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哭带嚎地扒上陈至诚肩头。
惨叫如夜空绽放的烟花,引得不少人侧目。
陈至诚不明所以,只能赶忙托着她往回走。
徐悠趴在肩头直抽抽,侧头喃喃着“我现在就走,别放老鼠......求你们。”声声委屈像刀子直插心头。
陈至诚快步回到车边,把人放在后座上,自己也坐进去。
狭小温暖的空间带来安全感,她的意识稍微回归一些,可依旧瑟瑟发抖,陈至诚心疼地捧着红红的脸蛋尽量压低声音“看看我......我是谁?”
视线虚焦,冷峻的脸逐渐清晰,明亮的眼睛,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徐悠很安全。
她哽咽着“老鼠,那么大一只。”
多余的话陈至诚不忍再问,只能搂着哄着,小小一团渐渐安静下来。
这处近海因为挨着民宿街,靠近生活垃圾的沙滩偶尔会有老鼠出没,只是他没想到敢离家出走、敢逃婚的女孩居然怕老鼠。
哄了一路,车子拐进小区,脚不沾地抱进屋。
她慌乱中想起来“帽子,帽子丢了。”
“还会有的。”情急之下,陈至诚吻了她额头。
张姨已经走了,陈家长辈不在她晚上都回自己住处。
客厅留了一盏小夜灯,夜色中盼着回家的人。
这灯光令她心安。
妈妈就在这样的灯下陪她看书写字,医院那种惨白的灯光不好,会死人。
陈至诚把徐悠抱进屋没有回房,而是放在客厅沙发上。
像火车那一晚,额头抵着胸口她逐渐安静下来,他也放心了。
“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在陈至诚看来美食最能安抚心灵,这招对女孩尤其管用。
徐悠窝在沙发里看着晃动的人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目光追随着到他落座才踏实。
她仰望坐下还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总有说不出的小别扭。
这小别扭在和她捉迷藏,一时抓不住脱手了,想要再追上又怕吓跑了。
正矛盾纠结,陈至诚已经端着小瓷碗走过来。
“尝尝,第一次做。”声音包容而磁性,小勺子搅拌得啪啪响,敲打出别致的温馨。
含住勺子,酸奶与百香果的混合,味道出奇的好,甜爽驱除燥热和恐惧滋润脾肺。
原来不需要顶级大厨和高端食材,只要和他在一起酸奶与百香果也美味到治愈心灵。
偌大的客厅里,她靠着陈至诚任由一勺勺投喂,沉积的往事也一层一层剥开。
爷爷重男轻女,她出生后母亲就备受冷落,父亲也要求再生儿子否则就离婚。
母亲伤心,月子里签了离婚协议带她回了外公家,没多久父亲也离家远游,再未回过家。
四岁之后每到春节、端午和国庆节她便要回去以尽“孝心”之名小住几日。
许是她的出现让某些人产生危机,所以每次回去她的被窝里都有一只死老鼠。
从那之后,她看见老鼠就怕得要死,毛茸茸冰凉凉的触感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直到有一次偷听到老鼠是六姐放的,她把六姐揍了。
爷爷要罚她,是奶奶挡在她面前。
外公唯一一次和徐家闹翻也是那时,两家人的表面和谐彻底打破——她不再需要小住。
只需节日回爷爷家问候并吃顿饭,这算是成全颜面的最后妥协。
“爷爷为什么不喜欢你。”陈至诚皱眉不理解。爷爷总抱怨他太淘气,不如女孩养着省心,像徐悠这样乖巧的怎么会不喜欢。
“我是这一辈里第七个女孩,爷爷盼孙子都红眼了。他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男孩才是有用的。”没人告诉她出生那日爷爷有多失望,可家人的一言一行都在提醒着她是最不被期待的。
她舔舔上唇的酸奶,白白一圈像小猫似的,憨憨地笑着“他们都不叫我的名字,喊喂,那谁,只有奶奶叫我小七。”
徐悠习惯了,说起来竟不见悲伤。
背着灯,陈至诚目光染上一层寒霜,搬过她冰凉的脚丫放在大腿上暖着。徐悠没反抗,还沉浸在回忆中,她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不知为何愿意与他讲。
“后来姐姐们陆续到了适婚年龄,爷爷就替她们张罗婚事,大伯二伯还有三伯根本插不上嘴。”
她张嘴等着,陈至诚又送了一勺。“其实妈妈去世时,他们就想把我接回去,差点儿闹上法庭,后来外公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爷爷就没再提起。”
陈至诚声音尽量柔和却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后来为什么又回去?”
