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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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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庶民百姓是这样,王子皇孙也不例外。

嬴政之前倒是想问问长子的意见,可恨扶苏太不乖顺。嬴政被他惹生气了,便不再想问了。

最终,他还是和天下大多数的父母一样,凭着自己的喜恶,替孩子决定了未来的人生伴侣。

嬴政选中的儿媳是蒙氏女,端庄娴静。扶苏对父王的决定没有异议,只是推拒了他提出的让自己再纳李氏女为如夫人的想法。

对儿子的不领情,嬴政心有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只道日后再议。

不过,他还是完全不懂扶苏到底在想些什么,历来王孙公子同时迎娶多个女子都很常见,这做法并不违礼。况且,嬴政之所以为长子挑选蒙、李二女为正室和侧室夫人,也是有着他自己的一番考量的。

在扶苏的婚事上,嬴政首先就摒弃了各国都曾热衷过的联姻别国的传统。因为他认为,这天下迟早会是秦国的囊中之物,既如此,他的儿女们作为秦国的王子和公主,实在无须屈尊降贵,迁就下国。

在他眼里,别国的太子和公主,还远远比不上秦国臣属的子女。这想法虽然很狂妄,但在不久的将来,却一定能变成现实。

至于他为何会在众多人选里偏偏选中蒙和李,那是因为他对扶苏十分看重,同时也对蒙氏家族和李斯极为倚重的结果。

扶苏作为长子,嬴政自他幼年起便对其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蒙女出身名门,李女父兄皆有才干,又风闻这两位女子皆品貌出众。因此,嬴政是有意识地为扶苏挑选了这两门合适的亲事,至于此举是否能得到儿子的真心感激,他倒没放在心上。

另外,在他的规划里,蒙氏家族中的蒙恬、蒙毅兄弟以及李斯,都是未来自己会重用的人,因此他愿意赐予他们这份荣光,与他们结为姻亲。

嬴政的想法总是很好的,无论孩子还是臣子,只要是他喜爱的人,他从不吝惜与其同甘。

若是将秦国比作一个活生生的人,那嬴政无疑是居于胸腔、有力跳动的心脏。他的臣属与子女们则如同身体各部分,都处于恰当的位置。他们各司其职,共同让秦国永远存续下去,这就是他最具野心的愿望。

为了让秦国独霸天下,他可以对许多人很坏。也是为了让秦国万古长青,他又可以对许多人很好。

所以说,好坏之间哪有什么泾渭分明的界限,左不过是立场不同,每个人都得“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在这世上,对与错并不绝对,用不同的视角去看,往往会得到不同的真相。以时代论,秦攻占他国不算错。以家园论,六国人反抗秦国也不错。

对后者,很多人都深以为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太子丹那班人。

自来到燕国后,从冬到春,从夏到秋,樊於期始终在思考自身的功与过,结果却一无所获。

因为他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去想这些复杂的东西。而今,樊於期的脑袋里只剩下那些故去的亲人。

近两个月,庆轲频繁前往樊馆拜访。或许是因为二人皆精于武艺,且都性格直爽,一番相处下来,彼此间倒也称得上是意气相投。

樊於期很欣赏庆轲的和秉性和处事风格,庆轲亦然。

人都是有感情的,庆轲甚至属于情感充沛的那类人,与樊於期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不忍心伤其性命。

可再不忍也是一时的,身为游侠,好勇斗狠的性情深深的刻在了庆轲的骨子里。他并不是一个多敬重生命的人,必要时,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能置之度外,遑论旁人。

又是一日,庆轲一如往昔般,于午后前往樊馆拜会樊於期。刚到樊馆,他就被人引着去往樊於期所在之处。

堂上,樊於期端坐于正位,粗糙的手指轻捏着一块细绸,细致地擦拭着一枚之地温润的玉环,神情专注到仿佛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庆轲走进堂内,一眼便望见樊於期那恍惚悲切的神情,心中知晓他又陷入了对妻儿的怀念,于是并未出言打扰,只是挥退了引路的奴仆,再轻步走到角落里,默默站桩。

过了有一会儿,樊於期才察觉到庆轲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对方,樊於期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急忙走到庆轲跟前,亲手拉着他一同入座。

“恕我无礼,没有察觉到你来,还请谅宥。”樊於期歉意道。

“快别。”

庆轲毫不介怀,“我知你心事,又哪里会怨您呢?”他的语气不乏遗憾,“只恨你我相识一场,我却不能帮你报仇。”

樊於期听罢,不禁黯然神伤,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憾事。并且,有生之年,他看不到一丝报仇雪恨的希望。

每每想起妻女族人,仇恨便在他的心中翻涌,有好几次,他都感到一阵窒息,几乎要晕死过去。

极度的恨意和怒气纠缠着爬上了樊於期的脸。一旁的庆轲察言观色,知道时机已道,便故作怅然地开口说:“有件事,我真不知该不该告诉大兄你。”

“什么?”

