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远先是看了一眼叶芷荷,太快了,叶芷荷看不出他的眼神里面有什么,然后谢怀远便重重的跪在地上,“臣有罪!”
陛下又扶上了额头,不敢看下面的两个人,然后陛下语气中暗涵警告,“谢卿,还要爱惜羽毛啊,下次,不要因为这种事情,闹到朕的面前了。”
然后又指了指叶芷荷,“你,回去之后也要谨守女戒,勿嚼口舌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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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荷坐在马车上,还是惊魂未定,谢怀远跪在叶芷荷面前,看她的腿,“吓坏了吧,都跪的淤青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油,抹在叶芷荷膝盖的淤青处,可能是因为他一直都把药揣在怀里,药油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抹在叶芷荷的膝盖上面是温热的。
“嗯,你怎么来了?”
谢怀远的手还没好,叶芷荷没让他摸,自己拿过了药油。
“林贵妃说你今天要回来,让我来接你,我在宫门外久等你不来,才知道你被陛下叫走。”谢怀远边说话,边帮叶芷荷卸头上的钗环,叶芷荷身上有品级,又是出宫,出门前被微月恨恨的打扮了一通。
本来就压得脖子疼,在陛下宫里又是跪,又是磕头的,脖子现在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陛下终年缠绵病榻,日渐多疑,我猜他找你一定是为了帛书还有淑妃的事情,你肯定很怕。”
怎么可能不怕,随便说错一句话,命便没有了,她还没有从种惊魂未定里面躲出来,便没有说话,躺在马车边上养神,等她回过神,头上轻了一半,谢怀远正拿着帕子轻轻为她擦脸上的脂粉。
叶芷荷睁开眼,看谢怀远脸上明灭的光,他敛着眉眼,像是一个照顾醉酒丈夫的小娘子。
她其实有时候很好奇,明明是见过谢怀远那样癫狂的样子的,但是不自觉的还是觉得他贤惠温婉。
叶芷荷把谢怀远的手推远,“别这样,让清河郡主看到会误会。”
谢怀远一顿,“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和清河郡主在一起,还和陛下说了。”
“那是缓兵之计,免得陛下再去追问。”叶芷荷其实是想要和谢怀远谈一谈这件事的,但是长嫂如母,她毕竟不是母,两个人的关系又那么尴尬,叶芷荷这几天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觉得不应该说。
“而且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个谢和慧谢公子,都已经到了边关了,你主意大,我管不了你,你自己满意就行。”
叶芷荷有点苦中作乐的想,也行,相中别人声名狼藉养过几十个面首的未婚妻,总比相中自己的嫂子好。
“以后我可能还要出入宫闱,你也别来接我了,郡主要不开心。”叶芷荷想着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以后你和郡主好好过,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就别再搞得更难看了。”
叶芷荷真的担心,有一天这两位又后悔了,要去找别人,那样传的得有多难听,叶芷荷都不敢想。
谢怀远闷闷的“嗯。”了一声,将手上的帕子扔在桌子上,便也靠在马车上不再说话了。
很久之后,还是憋不住先开口,“过些天,应该会有人邀你赴宴,你快去快回,不要长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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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夜,被灯火点缀得如同白昼。永宁侯府的晚宴,奢华至极,高朋满座。亭台楼阁间,丝竹之声袅袅,美人穿梭,衣袂飘香。
叶芷荷踏入这宴会,便觉无数目光投来。她今日只穿了一袭月白色锦裙,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兰花,素色衣衫更显得身姿婀娜,秀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支羊脂玉簪。
厅内早已高朋满座,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有丫鬟引着她逐渐走到前面,是很显贵的位置,众人见她到来,纷纷起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身边坐的,哪怕叶芷荷不认识也知道是非富即贵。
当年为谢怀远议亲的时候,叶芷荷认识了许多官宦人家,现在都被叶芷荷甩在下面了,所以哪怕粗想,叶芷荷也知道这些是当年她们根本攀不上的人家。
“谢夫人,可算把你盼来了。”永宁侯夫人拉着叶芷荷的手,亲热说道,“今日宴上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定要让叶夫人好好瞧瞧。”
衣冠精致的贵妇人这样亲切,让叶芷荷有些不适应,不过幸好,侯夫人待客十分繁忙,和她干巴巴的说上几句,就又去招待其他人了。
厅中,众人或谈诗论画,或议论朝堂之事。这些她都不懂,本来想静静看着这热闹场景,只是事与愿违,不一会儿,又有几位闺阁千金围了过来。
“夫人,听闻夫人在宫中做官,又与娘娘情谊深厚,想必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快与我们说说,长一长见识。”其中一位穿着粉色罗裙的姑娘,眼中满是好奇与讨好。
叶芷荷无奈笑笑:“我与贵妃娘娘虽有情谊,但在宫中也领着差事,诸事繁杂,也没什么时间品赏珍宝。”
可这些姑娘哪肯罢休,继续追问,叶芷荷只能敷衍着。
话到如此,叶芷荷还哪里有不明白的。
如今淑妃已死,林贵妃一家独大,更是如今陛下唯一子嗣的生母,未来贵不可言,而叶芷荷,作为林贵妃的挚友,自然也成了众人眼中的贵人。
这些人哪里是在讨好她,那里是来闲聊的,都是奔着林贵妃来的。
想到这里,叶芷荷更是谨慎,争取讲话滴水不露。
聊了一会,她像是一个闭口的蚌,那几位小姐也觉得无聊,零零散散的都离开了。
“叶大人,许久不见,您愈发精干了。”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哪里是许久不见,根本是没见过······
那位华服男子好像也意识到了叶芷荷的尴尬,将身后的妇人往前面推了一推,“这是贱内,一直相同大人认识。”
说完便离开了。
那为夫人也是个妙人,一见便知道叶芷荷根本不认识他们夫妇,“大人在内宫,我夫执掌礼部,二位也算是同朝为官。之前听到家中人说,朝中出了一位女同僚,我便心中向往。”
她这样一说叶芷荷便知道了,只怕这位是礼部尚书的夫人。
“夫人过奖,芷荷愧不敢当,不过是在后宫做些杂事,不敢和尚书大人并列。”叶芷荷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却不失礼貌。
“哪里哪里,苏姑娘与林贵妃情谊深厚,执掌宫帷,怎么能说是杂事?”那位夫人说着,便伸手相邀,“苏姑娘,不如与在下共饮一杯如何?”
