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尸体！”
柳堪竹和唤灵异口同声，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唤灵：“需要起坛通灵吗？”
柳堪竹：“需要仵作辨尸吗？”
然后他们对视一眼，“少来，就你那半吊子水平，还不如回家种地。”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他们看向被无意中伤的祝菜，“没有说你的意思，我只针对他/她！”
戚尧安站在中间，“你们……还真有默契。”
“我可不想和她有这默契。”柳堪竹还没有把方筠的扇子还给人家，正把玩着呢，被戚尧安直接抢了去，“东宿星宫一直以来都以‘唤亡灵、诉不公’为目标，但唤灵不一样，她压根没有那个天赋。”
她的天赋全点在了法修体修上。
“那也比你好！你做仵作单纯只是想把尸体修复完好，从中得到满足。我天赋是不行，但至少学了几招。”唤灵拨动了额间的宿星石，“宿星石也在，可以辅助我寻找灵魂。”
“何况我天赋不行有原因的。”
“你是指？”柳堪竹挑眉，眼间之意清晰明了。
“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等明日入道院，所有人都会知道。”唤灵一边走着一边抛下炸弹，“我要去思烨院。”
“思烨院！虽说思烨说着所有人都可以进，但其实因为院长烨禾仙君是只狐妖的缘故，已经默认成为了妖修聚集地。”方筠拿回了自己的扇子，随意转了两圈，“你是妖？”
“准确来说，是半妖。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身世，据说体内另一半的妖族血脉，来源于狐族大妖。”
从没见过爹的唤灵一直认为她只有妈。
“或许正是因为是半妖，我从未化形。母亲怕这种情况会有什么问题，便将我拜托给同为狐妖的烨禾仙君，教导我转化之法。”
“好歹烨禾仙君是青丘被毁后、唯一一个修炼直化神的狐族。”
唤灵没把他们当外人，柳堪竹也没把唤灵当人，“那正好，不如唤灵你去和烨禾仙君说说，我们不小心捡到了三只鸡。”烨禾仙君的鸡还在识梦树树枝上挂着呢。
他在出馊主意。
唤灵也在出馊主意，“你这么有种，不如让我绑住你、提着脑袋去烨禾仙君门口负荆请罪！”
她不想招惹烨禾仙君，别看对方总是笑嘻嘻想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下一秒他是真能掏人心窝。
当时尚且年幼的唤灵曾偷偷见过烨禾仙君上战场的录像，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唯独他是笑着，站在一地血淋淋的尸体中间，肆意伸展的九尾上，每条尾巴都串着敌人。
……那些敌人，大部分和他同族。
唤灵只看了一眼，当晚便做了噩梦。
可以说整个道院，她最不想遇见的就是烨禾仙君，命运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她现在需要和烨禾仙君打交道。
正想着，前方幽火点燃，照亮周围二十七具尸体。
尸体没在水里泡着，识梦树怕惊动其他人，便将他们堆在了西山山洞。
他们的死状十分统一，面带惊恐，像是看到了恐怖之物，腹部被利器贯穿，几乎全是一击毙命。
凶手似乎完全没有藏起身份的意识，唤灵打了个寒颤。
很眼熟，眼熟到她一眼便能清楚，这样的手法是谁做的。
――“烨禾仙君。”
“你也认得！”
识梦树把遮挡山洞的石子甩开，“凝云河有尸体并不奇怪，它毕竟是公认的跳河圣地，一直以来凝云河内的‘尸体’都由[凝云]处理。”
“但这次我去时，血染河流，尸体遍地，[凝云]不知踪影。”
“凝云河自西山起，绕经北山半腰分流，一半流经三千道院的闻仙小筑，一半流入荒山。我特意在那里待了许久，也不见后续来人。”
“若这些人真有异样，烨禾仙君为何将他们悄无声息地抛尸在凝云河西山山脚的偏远之地中！……还污染水源。”
他没法子，既不知道去哪里处理尸体，也不好让尸体就这么泡着，吸成水宝宝。
“如今三天过去了，院长们对此事毫不知情。”
它藏尸体时给[凝云]留下了只有它们能看懂的符号。
“我推测，[凝云]它很有可能因为目睹了烨禾仙君杀人现场被烨禾仙君抓住了！”
“后山因为有和西山连接的传送阵，已经被烨禾仙君盯上。那些鸡就是证据！”
识梦树抱着头，“所以我才想着让你们快点离开。”
“倒是我们刨根问底的不是。”唤灵“哼”了一声，“谁让你非要遮遮掩掩，我们现在已经被卷进来了。”
山洞很凉爽，面前这二十七个人尸体甚至没有腐坏的痕迹，柳堪竹把乱放的尸体依照身高排列放好摆开，“全是生面孔，虽然穿着道院的学子服，但无法判定是不是道院的学生。”
