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冤家路窄吗?
停在摆放折叠桌中庭的正是方才放狠话说要挖了他的眼的那位——一号选手。
这一次,沈嘉树彻底看清他了。
身高很高,目测187-188cm,手腕过裆,身材比例不错,长腿裹在校裤里,裤腰捆腰,还挺长。
五官线条感分明,轮廓骨棱角尽显,骨子里透着股狠劲儿。
脸颊有道不深不浅的青紫痕,上面挂着像猫爪挠的血迹。
黑黝清明的眼中,是不藏匿的自信与锋芒。
沈嘉树对他的第一感官,长得不错。
“看饱了吗?”一号选手单手插兜,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
沈嘉树暗嘲,怎么,又要挖我眼?
不过,他没搭话,只身走进了屋里,没有理会外面的人,也没再回想那道熟悉的声线到底是在哪儿听过。
“许珵,牵好你的狗!”赵哥嚷了一声大的,挥手轰开凑在他腿边的大黄狗,
小破地方哪儿哪儿都不隔音,不管在哪儿都没有半点隐私,一句话嚷的能穿越半里地。
许珵懒洋洋地吹了声口哨,嗖嗖——
屋里正好插好充电器,手机“吱”的一声,充上电了,沈嘉树莫名感到压力来袭,膀胱挤压肿胀。
那声哨子吹得他想尿了。
“叛徒。”许珵懒懒散散地叫狗,狗随主人散漫自在不长耳朵,他脑袋一侧朝狗望去,再次吹响了口哨,“嗖嗖——”
又吹?
没完了是吧?
沈嘉树感觉更强烈了,早不来晚不来,这操蛋的尿意。
屋里没人坐,好热闹的都在外面忙着吹水打屁。
沈嘉树独自霸占一张折叠桌,屁股下坐着矮小的塑料凳子,他不动声色地抻直腿,手插进兜里看似掏了下口袋,实则抓了抓裤子。
转眼,许珵领着大黄狗进来了,沈嘉树大长腿还没收回,半尴不尬的停在许珵脚前,大黄狗叫唤了一声。
许珵不咸不淡地瞟了沈嘉树一眼,轻飘飘地问:“劫财还是劫色啊?”
神经病。
不稀罕,懂?!
沈嘉树抿了抿唇,迅速收回摆出去可以当模特的腿,只听领着狗从他旁边经过的许珵发出一声轻嗤。
沈嘉树:“······”
傻逼,非你莫属。
尊贵的奖项,您实至名归。
屋里不算太大,客厅只摆放了三张折叠桌,两人一人占了一桌,剩下一桌靠墙空着。
许珵用脚从桌下勾出了张塑料凳子,他扯了扯校服裤管,在凳子上坐下,单手抚着大黄狗脑袋,大黄狗听话地趴在他脚边。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红木酒柜上的电视在发出音响,屏幕里正播放着一部林正英僵尸片,小鬼蹦蹦哒。
由于手机没电,沈嘉树只好看电影打发时间。
两分钟过后,赵哥手上端正两个不锈钢盘上来了,一桌一个。
剥开一次性筷子塑膜时,突然听见许珵冷哼了一声,他话里话外夹枪带棒,阴恻恻地,“叛徒,不打招呼就跑,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沈嘉树用余光朝旁桌瞥了一眼,许珵单手按住大黄狗的脑袋,正在对它进行警告。
他在心底骂了声,疯子。
沈嘉树炒粉吃到一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大好年华的肾功能有所衰退,关键是,狗就在腿边趴着,这缺德玩意儿又吹了一哨子。
憋不住了,再憋下去要出问题。
沈嘉树不经思考,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往门外走去,大黄狗敏锐地紧随他身后,他看了一眼大黄狗,停在方才掌勺的赵哥跟前,问:“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厕所啊?”赵哥手里夹着跟烟正忙着吞云吐雾,他随手往屋里一指,说,“屋后面,你直走进去,厨房边。”
沈嘉树点头:“谢谢。”
赵哥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继续忙碌吹水打屁,烟火气中透着浓烈的江湖气。
沈嘉树照着指示进了洗手间,格局不大的洗手间的盆里堆着一摞还没洗的衣服,他心底突然闯出了种擅入他人私人领域的不适感。
他强忍着不自在,解决了生理性问题,紧着时间冲厕所,出门。
在厨房灶台的水池冲了手出来,他眼看着许珵桌上套着塑料袋的不锈钢盘,放着自己的手机。
为了确认事情的真实性,他特意多瞄了眼手机。
手机钢化膜椭圆四角翘起,是他摔了几次懒得换的结果。
沈嘉树走近,侧着脑袋在插着充电器的位置瞅了一圈,他眉心一拧,站在许珵桌前,屈手敲了敲:“兄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太庭广众之下拿人手机,这得是什么人能干得出来的。
闻言,许珵从炒饭中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下巴一抬,云淡风轻地说:“拿走。”
他姿态太过于自然,半点不像干了坏事的样子。
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
沈嘉树扯了扯唇,抓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猝不及防,手腕叫许珵抓住了,修长的大手正好抓住他的腕圈好多出一节手指有余,沈嘉树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下意识地往回抽。
“撒手。”
“帮你捞回手机,一句谢谢也没有?”