叶芷荷尚未开口,一旁便有人抢先说道:“郑夫人,今日这第一杯酒,自然是要敬林贵妃的。谢夫人乃是贵妃的挚友,这酒也该由我来敬才对。”说话的是谁,叶芷荷不知,只怕是和林贵妃有些关系,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
那位尚书夫人面色不愉,“哦?钱夫人此言差矣,这敬酒之事,怎能论血缘亲疏?我可是,自然该由我先来。”侍郎大人不甘示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叶芷荷见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尴尬。她本就不喜这种场合,只是这一次林贵妃来信再三叮嘱,今日这场宴会须得前来,她不得不来。于是,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二位夫人不必争执,芷荷今日能来赴宴,已是荣幸之至。这酒,婉儿自当敬各位一杯。”
说罢,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尚书夫人妙语连珠,再加上来攀附的人实在是多,饶是叶芷荷心里有戒备,也是被砸的连连饮酒。
她酒量本就浅,很快就晕乎乎了。
这个时候,尚书夫人凑近几分,低声道:“谢夫人可是饮醉了酒?”
叶芷荷点点头,就想要借此脱身。
尚书夫人,又小声说,“这宴会人多嘈杂,那边有处幽静的园子,我知晓几株奇花正开,谢夫人不如去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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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中,月光如水。
叶芷荷漫步在小径上,被花园中的冷风一吹,叶芷荷觉得自己的清醒了许多。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叶芷荷循声望去,只见远远的一位男子长身玉立,站在湖中央,吹奏着一曲《凤求凰》,隔得这样远,叶芷荷也能感受到她时不时看向自己。
叶芷荷本来是想要去小河边,听到之后脚步一顿,立刻改换了一条路。
“谢夫人,为何如此匆匆离开?可是我这曲子不入夫人法耳?”
没走出多远,那男子就追了过来,几步拦住叶芷荷的去路。
他凑近了,叶芷荷才发现,这人真的长得很好。饶是同谢怀远生活在一起,前些天还见过顾风言,叶芷荷还是一时之间失去了呼吸。
生怕眼前的仙人回到天上去。
拦住了叶芷荷,那人倒是变得有礼貌多了,他对叶芷荷一揖,“谢夫人果然是人中龙凤,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
他只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但是面容俊美,这样的一动,普通的白袍,竟像是月光在身上流动似的。“在下郑行逸,久闻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叶芷荷冷冷看着他:“郑公子,我与公子并无过多交情,还请公子让路。”说完便要离开。
郑行逸好像是第一次被拒绝,一下子就愣住了,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又挪了一步,去挡叶芷荷的去路。
“谢夫人,我······”
叶芷荷毫不留情地说:“郑公子,我志不在此,且我与贵妃娘娘的情谊,也并非你用来攀附的工具。还请公子以后莫要再纠缠。”说罢,绕过那人,继续向前走去。
这样一遭,叶芷荷的酒也是彻底醒了,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叶芷荷一直以来都还算是注意,她是没想到,原来这些权贵也这样不讲究。
有了这样的事情,叶芷荷也呆不下来,回去便想和主人辞行,
侯夫人连连婉拒,但是叶芷荷还是坚决离开。
出门的时候路过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那人看到叶芷荷冷哼一声,“不知羞耻。”
哪怕那人没看着叶芷荷,但是她还是觉得那人是在影射她,更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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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侯府大门,叶芷荷才真的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侯府的小厮很殷勤,将叶芷荷引导了马车处。
远远地,叶芷荷便觉得马车上面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看更是明显,黑漆漆的一大坨,不好好看会吓到人。
“卜元!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