徐悠看向窗外思考良久,没隐瞒“是我太傻了,没看穿他们的演技,还以为真的想我回去,那时候他也说……起码有个家。”
陈至诚探头望着,等着继续说下去,徐悠咬咬牙“后来他也出轨了。”
这难堪的一笔她不想多说,恶心。
“再后来爷爷替我订了婚,就是和他。”徐悠无奈地笑了“然后我就跑了两个月,回家时坐上了那趟火车......”以为还有抗争的余地,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早已编织好的牢笼。
一口气说完,徐悠整个人松下来。
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影出蝴蝶翅膀,随着女孩一颦一笑煽动。
“然后遇见了我。”陈至诚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打断了原本忧伤的思绪。
她抬眸望向他,眼底的惊讶转为笑意,是啊,遇见了。
他眉心微动靠了上去,“徐悠,我喜欢你。”
徐悠定定地看他,似是不敢相信。
女孩迎着灯光像粉红的桃子,慌乱的气息更添诱惑。
手指带着粗糙刮过精巧下巴,他耐心地轻啄唇角、唇峰、唇谷再到圆润的唇珠不舍得放开。
她轻轻挣脱道,“不是同情吗。”呼吸不稳连瞳孔都颤抖,距离近到看清他唇上的细纹,热浪灼得快睁不开眼睛。
“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额头相抵,他说得坚定决绝。
她大抵是没听清海边的告白,陈至诚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不是同情,不是交换,不是牺牲……”
声声诉说打消心中所有顾虑。
陈至诚不擅言辞,更爱用行动做出承诺。
唇渐渐靠近,再次贴合,难舍难分。
他急不可耐却又温情克制,眉头纠结着舍不得用力。
徐悠睫毛轻颤,任由他撬开进入为所欲为。
凌乱的呼吸渐渐同频,拍打出海浪声。
她像被海水托起的泡沫,整个人轻飘飘,这样近的距离终于嗅到了凌冽的松柏香气,忍不住仰望。
唇齿研磨间已经分不清彼此,如是反复再三,
她尽力回应着,一不小心反客为主。
柔软舌尖描摹他的唇,衬衫下肌肉瞬间紧绷滚烫,悸动的小鹿随时要冲出来,她吓得松开了手。
陈至诚痴笑着,握住纤细的手腕压在胸膛,颈侧贴着鼻息再次倾身上前。
她的呼吸被尽数收走,相拥着陷入沙发中。
被陈至诚抱回房时,脸埋在肩上不敢相信她把那些信誓旦旦统统抛在脑后又勇敢了一次。
“陈至诚,你永远都不会离开,对吗?”
“不离不弃。”这一吻和刚刚一样温暖,她想到那句:我心则夷。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心里塞满了蜜糖。
“不想让我睡觉了?”
徐悠瞥见上下滚动的喉结,意识到自己点了一路的火,立刻蔫下来不敢看他。
陈至诚依旧轻笑着,木质楼梯依旧咯吱咯吱的。
徐悠这间屋里的床带帷幔,陈至诚解开挂绳帷幔轻轻散落,独独辟出一片属于两人的天地。
她安静地趴在枕头上,欣赏陈至诚结实的小臂和紧实的腰线。
想到火车上那晚,也是这样偷偷看他,笑自己犯花痴。
“想什么呢?”眉心被戳一下,她还憨憨地傻乐,摇摇头不能说。
“这本让你不开心了?”陈至诚随手翻出那本《诗经》选集,皱着眉头像是要找到某一页似的。
“找什么?”
