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洛德修长的双手紧掐黎洵的脖颈,力气很大,瞬间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串红色指痕。浓烈的窒息从喉间感散开,侵染四肢百骸,他使劲尽力气想扒开掐住他脖子的手,却一点用都没。
对方的手像是螺纹钢母一样,纹丝未动。
在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后,他不再反抗,改为保存体力,伺候逃离的时机。
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缺氧反应,异样的温热感从胸膛内往外透,指尖灼热无比。这是人体失温的前兆。
衬衫扣在刚刚的搏斗中崩飞,露出劲瘦的腰肢,人鱼线从腰腹一路向下延伸,淹没在笔挺的布料中。
赫柏洛德神色微怔,松开一只手,像是打磨一件心爱的宝石般,沿着黎洵的脖颈直线向下滑动。
“哼。”在粗砺的滑动感下,极度缺氧的人儿也忍不住爆出一句轻哼。
鸦色羽睫毛上撬,露出皮下那双异瞳。异色瞳孔中厌恶的神色转瞬即逝,归于平静。
赫柏洛德刚刚冒犯到行为像是往毫无波澜的冰面投石,只是打破冰面激起一点水花,随后再也无事发生。
被有意忽视的感觉十分挫人,赫柏洛德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当它再次被母亲忽视时,它还是失了神。
“为什么……不看我……”赫柏洛德将黎洵圈入怀中的同时还不忘躲避伯林的攻击。剧烈的情绪波动好像是触及了什么开关,赫柏洛德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状态开始松动,拟人化的上半身隐隐有一种随时都会崩盘的迹象。
五彩斑斓的幻象在赫柏洛德眼前浮现,困扰他多时的幻听幻视再次浮现,而且比之前更严重。
虽然赫柏洛德面上不显,但他急促异常又夹带着虫鸣的呼吸声,无不昭示着他快疯了。
这次脑子坏掉的话,要多久才能修好呢……
过去被掩埋的记忆逐渐浮现,意识被塞入茧中,混沌又沉重,粘稠湿腻。记忆是无序的碎片,不停透穿它的灵魂。它时而在母亲怀中,又在帮母亲拿电动轮椅配件的路上。
啊……它记得这些,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帮母亲瞒着研究所,给那个该死的项目拖时间。
不过为什么它会想起这些?这可不是发病的状态。
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它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
硝烟四溢,在一片由铁丝和铁片拼凑成的铁皮房中,它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母亲的脸,灰红的血迹糊满他全身,它听见母亲说:
“别再把我和那个家伙搞混了……”
“别这样……看我,我很开心,真的。赫柏洛德……嗬咳……”鲜血像是被车轱辘压榨的牛奶一样,从他口中渗出,无论它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把是平局。”
平局?母亲在和谁打赌?
痛苦夹带着赫柏洛德无法理解的情绪将它撕裂,哪怕清晰的知道这只是回忆,它还是控制不住身体。它在抖,抖到回忆都卷起波澜。
“以人性为助推剂的钟表走不了……太久,但好在,我拉平了。你知道吗,赫柏洛德,我在这……在这个世界……学得的知识告诉我,答案只有在一遍遍复现中才能求得。”
“那下一次轮回,能得到您的爱吗。”赫柏洛德听到回忆中的自己这样问道。
“那你得有用才行,有用到让我全心全意爱你。”
话音落下,回忆中黎洵的生命也迎来了落幕,蒙尘的记忆像是终于被人撕开了一处角,拨开了油皮纸。
鎏金的眼眸带着金色的血线,重重垂落,锐利的视线仿佛洞穿时间与空间,打在它身上。
古怪的高频嗡鸣从赫柏洛德身上发出,瞬间将周围所有虫族都定在空中,连携带虫族基因的残次品都逃不过。
这是一段生物加密密钥,是黎洵当时留下的后手,相当于轮船的锚点,星舰跳跃的坐标。它将钉住赫柏洛德的记忆,防止它迷失在无数次的回归中。
不过这次,黎洵失算了。
可能是因为轮回太多次,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密钥没有生效,锚钉没有钉住赫柏洛德的记忆,反倒钉住了未来的他自己。
记忆仍在发酵,像麦酒一样,正在发散最后那点浮在表面的酒泡。已经“疯掉”的赫柏洛德疯狂亲吻黎洵,湿热的吻降临腰腹,发出“啵”的一声。
窸窸窣窣声响从下方一路蔓延至黎洵的脖颈,被圈在赫柏洛德怀中亲吻的黎洵像是猎人垂涎的鲜美肉块,又像是被人膜拜的大理石雕塑。
苍白、精瘦、纯洁……又空洞。
剧烈的摇晃加上严重缺氧无法思考的大脑,黎洵根本无法深度思考,赫柏洛德的吻很重,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更加准确。
稀薄的理智摇摇欲坠,甚至被游移在身上的“红蛇”牵动,身体控制不住的绷紧僵直,被无形的丝线引向四周。嘴被堵住,有什么东西像细长的游蛇钻入喉中,撕心裂肺的闷痛从被压迫的喉间向四周传溢。
身体被强行拉扯的痛苦让他止不住蹙眉,可无论如何张口都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只能被迫进的更深。
好痛苦,好痛苦。
好想家,想回家。
他还不能死……
在身体绷直到极点时,耳边的嗡鸣声也达到极点。烫溢的鎏金开始侵染他的眼,一双异瞳瞬间被染成暗沉的鎏金色,像暗沉的玛瑙石。
金色的血泪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眼眶飘出——
潜意识遗忘的记忆开始浮出水面,静待主人将它们拾起。
记忆很多很杂,回忆起来像是看了场和自己同相貌之人演的电影,老古董默片。
朦胧又不真切。
记忆断断续续的,但也足够让他知晓目前需求的所有信息。
*
他的第一次穿越来自百年前,抵达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联邦,而是废土时前的帝国!
