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莹莹嘴唇翕动,好像要说些什么,眼中泪光闪动:“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为我烧过纸。”
月光倾泻而下,柳裕面上带笑,默不作声地往后退:“待我去买点纸来……”
“你不许走!”杨莹莹突然发疯似的扑了上来,眼眶通红。柳裕随手从身边拿了个花瓶。
“砰”。
花瓶碎了一地,像昙花的花瓣。杨莹莹呆呆地看着柳裕,不可置信:“你……”
戴好假发的蔡氏冲上前来,将柳裕拉向一边,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搞的?他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柳裕甩开蔡氏拉着自己的手,再衣服上蹭了蹭:“别拉我。”
蔡氏却是恨铁不成钢,整理因柳裕巨大幅度的动作而甩皱的衣服,一手再杨莹莹的背上上下安抚,像柳裕怒目圆视:“我真的后悔生下你,你这个渣滓!”
柳裕头枕在双手之上,玩世不恭道:“随便你怎么想。”蔡氏只是原主的母亲,可不是他柳裕的母亲。
一脚踢开门,哼着小曲儿便出去了。独留杨莹莹断鸿声中呆呆伫立,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夜晚的风阴阴冷冷,吹在柳裕的脸上,扬起几缕青丝。柳裕勾着嘴角,脚上踢着步子,悠闲自在地在所谓叶府中缓步而行。
“在这儿散步也挺好。”柳裕笑道,顺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呀?”本以为寂静无人,身后却突然传来小娃娃的声音。柳裕微微转头,脖子有些酸痛。他揉揉脖子,转过身去,只见一名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立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柳裕。
寒风中,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你是?”柳裕见只是一名小女孩,脑袋上顶着两颗丸子,以流苏为装饰,垂下来,增添几分俏皮。大红衣裳,以金色铜钱样式用金线缝在上面。
小女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大眼睛占了脸部面积的一半,一脸好奇地问道:“哥哥,你也迷路了吗?”
柳裕迟疑一会儿,顿顿道:“没错。”
小女孩笑了起来,脸皱成一团,很不自然。黑色的瞳孔禁锢在眼眶里,好像能滴出水:“太好啦,我也迷路啦,这样就能找到一个伴啦,陪我玩好不好呀,哥哥?”
柳裕只觉得这小孩儿阴森森的,心中有种不适感,小女孩好像看出柳裕并不情愿:“哥哥,怎么啦,你不愿意吗?”
柳裕对小女孩儿和蔼一笑,像三月的春风一般:“在这里可以玩什么?”
“我们来玩躲猫猫吧。”小女孩将手中的糖葫芦舔上几口,猩红的舌尖宛若沾上鲜血,柳裕一时间以为小女孩儿在吃生肉。
像引诱猎物上钩的猎人。
“哎哟喂,裕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方才柳裕离开,蔡氏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杨莹莹平静下来。匆匆赶来,追上柳裕。柳裕正出神地凝望着奇怪的小女孩,没有看蔡氏。
蔡氏见柳裕跟小女孩在一起,恶狠狠地盯了小女孩儿一眼,在柳裕身上打了一掌:“你跟谁说话我都不反对,唯独对这个月露,如何也不行!”
柳裕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月露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利笑声:“大少爷,终于回家了,我们都好想你……哈哈哈哈哈哈……特别是蔡夫人,虎毒尚不食子啊……”
小小的身躯站在原地,毫无杀伤力,甚至会让人觉得软萌可爱。可蔡氏却红着眼扑向月露,月露早有预料,闪身躲开,在一旁咯咯笑着。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想打我?刘夫人,你居然打我?当时不是你求爹爹告奶奶将我请来吗?”