两人没有默契,又异口同声。
时间有一瞬的静止,两人维持这个动作不到一分钟,许珵松开手,悠悠地把不锈钢盘往前一推,丢下右手握着的筷子,动作散漫又肆意,只是身上没了刚才在转角打架的狠劲儿。
沈嘉树捏着机身的手紧了紧,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一遍许珵,似乎在考究他话里的水分。
片刻后,沈嘉树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什么意思?”
衡川的风气应该还没有盛行到在有主人的时间里,还能光明正大的做扒手吧。
“意思是,”许珵停顿了一下,看着沈嘉树存疑的表情,唇角向上勾勒出个小幅度,缓缓地道,“今天要不是我在这儿,你手机就让人顺走了。”
“什么意思,我还得谢谢你?”沈嘉树微狭着眼,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反问。
许珵毫不谦虚,懒散撑着的身板立即支正了,挑了挑眉:“嗯哼。”
沈嘉树:“······”
这声谢谢是没说出口,沈嘉树倒是在离开时,直接给许珵把单买了。
未来一年他还得在这儿生活,他知道这里的人有多麻烦,他爸就是个典例。所以,他会尽可能的不去和这些人沾上边,否则,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手里拿着充电器和那瓶没开的奶,按照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天色昏暗,夜幕低沉。
走在路上,几乎无法辨别地上踩的是水泥地,还是细碎泡沫。毕竟刚才来的时候,他踩了泡沫的小白沫还黏在裤腿上下不来。
走在黑暗中,当人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沈嘉树忘了是从哪儿看到的,但事实向他证明,实践出真知,身后有六条腿跟着他。
他硬着头皮往前走,身后节奏随着他动。他快,对方也快,他慢,对方也慢。这简直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惊悚片照进现实。
无神论者没忍住念了几声:“福生无量天尊。”
身后人听见,忙不迭地轻笑出声,走在前面的沈嘉树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他好似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收了音:“抱歉,没忍住。”
这个声音······
沈嘉树停住脚步,转过身,打开手电对准身后的“鬼鬼祟祟分子”:“你想干什么?!”
手电来的没有任何预兆,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灯光,对眼睛刺激太大。
许珵本能的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缓了会儿,放下胳膊,半歪着头幽幽地问:“回家啊,这你也管。”
沈嘉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刺他:“我以为你要挖我眼。”
“不至于,”许珵单手踹在兜里,一手拎着跟没有牵狗的绳,吊儿郎当地说,“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手机光亮把倒映在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长,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纠缠黏腻,蕴含无尽暧昧。
沈嘉树:“我开不起这么重的玩笑。”
说完,也不管许珵什么反应,直直往巷子内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只停滞了半分钟,又再次跟了上去,从声音中可以情绪的辨别,四只腿的大黄狗离开了。
他停在小破楼楼下,照着门上贴的小广告打了两通电话。
不出意外,对方都以时间太晚拒绝了他。
沈嘉树重重地舒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贴墙而站的许珵,他不知道许珵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朝着许珵走了过去。
许珵有些好奇地轻挑了下眉梢,也不搭茬,主动等着沈嘉树开口。
他有预感,沈嘉树会说些什么。
夜里有凉风吹来,扶在肌肤上,汗毛不讲道理地立即竖起。
沈嘉树和许珵面对面站着,他指了下许珵指尖的猩红,淡淡地说:“给我一根。”
许珵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有迟疑,许珵从口袋里捞出包烟,直直递给沈嘉树,眼看着沈嘉树从中摸出根烟。
许珵把牵狗绳套在手腕,单手拿着火机,单手竖起呈挡风转,拇指外侧挨在沈嘉树脸颊。
许珵撤回手,换了个手拿火机,装进口袋。
拇指在口袋里,紧贴住大腿。
沈嘉树学着许珵的动作吸了口,谁知,烟熏直往气管里灌,呛的他单手撑在墙上,直咳嗽,“咳咳······”
第一次接触烟,还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呛了咽喉,沈嘉树感觉自己肺都快要咳出来了。
许珵把烟含在唇齿,一手抓着沈嘉树胳膊,一手在沈嘉树后背一下一下慢慢顺着,直到沈嘉树咳嗽渐逝,恢复如常。
许珵借着楼上洒落的光线,盯着他呛的白里透红的脸和唇红齿润的嘴,不禁打趣道:“这种事,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