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卦象如何？”
肖灵音凝视着桌上的铜币，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甚么。
房间内安静的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封灵籁见她不回答，侧头用眼神询问戚玉嶂，而他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就在她要再次询问肖灵音时，她总算开口：“不行，我再揺五次。”
言罢，她抓起桌上的铜币，再次合在手心摇晃起来。一连五次，铜币皆是两枚正面朝上，一枚反面朝上。
肖灵音的脸色愈发凝重，她盯着桌上的铜币，仿佛要从那几枚铜币的纹路中窥见天机。
封灵籁见状，忍不住低声问道：“肖姑娘，这卦象究竟如何？为何要重摇五次？”
肖灵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心中推演着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这卦象……有些古怪。”
戚玉嶂：“看来此卦不太好啊，一连六次皆是如此，当真古怪。”
肖灵音将三枚铜币收进布袋中，缓缓坐在凳上后才说：“方才六次摇卦，皆是两正一反，此乃‘巽卦’之象。巽为风，主变动、进退不定。然而，巽卦本应象征柔顺、顺从之意，可今日却一连皆是此卦，我从四岁开始学占卜，迄今也有十几年了，从未卜出过如此古怪的卦象。”
封灵籁沉吟片刻，抚掌笑道：“既然此卦让我们顺从，那便是吉卦。咱们安心等待黑夜降临即可。”
肖灵音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此卦在我看来非凶非吉，巽卦主变动，此时看来是吉，晚些恐怕又变为凶。”
“我明白了，迟则生变。你们收拾行囊，我去看看城门是否有太阴宫的人，若她们并未守在城门，咱们即可离城。”
封灵籁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赞同。于是，她们兵分两路。封灵籁拎着刀，独自前往城门口。路过客栈前厅，来自太阴宫的那群女子已然不在，掌柜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里打盹，店小二擦着桌子，见她要出门，问了一句：“客官，您要去哪啊？”
“闲逛。”
城门口，人来人往，马车牛车进进出出，似乎一切如常。
封灵籁站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家蔬果摊前，手上挑挑拣拣，眼却不住往城门四周瞟，城门守卫依旧还是她这几日见到的那些人，周围也并未发现有行迹古怪的人。
蔬果摊店家是位大叔，他见封灵籁挑来选去，却始终没有选定要买的东西，便笑着问道：“姑娘，可是这些蔬果不合心意？我这儿的果子，是刚从城外运来的，新鲜得很。”
封灵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大叔，您这儿的东西都挺好，只是我一时挑花了眼，不知道该选甚么。”
大叔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姑娘你慢慢挑，挑到有满意的为止。”
封灵籁大手一挥，“大叔，这些果子我全要了，你帮我送到云山客栈好么？”
大叔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直笑得合不拢嘴：“哎，姑娘你可真是爽快人！云山客栈是吧，我马上装好给您送去。”
封灵籁将果子银钱付给他，转身欲走，大叔虽喜做成了这么大笔生意，但见她独身一人，又住在客栈，不像是能吃完这些果子的人，便善意提醒：“姑娘，天气炎热，你买这么多果子，吃不完坏了可惜。不如少买些，够吃便好。”
封灵籁并未转头，淡淡回他：“多谢大叔，这些果子我买来请人吃的，人多吃得完，所以不会可惜。”
离开蔬果摊，她欲再多逛逛，却见城门来了一辆马车。
说来也是奇怪，这辆马车与寻常富贵人家乘坐的马车并无二致，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安，不免为此多看了几眼。
马车缓缓驶过她身旁，车帘微微掀起一角，她隐约看到车内坐着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面容冷若冰霜，下颚蓄着一小丛胡须。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放下车帘。
封灵籁心中一凛，暗道：“这男子气度非凡，绝非普通人。难道……也是太阴宫的人？”她不敢再多停留，迅速转身离开，朝着客栈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回到客栈，她并未急于回房找戚玉嶂他们，而是在前厅点了一壶茶，坐等蔬果摊大叔送果子来。
茶香袅袅，可她的心情却并不平静，反而脑中大雾弥漫，许多事堆在一起，让她晕头涨脑。
两三杯温茶下肚，客栈门口终于见到蔬果摊大叔挑着装满果子的箩筐，气喘吁吁地走进客栈。
大叔甫一进门，便见买他几箩筐果子的姑娘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他放下箩筐，走上前朝封灵籁笑道：“姑娘，您瞧，您要的果子我都送来了。”
