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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泥中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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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秋筠对孟嘉说完这句话,将腰间的牌子一扯,在那人眼前晃了晃,“有点儿意思,你多少身价?先看看你这张脸值不值我出的价钱。”

孟嘉拍了拍她的肩,转身下楼。

楼下仍有寻芳使在候,孟嘉随口问了一个,“世子的宴席可是设在里面?”

那人愣了愣,低头回道:“正是。”

“方才有一位白衣公子,他进去了?”

那人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孟嘉摸出请帖,在他面前一晃,“带路。”

穿过光线昏暗的十丈长廊和狭窄的透星小园,推开一扇红漆大门,里头乌泱乌泱的人头和高高低低的男女话音霎时一同涌了出来。

重彻宴客,还真是连吃带嫖啊……她就知道,这帖子递到她手里来没夹什么好心。

四下一扫,并没有一个穿白衣的。

孟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说不清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他不在这儿,也好。

孟嘉轻吐了一口气,余光一扫,眼生的多于眼熟的。看来除了京官,也有外官。

几乎没什么大员,一共两方大桌堆叠数不尽的珍馐。重彻在里侧坐着,一左一右,是赵缁,还有……段长信。

段长信率先发现了她,提醒了身边的重彻一句,起身便笑着过来,“宜卿,怎么来得这样晚?世子可有些不高兴了!”

她和段长信还没熟到这份儿上吧?

孟嘉笑道:“有些私事,少不得办完了再来,失礼。”

到重彻跟前,又赔了一道礼,并道:“下官家下忙碌,不便久留,万请世子容谅。”

重彻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仅是扫了她一眼,下巴指了指段长信身边的空位,“算你识相,坐下吧。”说话之间,将软偎他肩腰之间的美人粉腻后颈重重地掐摸了一把,低咒,“都要贴近本世子肉里去了,浪死的妖精!”

孟嘉竭力按住了想吐的欲望,打算略坐一坐就起身告辞。

她虽然穿着男装,风月之人一瞧就知道不对劲,她坐在这里真是十分突兀。

活该……谁让她犯蠢。

桌上还有几个熟面孔,随意两句寒暄,段长信先端起了酒杯,向孟嘉笑道:“原本这酒不该我先端,只是头几天听说内眷不晓事理,在云祥街有所冒犯,惹起些不快之事,该我代内人尽个礼数。”

说罢,段长信把酒杯凑到唇边,眼角瞥着孟嘉,一饮而尽。

段长信此人素来圆滑诡诈,在官场浸淫多年,不论对上对下,办事从来是未提真话先低三分,暗里要你知情识趣加倍捧回去,若不怎么有眼色的,日子可就不大好说了。

孟嘉垂了垂眼皮,瞧一眼侍女斟上来的美酒,笑道:“大人这么说,是怪我得罪了。原只是夫人一句话,只是恐怕这件事传扬出去,有碍大人的官声。知道的说是侍女欺主,不知道的,还只当是府上人惯是仗势欺人呢……”

重彻阴冷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段长信连声道是,一副歉疚模样,看了看孟嘉没端的那杯酒,“这——”

孟嘉端了起来,留意了一下众人神色,在段长信眼前晃了一晃,“大人容谅,下官酒量不济,只能白领您一番心意了。”

此时动静已经比她进来时小了些。外官纷纷打听来人是谁,明白了来人身份,更是糊涂了。他们多是对孟嘉的传闻知道个一星半点,此时见孟嘉同定王世子同席,一时摸不清来人和重彻的关系,都在暗中观察这边的动静。见段长信都被孟嘉驳了脸面,更不敢轻易上前攀谈。

段长信皮笑肉不笑:“自然、自然!”

不料,赵缁却在旁突然道:“此事本少君也有所耳闻,听说孟大人用一千五百金替段夫人长了个教训,好手笔!”

听到“一千五百金”,用脚想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了。

孟嘉抬眼看向赵缁,慢慢道:“少君以为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赵缁看她的眼光变了,语气也轻佻,他拿筷子指了指,“肴馔酸甜咸辣,比不过一个鲜字。这时节天寒地冻,没有什么珍稀时鲜,碗盏里盛的都是些俗物,就好比满楼的姑娘,再艳也卖不上价去——”

“孟大人这样天底下独一份儿的鲜美姿色,区区一千五百金,还不是手到擒来?就是本少君……也觉得值了。”

孟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

赵缁这个没有脑子的蠢猪,羞辱于人对他有什么好处?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都抢着干,难怪华纾瞧不上他。

赵缁原本还有两分痛快得意,见孟嘉唇角带了点不起眼的弧度,他却像被对方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皱眉道:“你笑什么?”

孟嘉道:“少君谬赞,在下不该高兴?”

赵缁结舌,“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点儿廉耻!”

孟嘉唇角泛笑,目露讥讽:“看来廉耻一道,赵少君比我懂得多。少君不为女子,实在是可惜了。”

重彻冷冷出声:“行了!都把嘴给本世子闭上!”

孟嘉索性立起身来,向重彻揖道:“多谢世子美意,下官恐惹上官不快,先行告辞,请世子容谅。”

重彻道:“本世子给了你天大的脸面,你想走?”

他向四围一看,不紧不慢扬声道:“那你就给本世子当着这些人的面,把那一千五百金的来头说个清楚!”

孟嘉:“世子何意?”