他看了一圈，发现栖不观坐在卷云千上、没有说话的意思后，主动担任了大理寺卿的责任，“先去发现尸体的地点看看吧。”
“如果有意外及时通知院长。”习惯以最坏结果打算的柳堪竹不放心，他掏出了玉符，“现在这个时间，估计也只有闻阙仙君闲着。”
“闻阙仙君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戚尧安挑眉。
柳堪竹的交际圈子真是个迷，对自己同学的事知之甚少，却和师长们相处融洽。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去问问戚梦仙君。”柳堪竹保持微笑。
“不用。”戚尧安明确拒绝，“我和姑姑需要距离感，距离才能产生美。再说烨禾仙君并非嗜杀之人。”
他们倒不是不相信识梦树，而是这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
找好“出行游玩捉鱼吃”借口的众人相互沟通好了串词。他们并非不怕，可一行人中家世显赫者众多，即使真发现了什么，烨禾仙君也要考虑考虑他们的背景。
更何况，他们还有栖不观在。
这是他们同意参与这场冒险的最大底牌。
除非，烨禾仙君疯了。
……
“靠！烨禾仙君疯了吧！”
全身湿漉漉的桃录以[桃启砚]为圆心，撑着一块屏障，将自己硬生生扎根进土里才勉强抵挡烨禾仙君一击，“快跑！我撑不了多久！”
方筠手里拎着祝菜，身法飘逸地躲开狐尾，“祝菜，扔符！”
“我往哪里跑啊！”柳堪竹和唤灵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手里的玉符按了半天没有反应，才发现周围已经设下了隔离阵，“老戚，你有没有能紧急联系戚梦仙君的东西――！！！”
周围一片混乱，识梦树狼狈地承担了大部分火力，眼里有些茫然，“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一炷香前，他们赶到了凝云河。
比前几天不同，今夜的凝云河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这个光芒！是[凝云]回来了！”
识梦树很兴奋，绕着凝云河河岸走了会儿就不兴奋了，“我能感受到[凝云]在下面，但它没有回复我，会不会……”
它不想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会。”
栖不观将一颗夜明珠丢入河中。
凝云河的水面上风平浪静，与其说是河流，倒不如说“江”来得准确，深不见底，就连沈拾一去洗衣服也只在靠岸的地方待着。
那枚夜明珠没有沉入水里，而是被光芒吞噬，像是融入了水中。而后，光芒大盛，河流从中间断开，一条用水搭成的阶梯通往下方。
“解开了。”
他站在最前面往下方走去，并不怀疑其他人是否会跟上。
“看来凝云河内还藏着一条水路。”
修仙之人有得是避水的法子，戚尧安最后一个进入，在水路自动合上前，他不动声色向外扔了一张移行符。
“这是[凝云]自己打造的？它费尽心思打造一条河作什么？”
“和你们说也行，不要告诉其他人。”识梦树刚要回答，便看到前方不远处被水泡包裹的[凝云]，它立刻冲了出去，想要触碰。
“小识梦要温柔点哦～”
在识梦树即将碰到[凝云]时，烨禾仙君突然出现，他手里拿着扇子把识梦树的手挑开，“[凝云]神识受损，差点就只能重新修炼，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它补全，放在这里温养恢复。”
“难道不是你把[凝云]弄成这个样子吗！”识梦树心疼坏了，它能感受到[凝云]现在的状态不好。
手里扇子又被莫名夺了的方筠：我请问呢。
“诶？小识梦是这样想的？”烨禾仙君拉长音调，“我只是想询问下这条水路的存在。”
他瞬移到识梦树面前，笑意不达眼底，“小识梦，你知道吧。”
“哦，还有你们。”烨禾仙君这次笑意达到了眼底，“既然都来了，那就别走了。”
戚尧安自己没想到自己留的后手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他带着一群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岸上，还没走远就遭到了烨禾仙君全方面无死角的攻击。
“栖不观！快躲开！”
戚尧安想要让栖不观快些离开这里，却在靠近的那刻被沈拾一挡住。
“沈拾一！你在、”柳堪竹转过头，正看到戚尧安和沈拾一打上。
“唰！”
鞭子破空的声音袭来，柳堪竹被呛了一声，迅速拉着唤灵躲开。
他们抬头，对上栖不观的眼睛。
“忘了说，那二十七人，是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