蔡氏双手攥成拳头,死死捏紧,目眦尽裂,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待我……”
月露却好像知道蔡氏要说什么,指了柳裕:“你的宝贝亲亲大儿子看着呢。”
一提到柳裕,蔡氏清醒过来,急忙上前,牵起柳裕双手,眼中都是关心:“柳裕,你别相信她说的话。”
“很重要吗?”柳裕淡淡道,没有看蔡氏,“我的房间在哪里?乏了,想睡。”
蔡氏立刻笑如笑魇如花:“跟我来。”提着及地长裙,带着柳裕四拐五拐,好一会儿,终于到了一处豪华小院,介绍道:“这便是你三百年前的家,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唤小厮就成。”
这样好的态度,让柳裕心中对蔡氏放下了几分戒备,多了些亲近之感。他点点头,神色稍缓:“好。”
进了屋子,陈列着的家具与柳裕在凌霄峰时的无异。墙角还是摆了梳妆台,供之前的柳裕涂脂抹粉用。
房间靠窗的一边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床,白色的锦衾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柳裕伸了个懒腰,正要拖鞋上床,耳畔却传来一小女孩儿的声音。
细若游丝,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柳裕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月露摇晃着双腿坐在窗台上,借着月光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就像是两个吊在房梁上前后左右晃动着的小人。
月露道:“哥哥,我给你看样东西。”眼神中透露着神秘。说着便跳下窗台,两只小绣花鞋踩在房间积灰的木地板上。小手从怀中掏出小包裹,递给柳裕。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柳裕,期待柳裕的反应。
柳裕拿起包裹端详着,却并不打开。
“裕儿,裕儿你睡了没有啊?”门外传来蔡夫人的声音。
这么晚了,怎么偏偏在月露找他的时候寻上来。柳裕故作困意道:“唔……刚睡下,怎么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蔡氏,柳裕做不到称呼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娘,便直接略过,索性不去称呼。
以为蔡氏会走,不料门框晃动,却是推门进来了。
柳裕趁蔡氏还没完全将门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了鞋滚道床上。觑着眼看月露,月露早已逃走。
“裕儿,刚才路过你院子时好像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你可有发现?”
柳裕将头闷在被子里,透过被子显得声音闷闷的,跟没睡醒似的:“没有……我要睡了……”
说着,还假意翻个身,佯装自己睡得很熟,不想让人打扰。
蔡氏睁大眼睛在屋中搜索着,迟迟不走。
柳裕记得,月露来时,小脚踩在木地板上,扬起一阵灰尘。眼皮外的世界骤然变亮,让柳裕看到一片血红色。不知蔡氏使了些什么技法,竟是让柳裕的房间亮如白昼。
“你做什么?”柳裕假意不耐烦地支起身子,揉了揉其实并无困意的眼睛。
蔡氏的瞳孔变得极小,嘴角上扬:“找到你了。”
“什么?”
柳裕睁开双眼,蔡氏的眼神钉在那双小脚印上,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死丫头片子,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啊啊!!!!!”一声小女孩的惊叫传入柳裕耳朵。声音的来源在房梁处。柳裕抬头望着房梁,却不见了月露的身影。
柳裕只看见一具被吸干的尸体。
蔡氏狞笑着盯着柳裕:“月露这死丫头片子可有给你何物?”
“没有,我都不知道她来过我房间。”柳裕茫然地摇头,手心微微发汗。月露给柳裕的包裹就放在被子里。
“是吗?”蔡氏的目光越过柳裕,落在他身后的锦被上。一面说着,一面快步向前。
柳裕想要阻止,蔡氏的动作比柳裕还快,没能让柳裕得逞。
“哗啦”。
被子被掀开,只看得见雪白的床单。柳裕见此,暗自长舒一口气:“我都说了,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她来过。”
蔡氏一脸不信,用犀利的眼睛在房间扫视,像是要把每个物件都看透。
知道没发现什么,才将目光落在柳裕身上。柳裕被蔡氏盯得如坐针毡:“我真的困了。”
柳裕这般说,蔡氏神色稍缓:“那月露我已除掉……裕儿,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柳裕被蔡氏这一番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却见蔡氏扭头便走,留下一句话:“做个好梦。”
蔡氏走后,柳裕守着院子大门,瞧着蔡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悄悄踱回房间,在床底拿出包裹。
拍了拍上面的尘土:“还好。”
见包裹以紫色绸缎包裹,定然是十分珍贵的东西。真是有惊无险,方才柳裕下床时,顺手将包裹扔在床下,才没让蔡氏发现。
柳裕将紫色包裹放在桌上,瞧了眼吊在房梁上的月露。干巴巴的,黑溜溜的,就像刚被雷劈过。
叹口气,将桌上包裹解开。入目的是一个红色的檀木盒子,上面有雕花,雕的是深宫大院,有多个女性形象,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透露着诡异。
打开盒子,有一柄短剑跟一封信。
柳裕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拿起信,信封散发着陈腐味道,柳裕推测信的寿命没有几十也有上百年了。
将信封拆开,见到一下内容:“夜晚子时,府门大开,可出门。蔡氏,以盒中剑沾上黑狗血,刺其心脏,便可永远破解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