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栖不观知道百晓生这件事,是沈拾一字条上写的。
时隔近一个月,沈拾一日日等待的小院终于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栖不观照样坐在院子中间的那颗树上,树上的花也照样开放。
他今日换了件青蓝色的衣服,长长的衣摆顺着树干飘落,宛若朝露间的清风。
也确实是朝露,一大早因为沈拾一敲门、所以从床上爬起、硬要坐在树上凹造型的栖不观觉得自己有亿点冷。
他偷偷用灵气将身周被打湿的地方烘干。
“谁让你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
[万界书]因为书页翻动会扇起风,被栖不观嫌弃后退到了三米开外。
“你不懂,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栖不观说着借着宽大的袖子,打了个不雅观的大哈欠,睡意朦胧地打量沈拾一,“不错,长肉了。能撑得起衣服,说明在道院过得还算不错。”
但这也不是吵醒他的理由,“万界,你说沈拾一闲的没事儿起那么早做甚?”
来了后又不说话,单一个劲儿地盯着瞧,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哦,是在看花吧。
沈拾一看得有些出神。
栖不观解释了两句,“这花不会谢。”不是反季节鲜花哦。
“此木名为望枢,因变故开花后便一直如此。阁老无法解决,便将它予我,如今放在院内也算个观景处。”
至于原本的树,栖不观早就把它移植后山。
淮云间内的一花一木,眼下都是他细心装点的成果。
不光树变了,屋内的所有陈设全部改变,低调中透着奢华,朴素中透着精致。要不是道院规定不能上房揭瓦,栖不观保证还道院一个不一样的淮云间。
“公子也寻不到?”
“办法嘛,总会有的。”栖不观把指尖的小花吹落,“只是支付代价太耗费心力。”大多数也就不了了之。
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世界规则的本质果然是交易。我遵循对方的条件,对方给我相应的报酬。”沈拾一深以为然。
‘好新颖的观点。’
栖不观还未清醒的大脑暂时不支持思考,他阿巴阿巴两秒后决定放弃,“这样说倒也没错,至少你不会吃亏。”
“说说吧,为何来此。”
“因为公子要出席看台。”沈拾一答得很快。
昨日文章师姐在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小册子后,鼓励鼓励了一番,顺带也透露了栖不观会去观看排位赛的消息。
他昨天就想来了,只是怕打扰栖不观休息才特意忍到今天早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探消息打探到栖不观面前,“沈拾一,你想要参赛?”
“是!我想请求公子、”
“想参加便参加。”栖不观又不会阻止,他有那么独权吗?
若是[万界书]知道栖不观此时所想,一定会拼命点头。
“栖不观”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独权。
他招招手,示意沈拾一过来,将一点灵气打入他的眉心,“挑战赛的赛事激烈,以你现在的修为就是去送菜。”送菜都不够对方吃的。
“桌上有丹药,若在挑战赛开始前没有达到练气五层,就别去了。”
“那公子不想参赛吗?”
“什么?”栖不观挥手的动作一停,他好笑地看了一眼沈拾一,“我若参赛,对其他人不公平。”
再说了打打杀杀的多难看,以他现在的实力,就是个只会魔法对轰的脆皮。
“这样对公子不公平。”
“……”栖不观把眼里复杂的情绪掩下,“小小年纪,别瞎操心。”
他送走了沈拾一,从树下下来准备回去睡觉。
人还没有走到床上,一只带着书岸仙君亲笔信件的千纸鹤便从窗口飞进,停留在了他的手上。
“万界,我现在可以当作没有看见吗?”
他是真的很困啊。
[万界书]拍拍栖不观肩膀,“亲亲,不可以呢。这边一经拆卸不接受退货呢。”
……
书岸院长有事,有大事,特大的事。
他钟意的弟子吴怀松,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明明灵气已经消化完毕,但依旧无法醒来。
在闻阙仙君的大力推荐下,书岸仙君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栖不观身上。
“多谢栖少主即使赶到,老朽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书岸仙君是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他见着栖不观后便马不停蹄地给他带路。
脚速之快,让栖不观差点没有跟上。
“是老朽的错,老朽不该一时之间行了糊涂,让好好的书生变成了如今模样。这是老朽造得孽啊!”
书岸院长痛心疾首,说到真切处捶足顿胸起来,“人各有志,老朽不会再逼他。”
“栖少主,这是老朽的一缕灵息。怀松身上缠绕的灵气是老朽的,可否用此?”