陈至诚替她盖好被子,又靠着床头坐下,徐悠更疑惑了。
“哄你睡觉。”陈至诚解释着,“你选的太忧伤了。”说完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别挠我。”
她立刻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偷偷在心里窃喜。
“我猜你的名字来源于这首。”陈至诚轻咳一声,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萦绕耳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对吗,徐……悠。”他特意拉长了声调,她笑着用睫毛挠他的掌心。
“差不多,其实可以改随妈妈姓王的,只是她觉得徐很好,有安闲之意,悠也有闲适之感,希望我一生安宁顺遂,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陈至诚立刻醒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差不多。”她笑着窝在枕头里,像只偷懒的猫。
陈至诚想起火车上的第一个回眸,捏了捏精巧的鼻子,柔声道“睡吧,明天我不走,陪你一天。”
留下晚安吻,陈至诚的声音更沉更哑“睡觉……我去冲凉。”说罢急匆匆地逃出房间。
帷幔里留了一缕松柏香,她窝在被子里小腿不住踢腾。
手机嗡嗡地震动,她停下,解锁屏幕。
【我刚下班,累死了。你还好吗?】闺蜜安婧连夜加班,刚看到她的信息。
【很好,没有连累到你吧。】
【天衣无缝,完美。有小北北,你放心。】
【爱你。】
【药厂这边北北会看着,一有消息马上联系。注意安全,爱你。】
手机塞回枕头下,走廊另一边流水声还没断,她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两人相遇至今的点点滴滴,还有刚刚甜蜜一吻,什么时候睡着的连自己都不知道。
凉水浴缓解了燥热,陈至诚最后再看一眼帷幔中熟睡的人返身回房。
翌日清晨,徐悠揉着惺忪睡眼,目光流连在轻薄的帷幔之间。
明明是一人一间房,可一想到睡前那人的陪伴又埋在被子里窃笑。
走廊响起脚步声,她马上闭眼不动。
还是那套灰色家居服,陈至诚撩起帷幔俯身亲亲额头“粥要凉了。”
阳光刚好铺在桌子上,皮蛋粥飘着淡淡香气,一碟点心是她没吃过的样式,淡粉色桃花状,很可爱。
“尝尝,桃花酥。”
徐悠咬一口,桃花特有的香味满溢出来,点点头“好吃。”
陈至诚轻笑“这就好吃了,我吃过更好的。”捏着她的手也咬下一块。
“在哪儿。”一口粥来不及咽下,她急着问。
“你做的肯定比这个好吃。”
徐悠没好气睨了一眼不做声,想使唤她没门,扔了手中的桃花酥只顾喝自己的。
陈至诚长叹不语,只哀怨地望着她,本来高大挺拔的人莫名地透着委屈。
徐悠自认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识时务,“我会学的。”
只是点心而已,陈至诚请她吃了不少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倾泻的阳光在彼此间流转,闪着耀眼的光泽。
陈至诚捏捏她微扬的唇角,“我等。”
“粥是你做的吗。”徐悠脸蛋热得紧,赶忙岔开话题。
陈至诚自然地嗯了一声。
“好喝。”
“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喝。”
徐悠含着勺子,垂眸望着一人一口咬过的桃花酥心,没忍住笑,眉眼弯弯,望着陈至诚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粥。
刚要开口问他今天的计划,手机响起来,她砸砸嘴没出声。
陈至诚接电话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看起来严谨又冷漠,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咬了咬唇她起了作恶的心思。
手指探向向往已久的腹肌轻轻挠了挠。
见他不为所动,沿着浅浅的沟壑一路向上左三圈右三圈地画起来,男人的呼吸越来越重,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可她依旧不知死活地笑,陈至诚无奈地忍着口干舌燥挂了电话,一把握住她的手狠狠亲了一口“快吃吧,苏北疆他们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