段长信笑道:“世子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意一问。听说你住的是五十两一年的租院,一年来又没什么什么商业营生,只凭俸禄恐怕……为官之人最重廉字,究竟如何来的,说清了也就罢了。”

看来是给她设好陷阱了啊……孟嘉低眸看向段长信,“段大人以为,下官这银子是怎么来的?”

段长信饮了一杯酒,从容道:“本官也是有所耳闻,听说有个陆兴镖局的镖头日前曾到你府上探访,如在平时也就算了,偏偏当时镖局老板之子任竟犯了人命案子被京兆府扣下,当时正是那老板卖房卖地求告无门的时候,有人到了你那里,没几天事情就有了转机,犯者任竟被转出了死囚牢房……这可终归是太巧了些。”

孟嘉垂眼瞧他,语调没什么起伏:“段大人真是耳聪目明,什么事都能听见几句。”

既然挑明了,段长信也就不装了,“京中人多口杂,这件事若是搅和起来,恐怕难办。”

以孟嘉揣度,这话的意思大约是她升官儿的事情要好好地被拖一拖,没查出什么顶多是把她摁在五品上磨个三五年,如果重彻随便在背后做点儿手脚,假的也成了真的,没准儿还要把她押到大理寺的公堂上。

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不直接去做,还大费周章地叫她来这里干什么?

孟嘉刚想甩一句“难办不难办下官且等和段大人移步大理寺说话”,然后潇洒走人,门口——

哐当!

孟嘉死死地盯着那边,门扇后果然走出一个意料之内的俊逸身影。

她神思有些飘忽。

其实,这人素日虽然水蓝色衣裳甚多,这样的雪色衣袍于他却更相宜。若要将这样的衣衫穿出气韵,最宜是肌肤清透、骨肉匀亭,若不够精瘦难免臃肿,若过于清瘦了又会让人觉得孱弱。自然,若是脸面姿态哪里略差一些,都要令人叹息遗憾。

要是这身白衣穿在赵缁身上,那简直就是一场无法挽救的灾难。

孟嘉见了他,唇角下意识泛出一丝笑来,陡然觉得这桩婚事她似乎也不亏。

赵缁转头看了一眼重彻,又看向来人,皱眉开口:“华纾!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纾一步没停,不紧不慢地走到孟嘉身边,问道:“何事?”

“小事。”孟嘉看向段长信,笑道,“侍郎大人听说我受了千金重利,担心我为官不廉,深受其害,定要听我剖白一番。我说他疑心生暗鬼,要真是有什么事情,摆到大理寺去说再清白不过了。”

华纾目光扫向重彻,“世子也这么以为?”

“哦,我么——”重彻似笑非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本世子可管不着。本世子不过是赐他们一个恩典,大年下的,领着众人一同高兴高兴罢了!”

段长信一惊,回头看重彻,被对方阴狠一瞪把话吓了回去,生憋出一个长嗝,引得不少人回过头去暗自发笑。

“原来如此。”华纾看向赵缁,伸出手来,摸起孟嘉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酒,轻笑一声,“纾不懂礼数,冲撞了,我敬世子一杯,权作赔礼。”

重彻动作一顿,捏起酒杯,冲华纾晃了晃,“客气。”

孟嘉看得分明,赵缁的眼睛可是一直瞪在华纾身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伸手一阻,目光向他手里的杯子上飘了一下。华纾对她笑了一下,把杯子凑到了唇边。

石榴色的薄唇沾染了酒液,呈现出一种鲜润的红。

华纾放下杯子,向重彻道:“世子,没有别的事,我先把人带走了。”

重彻点了点头,敷衍道:“自便。”

华纾握上孟嘉的手,拉着她离开。赵缁舔了下唇,拎壶举酒迎上来赔笑,“着什么急啊!来——”

话音未落,华纾夺过酒杯往他面上一泼,脚下发力,又狠又准地踢在赵缁膝弯,一手掐住他的后颈,把他死死按在了席面上。

两边的人被他这突然一举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向一旁躲去。

赵缁措手不及,面上沾的全是油花粘汁和辛辣酒液,脸涨得通红,就是被摁得爬不起来,好腿一伸,被华纾一脚踩下,房内顿时爆发出一声尖号。

许多女子都捂住唇发着抖,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恐惧。

重彻霍然起身,厉声道:“华纾!”

孟嘉咬了咬下唇,沉沉目光在华纾和赵缁之间来回逡巡,终究是没说什么。

华纾扬眉看向重彻:“他一番肮脏心思,搅了世子的宴席,真是不好。要是落在定王爷的耳朵里,不知道该千刀还是该万剐,我先替王爷,让他知道知道尊卑高低!”

重彻一阵头痛,勉强开口:“你——”

“华纾!你算什么东西!”赵缁低吼,像要咬碎了一口牙,“你别以为你爹封了王,你就水涨船高,可以压老子一头!你们淮南算什么?一个女人,我说羞辱她就能羞辱她!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华纾掐着赵缁的后颈,白皙手背上隐隐爆出青筋,脚下暗暗加力。

赵缁一下子像被锥子扎进了心脏,上方还传来一声凉凉挑衅,“收拾你还用靠别人?再有下次,老子能剁了你的手脚,把你丢去乱葬岗里喂野狗!”

重彻吼道:“华纾!当着本世子的面,你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华纾不屑冷笑一声,抬眼看向重彻,“不如我们这就去定王爷面前,验一验世子案上的酒里藏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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