书岸仙君读过千百本书,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灵息与他人的区别,但吴怀松陷入昏迷状态无法给出。
他把灵息递到栖不观面前,近三千岁的年纪却如此放低姿态、祈求一位小辈,足以见其的慌神。
栖不观把灵气收下,“万界,怎么样?”
“交给我肯定没问题的。”[万界书]飞到吴怀松前面,不一会儿又摸不着头脑地飞了回来。
“不会真有什么疑难杂症吧?”
“不不。”[万界书]把吴怀松的身体报告给栖不观看,“我这里显示,他根本没有事啊。”
栖不观:……?
“书岸仙君,麻烦您在门口稍等一会儿。”
栖不观好脾气地笑了笑,然后他关上门,坐在吴怀松身边,手里的刀不偏不移指向对方脖子,“我数三个数,一,二――”
“醒了醒了!”吴怀松从床上跳起来,“哥们别动手,我醒了!”
‘还挺灵敏。’
栖不观收回刀,坐在茶桌面前,吴怀松立刻机灵地给栖不观倒了一杯茶,他腆着脸开口,“这位看着就十分牛x的仙人果然是妙手回春,不需要药我就好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要不是栖不观知道刚才只是他在装死,估计会真被他这一套连招带过去。
也是,能够在个大仙君眼皮底下装死装得如此想象,本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若说书岸仙君是关心则乱没有注意,前来问诊的巫素仙君总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能做到这样程度的只有――
“无影门的绝技,安息乐。”
吴怀松脸色微变,又克制住自己本能反应,把倒好的茶放在栖不观面前。
“什么无影门,无影门不早就被灭门了?我就跟路边的小乞丐学了两招,怎会和仙门产生联系呢?仙人看错了吧。”
“这样……”栖不观喝了口茶润喉,没问吴怀松为什么知晓22年前的无影门的惨案,却没听说过“栖不观”的名号。
“书岸仙君就在门外,你既已醒,那我、”
“仙长!”吴怀安一听到“书岸仙君”这四个字,立刻哀嚎一声,一个滑跪趴下五体投地。
“仙长你有所不知,考试这破玩意儿也忒难。县试过了是府试,府试过了是院试,院试后面还有乡试和会试,甚至还有殿试。”
“我17岁起便开始考试,直到27岁才高中榜眼,足足十年的光阴啊,人生大好青春全浪费在上面!”
“而且我一点都不聪明,都是做题做出来的!”
他抽了抽衣袖抹眼泪,“求仙长劝劝书岸仙君吧!他到底看中了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大概、可能、也许看中的就是你做题的能力。’
刚收录完书岸仙君词条的栖不观站起身,“无需求我。”
吴怀松还想追着栖不观说什么。
栖不观避开了,他想起词条上那条“书岸仙君大限已至”的消息,忍不住叫了吴怀松的名字,“吴怀松,留在此处,你才能接触到真相。”
他拉开了门,把隔音阵撤掉,然后迎面碰上了闻阙仙君。
“不观,吴怀松醒啦?”闻阙把书岸拉过来,“我就说栖不观有能耐吧,你还不信。”
书岸老脸一红要朝栖不观行礼,栖不观将人扶住了,“小事而已。”
“既然不观说了是小事,那就肯定是小事。”闻阙仙君有些抱歉地看向栖不观,“我今日来是为了和吴怀松沟通沟通,没时间陪你逛,明日、明日我定来找你!”
他说着抬头挺胸、带着擦汗的书岸仙君进去了。
栖不观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偷听。
刚开始还是正儿八经地交谈,话没说两句,闻阙便不装了,“榜眼有什么好,不如状元有才,又不如探花好看。你看哪个话本子里面榜眼是主角的?”
“那修仙有什么好,既要上刀山下火海,又要主动遭雷劈,一不小心就会嘎掉。我娘对我要求又不高,她只想我平安活着。”
“那是剑修的活儿,你又不学剑,怕这些干什么。”闻阙诧异,“书岸仙君以书入道,走的法修路子,知识越多,修为越高,每次渡劫还会有法器护着。”
“你放心,只要你认了书岸仙君当老师,整个三千道院都会护着你,保证你平平安安。”
“而且天机阁的少阁主也在呢,大不了找他算上一算。”
吴怀松抬头,“天机阁……少阁主?”
“对啊,你不刚刚还见着了吗?”
剩下的栖不观没有听,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姓名:吴怀松(原名今珂)。性别:男。年龄:二十七岁。种族:人族。修为:练气六层。出生地:……今州无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