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第一遍好像是没听清，“什么为什么？”
“宫里人说，是你和陛下请旨，让淑妃以贵妃之礼下葬。”叶芷荷停顿了一下，“而且，你还让我帮你填一份丧仪，我以为你讨厌她。”
林贵妃本来低头再看她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宫务，听到叶芷荷这么说，抬起头看向了叶芷荷。
“算不上讨厌，非要说，她还是我的恩人呢。”
叶芷荷一愣。
“之前，淑妃刚刚入宫的时候，我去找过她，劝她和我结盟。”人死灯灭，林贵妃想起这桩往事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点温柔，“那个时候，陛下也是刚刚对我失去信任，我也刚刚开始玩弄权术，单纯的很。”
“我将我的理想，我的包袱，甚至是我当时的计划一一和盘托出，结果当然是被淑狠狠的拒绝了，她义正言辞的和我说······”
林贵妃说到这里还起身饶有兴致的给叶芷荷演了一下，“女子本该以男人为天，退居后宅，为男人相夫教子，怎么能起牝鸡司晨之念？”
虽然叶芷荷不太熟悉淑妃，但是也觉得这两句话活灵活现。
“好不好笑？”
“寿王是看不起女人的，淑妃在后宫里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也不过是个令行禁止的傀儡，那次之后，我便继续做我的事情，她就接着当她的傀儡，我们不同路，好几次都能算是图穷匕见，直到她这次离世，才算是了结。”
“不过，那时候，她没告发我，我承她的情，若是她那时告发我，或者将我的事一一讲与寿王，我活不到今天。”
“是不是算我的恩人?”林贵妃转头去看叶芷荷的眼睛，虽然她没哭，但是叶芷荷能够感受到她很难过。
往日里，叶芷荷应该会上前一步抱住她，但是今天叶芷荷只是站在原地。
“算是。”叶芷荷的喉头艰难的动了一下，春桃的血好像是溅在她的脸上，淑妃的尸体好像泡白，也不曾瞑目，直直的望着她，“但是你还是杀了她。”
其实道理她都明白，叶贵妃没有任何错误，如果她们不反击，死的就是她们，但是这些天，叶芷荷夜夜不得安寝，她不曾见过淑妃的遗体，只是听说是落水而亡，一尸两命。
但是她每每闭上眼睛，总是会看见淑妃的尸体飘在那株并蒂荷边，肚子已经被剖开，里面是同样被破腹的金鲤鱼，她的尸体已经被泡的发白，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在问她······
“为什么？”
叶芷荷现在甚至不敢闭眼，闭上眼睛就是这两幅画面。
林贵妃好像是察觉到了叶芷荷的不同，“怎么了？”
她上前两步，把叶芷荷抱在怀里，“今天见到春桃死在你面前，是不是吓坏了？”
她拍拍叶芷荷的后背，柔声说，“别怕，她是淑妃的近身丫鬟，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淑妃没了，便是她不在灵前自戕，也会被寿王处理，你别怕，不是你的错。”
“她也算是忠仆，便让她葬在淑妃身边，让她们主仆俩黄泉路也有一个陪伴，聊做安慰吧，好不好。”
“如果有一天，我也挡了你的路，你也会杀了我么？”叶芷荷冷不丁的发问。
林贵妃的动作一顿，“你怎么能和她们一样呢。”
“可我也只是之前帮过你。”叶芷荷愣愣的说完才觉得自己失言，“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
“我有些害怕了。”
这种怕，就想是白兔入了猛虎穴，哪怕猛虎酣睡，不会吃它，但是白兔也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叶芷荷也第一次意识到，她和这些谈笑间便是几条人命的贵人是不一样的。
林贵妃放开叶芷荷，回到那张她一直坐的榻上，扶着额头，久久不能言语。
“你吓坏了，下次别这样说了。”
“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拉进这场争斗里，你出宫去吧，去休息一个月。”
林贵妃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好像比之前和陛下说完话还要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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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荷在宫里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和林贵妃辞行了。
走的那天，林贵妃没见她。
许是真的忙，也许是被她的话伤了心。
她没有强求，只是和微月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还没来得及走出宫门，就见到了一个生脸的公公拦在路上。
叶芷荷走进了，那位小公公才深深一礼，“大人，陛下有请。”
叶芷荷又跟着走进了陛下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她跪在地上，久久听不到免礼的声音。
