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时隔数日，寿长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他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看他吓得慌不择路逃出去。
寿长生下意识就想追上去。
可那天也不知怎么的，寿长生却总觉得头晕乎乎的，明明还没喝半滴酒，也没抽半口烟，整个人却已然飘飘欲仙的像是要登了天。他摇摇晃晃扶着门板喘息。一抬头，那人已全无踪影。
次夜。
寿长生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千灯镇，仿佛精力无限。只是身侧的小倌又换了，换的是哪个他也认不清，反正都是清一色的水灵俊生。他照常搂着他游街逛巷，吃吃喝喝，招摇过市。
不过，今日他心情大好！
关于这段误抢的姻缘，他也已然另辟蹊径，直接去找了那段知乐。二人商量好了对策。接下来的事情，说难不难，只待婚礼当天见分晓~
“爷，您瞧那边~”
他身侧的小倌见他今日高兴，也放开了胆子跟他要这要那，他一概应允。他今天也不急着回去，一直就这么在镇子里闲逛者。走着走着，那小倌看到一处卖古董的摊子，又嚷着要去看。
寿长生随他过去瞧了瞧，摇摇头道：“这些都是假的，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要，改天我……”
“寿公子！”
他正说着，忽听有女子唤自己。
寿长生扭头一看，原来是赵子墨的贴身丫头素娟。只见那丫头身侧还站着个头戴长帷的女子，定就是赵子墨了。她怎么跑来这里了？
“有事么？”
寿长生问她们。
却见那素娟先是朝那寿长生身旁的小倌翻了一个大白眼，而后上前对寿长生压声说道：“公子，我们姑娘有话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走吧。”
寿长生点点头，随即让身侧小倌一旁等待，自己随她们一道前往僻静处。
千灯镇的僻静处不多。
镇中心的小庙算是一个，庙中供奉着被梨园行奉为“祖师爷”的唐玄宗神像。
古载有云：“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伎子弟三百，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号皇帝梨园弟子”。其实不止是梨园行，对于所有从事歌舞曲艺行当的人来说，才华横溢的唐玄宗都是开山鼻祖一般的存在。于是每逢有什么重大表演之前，他们总会来拜一拜这位祖师爷。
或许是百戏擂台又准备开始了，今夜这庙宇附近的香客也不少，来来往往，香火繁盛。寿长生与她们来到庙宇侧边的小巷子里——
“怎么了？”
寿长生笑问：“消息这么灵通，他告诉你了？”
“告诉什么？”
那赵子墨却看似并不知情。
寿长生：“总之你就放心好了，我和段公子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保准你能嫁去对的人家～”
赵子墨一愣：“什么？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当然是……”
寿长生故作神秘：“狸猫换太子～”
赵子墨满脸惊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道：“该不会……你们要……”
寿长生点点头：“明天你就会听到段公子喜讯。我们婚事当天，段家也会办喜宴。到时候你就照常出嫁就行，迎亲路上，我会把你换过去。”
“什么！”
赵子墨一听就慌了：“这……这能行嘛……”
寿长生：“段公子那边有先前牵线的媒人印件。包括你的生辰八字，赵家之前也都给他了。本来就是赵家先赖婚的。都是明媒正娶，有何不可？”
赵子墨：“可是……”
寿长生信心十足道：“你放心好了，段家的喜宴我们已经筹备起来了，到时候我再叫个最好的戏班子过去给你们庆贺，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还敢不认吗？”
赵子墨却欲言又止：“可是长生，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
寿长生：“嗯？”
赵子墨：“其实我和段公子，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们……”
她正说着。
这时身后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寿长生回头一看，正瞧见巷口那边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所经之处，依旧是一路人墙。
“来得正好。”
寿长生像是突然来了什么兴致，收回目光冲赵子墨笑道：“稍等，我去去就回。”
随后他就快步向外走去。
【25】
寿长生快步追去。
待进了那座小庙，就瞧见百乐笙正跪在神像前虔诚的敬着香。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之前在苏州游历时听到的一出街头评弹“三笑缘”。里面讲到明朝大才子唐寅在虎丘山观音殿偶遇丫鬟秋香，拜跪时故作痴态，秋香为之一笑的场面。
寿长生知道自己如今在他眼中的形象，已然积重难返。既然如今彼此都知道对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各有各的污糟，那就更不必装模作样了。
“兄台，拜神啊？”
寿长生直接走上前去搭讪道。
并在他身侧的蒲团跪下，落下的膝盖故意将他散在一旁的衣角紧紧压住。
却见身侧之人眼都不睁，只自顾祈福。