封灵籁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大叔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喝杯茶吧。”
大叔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用了，今日收摊早，我儿子还等我回家陪他玩，我这就回去了。”
大叔离开后，掌柜早听见动静醒了过来，他从柜台后探出头来，见封灵籁买了几箩筐的果子，不由地一愣，随即笑问：“姑娘，您买这么多果子做甚？要开店吗？还是有喜事啊？”
封灵籁拿了一个梨抛给他，“你家小二呢？我请他帮个忙。”
掌柜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抛来的梨，用衣袖随意擦了擦，便大口咬了起来，汁水四溅，果肉饱满：“真甜！你稍等，我给您叫。”
“贵儿，快来！有贵客请你帮忙！”掌柜边嚼着梨肉，边中气十足地大喊。
不多时，店小二掀开后厨门帘，来至前厅，恭敬问道：“姑娘，您寻我啊？”
封灵籁嗯了一声，指着地上几箩筐的果子，“这些果子烦请你送去给城中的乞丐们，一人一个，送完为止。”
店小二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封灵籁让他帮的忙是去给乞丐们送果子。他看了看地上几箩筐的果子，又看了看封灵籁，有些迟疑问道：“姑娘，这些果子……真的全送给那些乞丐吗？”
封灵籁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是啊，一人一个，不能多也不能少。我会盯着你的！”她双指微弯向他探去。
店小二吓得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他将几箩筐的果子抬上一辆小车，一脸苦兮兮地推车而去。
掌柜在一旁看着，等店小二走后，忍不住说道：“姑娘，你何必可怜这些臭要饭的，给他们不如喂狗！”
封灵籁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见他被自己吓得浑身微微发抖，随即盈盈一笑：“积善行德，才能福泽深厚、生意兴隆，是不是呀？掌柜？”
掌柜见她并未想为难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赔笑：“是是是，姑娘说得是。小的以后也积善行德，积善行德。”
心中却叫苦连天，他今日是撞了鬼了，如此倒霉！为何今日总是女子跟他过不去！倒霉！倒霉！
封灵籁在前厅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店小二推着空车，满脸疲惫的回来了。她抬眼望去，只见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跛脚的小乞丐。
来得正好！
店小二见封灵籁还在前厅坐着，随意抹掉颈上的汗水，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这臭要…啊不，是小乞儿他想见你，我便带他来了，望姑娘勿怪。”
封灵籁闻言，摆了摆手，让他休息去。随即目光落在这名小乞儿身上，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满是尘土的脸上格外显眼，像黑夜里的星辰。
他低着头，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沾满污泥的双手紧紧搅着褴褛的衣角，这名小乞儿正是午时，店小二赶走乞儿中的那名跛脚乞儿。
“怎么了？”封灵籁温和问他。
跛脚的小乞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惶然与犹豫，他咬了咬唇，低声细语：“我…我是来感谢您的。谢谢您送我们馒头和果子。”
“不客气，你是城外来的难民吗？”
他闻言一愣，不知她何意，他低头盯着自己破烂的草鞋，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的脚是天生还是外力所致？”
“天生。”他吐出这两字便不再多言。
忽然，封灵籁伸手拉着他往后院走，他看着那双白净的手握住他黑黝黝，臭烘烘的手，有一瞬的出神，走了三两步，他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挣脱她的手。
“怎么了？”
“我…我手脏，你要带我去哪？你说，我跟在你后面就好了。”
“手脏，洗干净就好了。”她再次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这回跛脚小乞儿不再挣扎，他眼中泛起泪花，乖巧地任由她拉着。
封灵籁一路拉着他回到戚玉嶂的房间，众人皆在，见她拉着一个小乞丐，脸上皆是疑惑。
曲正文已经苏醒，他坐靠在床头喝着肖灵音喂他的药。见封灵籁回来，他随众人眼神一道落在她身上，心却是砰砰跳。
封灵籁不等众人问她，朝着戚玉嶂道：“你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腿。”
小乞儿不是城外难民，那便是因为跛脚被父母遗弃，她想着带他来看看，戚玉嶂能不能医好他。若医好了，他便不会再因跛脚受人欺负，说不定还能在这城中讨份工来做。
就算讨不到，至少别人赶他、打他，他也能跑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