“你那天去池塘边，究竟是做什么？”
只是一句话，便将叶芷荷从之前那种混沌的意识里叫醒了。
若是答得不好，她快走几步也能在黄泉路上追上淑妃主仆了。
叶芷荷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生怕被看出了破绽，“去看荷花。”
“那天······”
叶芷荷话没说完，就被陛下打断，“你抬起头来说话。”
叶芷荷咽了咽口水，不敢耽搁，缓缓的抬起头，但是还是低垂下眼帘，不敢去看陛下的脸。
“为什么不敢看我？”
“臣黎庶出身，不敢冒犯天颜。”
皇上听完之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但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日，淑妃娘娘下了请帖，邀请林贵妃去赏荷，我不曾见过并蒂荷花，实在好奇，便私自去了荷塘边，想看看并蒂荷花。”
“宴会上不就能看了么？”
这些问题，林贵妃早就料到陛下会问，一一和她交代过，“原本请帖上没有我的名字，请帖来的也匆忙，林贵妃担心有诈，怕伤了我。”
“之前，淑妃便想要陷害我的······所以没有打算带我去。”
这么多年，林贵妃和淑妃之间的明争暗斗，陛下不是不知道，包括上次的事情，他其实一清二楚，藏着掖着没有必要，倒像是做贼心虚一样。
“你倒是实在，什么都敢说。”
叶芷荷再次扑在地上，“臣不敢有半点隐瞒！”言语中有了一点哭腔，这是真心实意的，如今她命在旦夕，虽然不露在脸上，但是她的四肢五内好像都已经化成水了。
林贵妃交代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叶芷荷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过关，只能扑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待陛下的裁决。
“既然，是去看花，前一日也没能看到，为什么还在池塘边上逗留这么久？”
叶芷荷没想到陛下这将这件事查的这样的细，她的大脑一时之前便空白了。
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久久不回答，上面又响起了陛下充满威严的声音，“怎么还不答话？”
陛下甚至走下龙椅，踱步到了叶芷荷的身边。
透过胳膊和地之见的缝隙，能看到陛下金线织就的衣摆。
“还没想好？”
霎时间，叶芷荷脑子里面闪过了谢怀远和清河郡主泛舟的身影。
“因为那天，我看到了···怀远和清河郡主泛舟湖上······”
叶说出了第一句话，叶芷荷也有了茅塞顿开之感，“清河郡主···毕竟是······我···我还是······”
说到这里，叶芷荷恰到好处的停止了话头，将一个不能接受的长嫂表演的很好。
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先起来。”
叶芷荷起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回到了龙椅上，扶着额头，好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虽然这是谢家的家务事，但是···朕会和谢卿好好聊聊的······”说完之后，他甚至换了一个称呼，“谢夫人，你······”
陛下扶着额头，叶芷荷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声音里也透露着为难。
好像是不知道应该接着问下去还是应该就此打住。
叶芷荷也没想到，提到清河郡主竟然这么好用，是现在清河郡主的恶名又重上一层楼了么？
但是她转念一想，谢怀远做男小三，把人家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逼到边关，他们二位可能是京城有名的奸夫□□了。
反正名气不好，也难怪陛下也为难。
陛下不知道说什么，叶芷荷也怕多说多错，两个人都在这种沉寂里。
门外突然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陛下，谢怀远谢大人求见。”
“请进来。”
谢怀远一进门，仿佛不曾见到一便站着的叶芷荷一样，自顾自的和陛下行礼。
他的待遇显然比叶芷荷好很多，因为陛下让他站起身来回话。
“谢卿，来做什么？”
谢怀远这才看叶芷荷，“来接家中女眷归家。”
陛下清了清嗓子，“咳咳，朕听说，谢卿你近日来和清河郡主来往甚密，谢夫人都告状告到了朕这里。”
“我没有。”叶芷荷下意识的辩解，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到了陛下嘴里怎么就变了味道，而且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可有此事啊？”
叶芷荷心里一紧，生怕谢怀远否认，那她之前好不容易扯出来的谎话，便一戳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