寿长生便又颇招人厌的与之搭腔道：
“好虔诚啊，不知兄台所求何事？”
“兄台，你生的好俊呐～”
“兄台，你怎么不理我啊？”
……
见他始终不言不语。
寿长生自己便也敬上三香，闭上眼看似在烧香祈福，实则学那唐寅言辞骚扰唱道：“求神，求神，虔诚来求梨园祖神。同哥哥你鹣鲽情深，同哥哥你玉成情人～昔日温存可否重温？”
唱罢，肩头与之一撞。
百乐笙被他撞的身子一晃。
他原本不想搭理他，敬香后立即起身就想走。怎奈何起身后却发现下摆竟被他压得死死的，想抽都抽不回来。于是无奈之下只好抬手将他一推，冷脸与他一唱一和道：“劝你说话谨慎！寻欢你猎艳错人！浪子你有辱斯文！快快起开切莫近身！”
寿长生扯着他下摆不让他走，继续唱道：“小生热情太甚，再相见那个心中玉人～哥哥怒容更乱我心神，温饱无状欲缠身～”
百乐笙被他膈应的禁不住咧了嘴：“何来□□，胡言令我憎！所作所为，无耻又下品！”
寿长生：“何谓下品啊哥哥？我生性风流，我还未结婚~我著名貌美，同哥哥你正合衬~”
“都快成亲了，公子还请自重！”
百乐笙已不想与他多言，旁边那么多人瞧着，也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于是使劲从他手中拽了衣襟回来，抛下一句忠告，就想走。
寿长生却起身又将他拦住，忽然莫名其妙撂出一句：“百老板，帮我个忙？”
百乐笙：“没空。”
寿长生：“百老板既知寿某好事将近，喜宴当日，你可否来帮我唱个堂会庆贺庆贺？”
百乐笙一愣：“你确定……要我去唱？”
寿长生点点头。
百乐笙半晌无言，最终哑然失笑：“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如今千灯镇里比我们红门更合适的热闹戏班有得是，你去找别家吧！”
寿长生亦笑笑，又忽然莫名其妙撂出一句：“哦，这样啊，那……百老板香闺下的好东西还在吗？”
一闻此言，百乐笙脚步立即顿住。
片刻后，回头道：“何时？”
寿长生心满意足笑道：“三月初六。”
百乐笙：“点什么戏？”
寿长生：“百老板自定便好，喜庆就成。”
百乐笙：“嗯。”
寿长生：“地址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百乐笙面露疑色：“不是去你府上吗？”
寿长生摇摇头：“到时候你去就行了。”
“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百乐笙虽不明所以，却也懒得多问。
寿长生终于让开路来：“嗯，回见，百老板。”
百乐笙拔腿就走。
寿长生目送着他背影远去，久久未能收回目光。却未察觉，此时此刻，在另一个角落……也有一人正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神色惊诧。
终究恍然。
【26】
待回到那处僻巷。
寿长生看起来很高兴：“好了，如今戏班子也请好了。你啊，就安心回去等着吧～”
赵子墨仍在在原处站着等他。
听闻此言，嘴角颇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噢，是嘛，好的……好的……知道了……”
寿长生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你与段公子怎么了？”
“啊？”
赵子墨却似已然忘记了一般，摇摇头道：“噢，没事，没事，我都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寿长生不解：“什么？你明白什么了？”
“没什么。”
赵子墨却忽然冲他释怀一笑：“成亲当天，就按你说的办吧，真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
寿长生看似信心十足：“放心，你回去安心备婚，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就好。”
赵子墨点点头：“谢谢你，长生。”
寿长生像过去那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啊，怎么还是这样客气？说到底……还是我对你不住。之前我居心不良，险些酿成大错。如今想要弥补，还好为时不晚。你我虽做不成夫妻，但我可拿你当成我的亲妹子。你若不嫌弃，肯不计前嫌原谅我之前误拆鸳鸯之错，就认了我这哥哥吧？之前我与你许下的承诺依然有效，日后你若有什么麻烦事，哥哥还是会竭尽所能帮你的。”
赵子墨眼眶一红，再次点点头道：“嗯，好，谢谢你……哥哥。”
“哭什么？”
寿长生刚想替她拭泪。
那赵子墨却后退一步道：“我是高兴，我真没想到……我竟能拥有一个这么疼我的哥哥……”
寿长生想开口安慰：“子墨……”
“哥哥，我回去了，已经出来太久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她身侧丫鬟素娟却急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
“走了！”
赵子墨却拽了她就走。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寿长生再次久久未能将目光收回来，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错愕感。
然而谁料，错愕可不止今时。
于他而言，几日后那场本应毫无悬念的换亲婚宴，才令他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
错错错！
大错特错！
阴差阳错！
将错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