊的坐标逐渐靠近研究所，在确定人已经到了之后，方鹤旻坐起身摸过自己的通讯器。

【秦队长，早上好，你的床真好睡。】

没等到秦知渊回复，方鹤旻又发了一条。

【你也很好亲。】

秦知渊：不知所谓，请你立刻离开我家。

方鹤旻将对话框拽出来，快速输入。

【你都忘光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如果你需要，我还有录像给你看。昨晚你说你好喜欢我，还主动坐到我身上，如果不是我意志坚定，我们现在已经乘上互通心意完成生命大和谐的便捷列车，下车的时候就是城区里的好典范，不骗身不骗心不骗钱高效率情侣，证婚所会嘉奖我们的。】

秦知渊：？

秦知渊：我们只是亲了几下，你在胡诌什么？

方鹤旻心满意足地顺着秦知渊的话。

【哦，还记得啊，真怕你忘了，这可是我们珍贵的恋爱经历。】

秦知渊：闭嘴。

电梯门打开，站在外面等候的研究员撞见的就是秦知渊深吸了口气关闭通讯器的模样，秦知渊面无波澜地看了他一眼，研究员却吓得低下头走进电梯之后就把自己缩进角落里。

研究所今天召开了大型会议，平时鲜少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都到了场。

圆环状布局的座位划了区域，秦知渊提前五分钟进去，清理者区域已经来了不少人，他径自走了过去，路过坐在最高研究厅区域的时日暮时互相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顾之江坐在秦知渊旁边，示意他看向实验厅的位置，说道：“陆教授这都不来？”

秦知渊看一眼时间，又朝那边望去，陆正的座位确实空了出来，秦知渊眉间微蹙，没有说话。

会议时间一到，众人都默契地停下了交谈。

中央区域呈现着360°可视的屏幕，坐在技术部的邱卓站了起来，他是第一个汇报工作内容的，邱卓把一则悬赏内容放到了中央区域的屏幕上，开口说道：“几个月前，清理者发现下城区出现了这些奇怪的悬赏，主要内容就是在找钥匙。依照研究厅同步过来的信息，这些悬赏确实是芯脑人发布的，他们也在找实验地。”

实验地一直是研究所想解决的难题，自从它从内部封锁以后，研究所根本没有任何渠道进去。

时日暮提供的信息便是之前秦知渊出任务时拿到的第一枚带有机械脚的芯片，在清理者秘密行动结束之后，时日暮才把压着的信息上报。

见邱卓提到实验地，时日暮便开了发言，扩音将她的话清晰地传递出去，“研究所的信息库里能搜索到实验地的强行开启条件，一个是密匙，一个便是激活芯片，也就是门。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密匙是一串数字，现在根据芯脑人的行动来看，密匙或许也同样是芯片。”

“是的，我们会继续追踪开启实验地的密匙和芯片。”邱卓说完便关了发言坐下了。

研究厅有人站了起来，秦知渊看过去，是陆正的助手。

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很是紧张，“虚拟界的实验意外我们至今都还在排查，清理者带回来的出逃失败品的芯片也投入了解析，等有了结果我们会及时发布公告。”

秦知渊听罢，也打开了发言，声音淡淡的：“效率太慢。”

“是、是，”助手吓得险些结巴，“我们一直联系不上陆教授，没有他的协助我们很难推进。”

秦知渊看着助手，“联系不上？”

“是的，”助手尽量放松下来，“陆教授的实验室被他上了锁，没有密匙我们是进不去的。”

秦知渊捻着指尖，低着头思考着助理的话。在虚拟界出来时他见过陆正一面，此后陆正就一头扎进研究里再也没出现过了。

时日暮道：“陆教授的实验没有对外公开，现下人也联系不上，陆教授虽然劳苦功高，平日里不方便打扰也就算了。但研究所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作为助手怎么没想着怎么把人请出来？”

“这、我，”助手快哭了，“我没有权限啊，之前教授把权限移交给尤将曳了，他也在实验室里没有出来。”

尤将曳虽然同样担任着陆正的助手，但毕竟是个新人，就连这场会议他都没有参与的资格，可陆正却把实验室的密匙转交给了尤将曳。助手这话一出，参与会议的人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陆教授难道是上了年纪，人也糊涂了？

秦知渊敲了敲桌面让周遭安静下来，结束了这个话题，“忙完中央城的事情之后我上去找他。”

“嗯，那换我说了哈，”顾之江站起来，把中央区域的屏幕内容替换掉，“无限演出的行动报告都在这里了，普通民众死亡两人，清理者死亡两人。我们的追踪出了错，只抓到了被机械脚芯片入侵的记者。无限本人则杀死我们两名清理者，从包围圈里突破出去了。”

有人问：“我看报告里去往演出现场的清理者不算少，怎么会抓捕失败？”

顾之江没好气地看向坐在技术部的那人，“你这问题问得很不错，我们也很好奇，为什么研究所没公开的内部数据会被投放到当天的演出现场，直接打乱了清理者原定的计划。还有，对于那天假装研究所发言的声音，最高研究厅协助做了声纹匹配，发现那道音频的主人是中央城的主理人程西茂。”

B队的队长顾之江，其人平日里还算好说话，但毕竟是能管理清理者的人，甚至三年前还代管理过A队，自然有他的能力所在。

他闲聊似地开了个头，紧接着就收起那股漫不经心，冷声道：“没记错的话中央城移交管理权给研究所至少也快十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还有资格共享研究所的信息呢？”

意有所指的话像清理者的匕首般锋利，在偌大的会议室里传开来。

在一片死寂中，邱卓冷哼了声，问：“顾队长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研究所内部有人跟中央城勾结，还和芯脑人混在了一起？”

“只是猜测。”顾之江双手一摊，眯起眼睛看向邱卓，以前他也和邱卓一样，对进化人的偏见颇大，顾之江认为进化人是不公的存在，他们在芯片的提升下各方面都会优于普通人。但在研究所待得越久，他就越发现某些普通人会比进化人更可怕，人心是不受芯片决定的。

半晌后顾之江笑着说：“无论是城区还是研究所的安危都是清理者的职责所在。秦队长带着A队外出主动围剿清理了很多芯脑人，B队自然也不能松懈，研究所内部的事我们也会好好查的。”

秦知渊接着顾之江的话道：“AB两队明天会启程前往中央城，研究所的管理权绝对不能让出去。既然中央城早就名存实亡了，中央城主理人这种头衔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诸位没意见吧？”

研究所比较重要的事情基本都按会议投票结果决定，这个地方在城区权利最动荡的时候形成，此后也没有进行更严谨的划分，所以哪怕掌握了城区的管理权也一直以研究所这个名字存在，任由中央城高调地矗立在一区。

时日暮率先表态赞同，最高研究厅现今的影响力很大，其他人便也跟着同意了。

邱卓察觉到秦知渊看向他的目光，迫于形势，不情不愿地跟着投了赞同票。接着邱卓想到什么般，问道：“说起来秦队长在研究所外还有一个合作对象，既然无限演出那次行动他也参与了，为什么播放的画面里面没有他，秦队长确定他本人没问题吗？”

今天在会议上一直安静着的林柯岩此时也跟着开口：“还有无限再度出现在下城区时，说有雇佣兵跟他接洽，这个雇佣兵我怎么觉得就是那个跟清理者合作的雇佣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