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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烧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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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滔滔,蜿蜒绵长,顺游而下,不日靖安若抵达江城,来到了江城丰源,路过船舫旧址,只见船舫半淹没在水草里,青苔爬上了船身,透着一股腐朽。旧时的船舫是齐山令最为珍视之物,也是他唯一的归处,而今他不过才故去一段时日,何以就荒废成了这般模样。

船夫稳稳握着船桨,见她目光直直凝在那画舫上,便笑着搭话,热心给她讲起这画舫主人从前的故事。

“这座船舫已然荒废三年了,这船舫的主人故去时还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郎,可惜正值青葱一般的年纪。”

听闻这般感慨,靖安若不由问道:“老伯,这画舫的主人出了什么事”靖安若听着船夫闲话,暗暗掐算着初遇时的年岁——那时她刚及笄,齐山令也不过年方十七,相识一载后随他奔赴江城,待他'故去'时,竟还未满弱冠。细细推算,那光景该是她流落梁城后不久的事了。其中缘由可是他成了齐慕若的原因?

日渐变暖的天,竟生出几分闷热来,随着船夫的动作,竹桨荡起一圈圈涟漪,船夫随手抹了一把汗,道:“姑娘可算问着了。这船舫的主人烧了江城最大的青阳画坊,那一夜死了许多人,里面竟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老伯,既然无人逃出,这纵火的罪名...又如何能落在他头上?"

船夫闻言压低声音,竹桨搅动水面的声响突然轻了几分:"姑娘有所不知,案发前一日有人见他刚和青阳画坊的坊主争吵过,后来所有人都死了,而唯有他还活着,自然被人认为是携私报复,而后不久命丧一群暴徒之手,有人说青阳画坊的背后还有人……”他忽然噤声,浑浊的眼珠警觉地转了转,"罢了罢了,如今那船舫主人早成了一缕孤魂,还提他做什么”

靖安若大致听得,齐山令之事却有隐情,但这背后的人会是谁,再问及那船夫却怎得也不肯说了。船离那船舫泊停处愈发近了,靖安若道:“老伯,送我去那船舫看一看吧”

船夫有些讶异,道了句:“小姐那不算的什么好地方,那舫主去后时有怪事发生,是以那船舫才荒废至今”

靖安若却笑道:“我这个人向来好奇的紧,越是怪异的地方越想瞧上一瞧,还请老伯送我过去”

见这姑娘固执如斯,那船夫也不在出言劝阻摇着船桨慢慢靠近那艘荒废的画舫。

船缓缓靠上画舫,靖安若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满是青苔的船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却毫不在意,一步一步地向着船舱走去。

船舱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熟悉,桌椅东倒西歪,画纸零落的散了满地。

靖安若俯身捡起一张画纸,上面的墨迹已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那是一个女子,眉眼似她。

她继续往前走,角落里的一个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上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倘若没记错这是齐山令的旧物,也不知他成了齐慕若时是何缘由不曾带走,靖安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它。

打开箱子是一些旧衣物和纸笺,靖安若拿起其一,满纸尽是思之如潮念之如狂的荒唐言。靖安若的不由得扯了抹笑意,似有嘲讽。

游走间,指尖触到箱底凸角,“咔嗒”轻响中,暗格弹开,露出一个半旧的包裹,藏着一幅画并一本手札,画中的女子竟是她的模样,靖安若无瑕细思他何以留着自己的画,翻开手札竟细细的记录了过往,和一些秘事。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外面传来船夫焦急的呼喊。靖安若知晓这船夫因听闻过画舫的诡事,故而担心她会遭遇不测,于是赶忙回应道:“我无事。”

船夫接着道:“日色将晚,姑娘还是早些回吧”

靖安若应了声,匆匆收拾了一些旧物,便乘船离去了。一路上,船夫忍不住好奇地打探:“姑娘,当真在那船舫中没遇见什么怪异之事?”靖安若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老伯,并无什么怪异,只是些旧物罢了。”船夫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好再追问,只是望望那船舫,又看了看靖安若手中的包裹,颇有几分艳羡:“以前听闻齐郎君的画,卖到了千金,我家囡囡一直想要个他画的扇面,竟也没如愿,不知姑娘的包裹可有他的旧作,全一全我家姑娘的心愿如何?”

靖安若心下一咯噔,这老伯见她从画舫出来,便认定她得了好处,索要画作是假,分些好处却是真。遂冷冷道:“我并不曾带了画作出来,那画舫就在那里,老伯若是想要,何不自己去看看?”

船夫被她噎得面色一讪,竹桨重重拍在水面溅起水花,却仍赔着笑:“姑娘这话生分了,小老儿哪有那胆子,不过这水可是不浅呢,不知姑娘的水性如何?”