他耗费心血周旋于不同势力间,终于登上首席之位,批落了“时空穿梭机”项目。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也能顺利返航,直到手下那只用来提取药剂的虫族背叛他。
【把穿梭机放下,赫柏洛德!】
【不要,除非您先驱逐伊撒尔顿。】
【不可能。】
【它就是个骗子!】
【赫柏洛德,你究竟是讨厌伊萨尔顿,还是不想让我离开。】
【……可是,您一次都没回来过,每次都是,每次都是!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等等,停手,你在干什么?!赫柏洛德!】
所有回忆都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被背叛的记忆却如此清晰。一切犹如同毫不间断的DVD,不停循环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他即将归家的前夜,赫柏洛德一反常态偷走了时空穿梭机,并在和他“谈判”失败后吞掉了驱动穿梭机的能量水晶。失控的能量爆炸,将四周夷为平地,在场无人生还。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可是他总觉得不对劲。有一股违和感始终缠绕着他,来不及细想,他便被粗暴的弹了出去,回到了现实中。
*
当黎洵再度回过神时,他与赫柏洛德脸贴着脸,就像是热恋中的爱侣,如果能忽略掉黑暗中越炸越响的音爆声的话。
他被掐着飞来飞去,期间差点被伯林击中,每次都被赫柏洛德险之又险带离。在此期间,赫柏洛德略微松开了手。
“母亲,我又不想吃掉您了,怎么办~”
这只虫子又在发什么疯,黎洵被迫仰直脖子,在心里评判到。
“如果我变得有用,您是不是就会爱我,也只爱我。”
开什么玩笑,毁掉了我唯一回家的办法,还在这惺惺作态,做给谁看呢。黎洵愤愤地在心中叙述着,像是还没从回忆中脱身,肆意敞开心槽。
短暂的离神感让他有一种已经回家的轻松惬意,当脖子再次被勒住,他才逐步回过神。
大脑清醒过来的感觉很好,不用刻意整理,那些听到的看到的所有信息便归入他脑中,自动归档。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转机——
【如果我变得有用,您是不是就会爱我,也只爱我。】
黎洵垂下头,压住阵痛的脖颈,黑发垂肩衣衫凌乱,回忆的时间持续的很短,但是对于他来说,像是已经经历了无数个日夜。虽然他对过去仍旧不甚了解,但是他敢打包票,他绝对比昨天的自己更了解赫柏洛德,也更了解这幅身体。
他舔了把干裂的嘴唇,道:
“好啊。”
听到恳切回答的赫柏洛德也笑了,它虫翅大张,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了。它要拆解那个残次品,告诉母亲谁才是祂手中最有用的牌。
“这就是您选择的人吗~,母亲。”它指着矗立在钢镚上,收拢翅膀,卷成一个蛹状的伯林,兴奋地问道。
黎洵扫了一眼伯林,没有回答。没有得到答案的赫柏洛德也不急,在它看来这完全就是母亲心虚的表现,母亲对手上这张牌不自信,不是么。
赫柏洛德放下黎洵,将他置于一个小废墟高层,黑暗中,黎洵的金瞳像是明亮的灯泡,散发着无法令人忽略的灿光。半掉不掉的白衬衫彻底滑落,没了碍事的衣物,虫母的鞘翅尽情舒展。
沁人心脾的味道从他身后传来,像柑橘和苦橙叶交织的味道,苦涩中带着清爽。鞘翅高频震动,鞘壁上逐渐凝出水雾,柔和的橙花味才堪堪浮现。
赫柏洛德深深地嗅闻了一口,竭尽全力才克制住磨牙的动作,它已经迫不及待拥有虫母了……,不,因该是……,帮母亲“疏通”一下鞘翅……
“它看起来很没用呢。”
“我能在您面前把它撕碎吗。”
“可以啊,你大可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