樊於期被庆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懵。他不愿拐弯抹角,直接道:“有话直说即可。”

庆轲轻轻点了点头,却未立刻开口,而是先把目光移向别处,并不看樊於期,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见庆轲露出这样的情态,樊於期直觉庆轲要说的事至关重要,于是更加急切地催促道:“快说吧,不必瞒我。”

“唉。”

庆轲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正与太子密谋,准备出使秦国,刺杀秦王。”

“此话当真!”樊於期霍然起立,满面震惊之色。

庆轲却不疾不徐道:“此事事关重大,怎可能有假?”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樊於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激动。他发誓,若能刺杀成功,便是即刻叫他去死,他也甘愿。

陷入狂喜的樊於期一把握住了庆轲的手,恳求道:“请您为我向太子进言,让我担当这个出使刺客。”

“这……”庆轲面露犹豫。说来,这樊於期的反应原本也在庆轲的意料之中。凭着他们如今的交情,若有办法,他也想让樊於期堂堂正正地复仇,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大兄你如今被秦王追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着进入秦国境内啊。”

庆轲的话像一盆冰水一样,泼灭了在樊於期胸中熊熊燃烧着的复仇火焰。他顿感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精神,期待地问:“那你和太子所商议出刺客人选又是谁呢?”

庆轲默了一瞬,良久,他伸手指向自己,沉声道:“我。”

“你?”樊於期不可置信。

他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庆轲的脸,看到的只有坚定。这时,只听庆轲又一次严肃地说:“是我,我就是那个刺客。”

看来是真的了。意识到这点,樊於期心头一震,手中的玉环也随之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玉环的尸骨了,他只是震惊地看着庆轲,嘴里喃喃道:“可你还这么年轻。”

“呵。”

庆轲轻笑一声,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得意。他说:“成大事者不在于年长年少,若以年龄看,您的老仇人也是年少有为,那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不,我不是轻视你,只是……”樊於期说不出来了。

庆轲很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只是我此去将永不回转。”

“但那又怎样呢?只要我能见到嬴政,再成功的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那么燕国之耻可洗,先生您的仇可报,就连我自己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讲话时,庆轲的神色没有一点儿恐惧,有的只是坦然,甚至是微不可察的向往。

樊於期无言以对,只能仰望苍天,叹息流泪道:“义士!你做出如此牺牲,像我这样的无能之辈能帮你什么呢?”

“我……”庆轲扯了扯嘴角,脸上并未浮现出尘埃落定的轻松神色,心中也依旧沉甸甸的。

他原本想了一万个说辞,可事到临头,却选择了坦诚,“为了取信于秦王,太子计划假意割让督亢之地献给他。可仅仅这样还不够,所以……所以我……”庆轲说不下去了。

然而,樊於期已经猜到了他真正的意图,笑着说:“所以你找上了我,想用我的性命取信秦王。”

庆轲颓然闭上了双眸,“是。”

他羞愧道:“这就是我的打算,你可以自己决定。”

“哈哈!”

樊於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仿若回到了当初在秦国为将的时候,意气风发。

他抽出置于一旁的佩剑,发狠地扯掉左半边衣袖,露出臂膀,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腕,走近荆轲说:“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切齿碎心,我活的够久了。”

“我没有一日不在仇恨和懊悔中度过,区区一条性命,只要能助你成事,便拿去吧。”

语毕,樊於期便毫不犹豫地将利刃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他手掌微动,鲜红的热血瞬间从他的颈项间喷射而出,溅了庆轲一脸。

秦国的叛将,燕太子的宾客樊於期,他终于迎来了他最终的结局——自刎而亡。

他的脸色灰败,躯体也在一点点变得僵硬。他倒下了,他死了,而庆轲却站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俯视着躺在地下的樊於期的尸体,愣愣地摸了一把自己的侧脸。

血,满手的血,那么红,那么多。生平第一次,庆轲因死人而感到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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