靖安若指尖微冷,听出船夫话中威胁之意。江风卷着水草腥气扑来,她望着愈发深沉的江面,忽闻身后画舫方向传来木板断裂声,惊起一群鹭鸟。

船夫的竹桨在水面划出刺耳的弧线,浑浊眼珠紧盯着她怀中包裹:“姑娘是个体面人,若是不小心落了水,在罕见的名作只怕也无缘于世了”

“老伯不妨试试。”靖安若后退半步,手已扣上袖箭,做作警惕之态,那船夫也不示弱,竹桨横扫过来,她侧身避过,连带着船身也晃了晃,船早已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岸上的山峡上一人飞掠而下,短刃直抵船夫咽喉。

这般快的速度,这样好的身手,这人只怕是个一顶一的练家子,船夫后怕的浑身发抖,竹桨“扑通”坠入水中:“小爷饶命!小老儿只是讨口饭吃……”

时雨问道:“小姐,无事吧?”

靖安若指尖轻拨滑落的发丝,她瞥了眼喉间抵着短刃的船夫,见他额角冷汗直往颈间淌,这才淡淡开口:“无事,审问一番”

时雨应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船夫,手中的短刃又逼近了几分,船夫吓得脸色煞白,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说!”时雨冷声呵斥道,“谁指使你的?”

船夫浑身哆嗦,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时雨眉头一皱,手中微微用力,短刃在船夫的咽喉处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那船夫似是被吓傻了,哆哆嗦嗦,反复就是那几句话:“我只是一个普通船家,彼时见财起意,小老儿穷困大半辈子 ,意欲发一笔横财。”

靖安若看着船夫的模样,心中疑虑更甚,若真只是见财起意,这船夫怎会有如此胆量,还敢威胁于她:“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船夫吓得连连摇头,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小老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啊!”

时雨冷笑一声,手中短刃又紧了紧:“那为何你一开口就要姑娘的画作,还知道齐郎君的画价值千金?”

船夫被问得一怔,随即慌乱地摆手:“这……这不过是江湖传言,小老儿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靖安若目光微冷,与时雨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信。她俯身凑近船夫,声音低沉:“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船夫见她二人态度坚决,似是知道今日若不交代清楚,绝无生路,终于崩溃大哭:“我说我说,是……是有人给了我好处,让我在这江上等着,若是有女子靠近那船舫,便想法子从她手中得到东西,无论何物。”

“谁?”时雨追问。

船夫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中满是恐惧:“小老儿真不知道啊!那人蒙着面,只给了我一袋银子,告诉我怎么做,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靖安若心中明白从这船夫口中怕是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不由眉头紧锁,此事越发扑朔迷离,看来这背后之人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竟提前做了如此安排。

渡口将至,时雨手腕翻转,收起短刃,揪着船夫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怒喝道:“那袋银子呢?”

船夫战战兢兢地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时雨接过,瞥了一眼靖安若,靖安若微微颔首,时雨便将银子收了起来。

“今日之事,若你敢说出去,”时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船夫,语气森然,“可就不仅仅是丢银子这么简单了。”

船夫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连连应道:“小老儿明白,小老儿绝不敢说半个字!”

靖安若看着船夫那副惊恐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口气,她知道,即便威胁了这船夫,也难保他不会说漏嘴,只是眼下也别无他法。

“放他走吧。”靖安若轻声说道。

时雨依言松开手,那船夫一个踉跄,差点跌进水里。靖安若看着船夫狼狈的模样,似是动了些许怜悯之心,随手将那袋银子丢了过去,冷冷道:“拿上这银子,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若敢泄露半个字,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船夫慌忙接住银子,揣进怀里,点头如啄米:“姑娘放心,小老儿一定守口如瓶。”说罢,他忙不迭地划动船桨,向着远处逃也似的驶去。

她望着船夫远去的背影,眉间的愁绪愈发浓重。时雨轻声问道:“小姐,接下来该如何?”

靖安若微微沉吟,道:“这背后之人隐藏极深,看来短时间内难以查出。旧事即是从青阳画坊开始的,不如就从它入手吧。时雨,明日你先去打探一下青阳画坊旧址如今的状况,我要看看那里是否还留有线索。”

“是,小姐。”时雨拱手应道。

靖安若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包裹,里面齐山令留下的画和手札仿佛带着温度,“另外,吩咐下去,收拾些齐山令在船舫的旧物,我要为他立一座衣冠冢。”

不日,几名壮汉在靖安若的授意下将半沉于江中的船舫缓缓拖至岸边。腐朽的木板在拉扯中发出吱呀脆响,惊起一群衔着水草的水鸟。

时雨抱来一摞沾满霉斑的画稿,烛泪般的墨点在宣纸上洇开,“小姐,旧物已清点完毕,是否全部封存。”

靖安若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船舫角落积灰的调色盘上。盘中残留的褐色颜料早已干涸,像极了指尖滴落的血渍。“同这画舫一起烧了吧。”

靖安若静静地站在江畔,望着那艘被熊熊火光吞噬的船舫,火苗肆意地跳跃着,将画稿卷入其中,那些墨字在烈焰中扭曲、蜷曲,最终化作了灰烬。靖安若的眼神有些迷离,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年倚着船栏作画的模样。那时候,江水清澈见底,浅浅地流淌着,而他笔下的梅花最是鲜艳夺目。然而,命运早已在那颜料之中悄悄地渗进了血色。

从此江城丰源的山间地头多了一个无名坟茔,不知何人所立,更不知埋骨何人,就那般孤零零的处着,连那青石碑也未曾留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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