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萩原研二发现那个红色的定位点是诸伏景光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但真正知道这一切都是如月琉生的手笔时，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窃听，定位，监视……手段很齐全，可刑又可拷。

但是把这些专门做成一个软件投放到他们手机里，就显得很奇怪了。

“琉生是在我知情的情况下放的。”诸伏景光帮忙挽回了一点如月琉生的形象。实际上，如月琉生唯有坦然承认才能让诸伏景光容许自己身上随时粘着三个窃听器，也只有知道是他做的，降谷零发现之后才不会马上把窃听器损毁。

比研究世上最精密的窃听器更管用的，是爱和信任。

如月琉生在他们身上放窃听器还能是为了什么，几人甚至一时半会想不出另一种理由。

“所以，这原本是个被动触发的安全防线。”降谷零联系前因后果，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昨天我们经历过一场枪战，如果当时是琉生在听，就会知道其实我和Hiro待在一起，而你们鞭长莫及。就算担心Hiro，也应该会选择别的方式协助。”

松田阵平跟上他的思路：“所以操纵这个防线的，一直都不是他，而是那个聊天框背后的人。”

“那个人的身份我有所猜测，应该是琉生的下属。”降谷零道：“那么这件事，一切都明了了。”

为什么他们的手机会忽然连接到诸伏景光身上的窃听器，甚至在靠近之后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位置——在昨天他们枪战时，这个人看不见监控，不明确情况，只能听到枪声，甚至一连报废了两枚窃听器，所以他判定，诸伏景光有危险。

而他们三人能共享窃听器的原因也很简单，如月琉生也许不想把完全与黑衣组织没有接触的伊达航牵扯进来，那么他在世上为数不多最为信任的、会拼尽全力去救诸伏景光——就是他们三个人。

监听，监视，定位。能保证他们最大限度地得到诸伏景光周遭的信息和情况。

萩原研二眉间微蹙：“那他……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道防线？”

如月琉生为什么如此担忧诸伏景光的安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慎重，真的只是过度担忧吗？还是他在防着什么、防着谁？

而他明明极端担心，却选择在这时候离开；拥有手眼通天的手段，却要费心至此让他人代劳。就像现在在场的其中三位一样，只要拿着手机，分明就可以随时查看诸伏景光的情况，需要协助或者救援，也能随时联系到挚友或者公安的人。

这么复杂的设置，目的只有一个——在他消失的时候，保证诸伏景光的安全。

这种“消失”，让他不得不在自己最担心的时候离开诸伏景光，让他失去随意联络他人的权利。

“得快点找到他。”松田阵平的语气急促了几分，几乎有些迫切：“他有没有和你们说去哪？”

诸伏景光看着他和萩原研二不知为何忽然阴沉下来的神色，心里不妙的猜测盘旋：“他说他回公安部……”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松田阵平打断他，神情焦躁。萩原研二按了按他的肩膀，松田阵平冷静下来：“他的下属——也就是操纵这个软件的人，他是不是知道琉生的位置？”

“但是他不会信任我们，我先去找黑田理事官。”降谷零看着两人，喉咙发干，心焦中又被牵起几分恐慌：“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和上次他让你们隐瞒的那件事有关吗？”

“……最好无关。”萩原研二苦笑，他半垂下眸子：“但是其他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他的意思是他们隐瞒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今天寻找如月琉生。换而言之，隐瞒的只是某种遭遇，而不是可以提供线索的事件。

可降谷零觉得现在他身上的遭遇就已经足够糟糕了。

“先找人，把人找到再说。”诸伏景光开口道，他看起来甚至不如其他三人情绪外显，浑身却弥漫着紧绷感：“琉生是安排好一切主动离开的，他确定自己能在几天之后回来，说明事情还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

“先把他找回来，其他的，之后再说。”

降谷零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就联系黑田理事官。”

降谷零在联系黑田的时候，萩原研二看着有些出神似乎在想什么的诸伏景光，开口：“小诸伏？”

“嗯？”

“在想琉生可能去哪吗？”

诸伏景光沉吟片刻：“我不是很确定，如果地点是他选择的，而不是……应该会在安全屋附近的区，避开商业楼居民楼、较为繁华的地方，在没有监控的深巷更有可能。”

“他有时候会在门扉侧面或者门把手里侧刻一朵樱花，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这样。”

他说着轻声：“会和……那个人有关吗？”

“如果真的有关。”松田阵平就算不愿这样猜测，也不得不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琉生现在和你们住在一起，他就几乎没有可以动手的时间。琉生那么担心你，会不会是因为被他威胁了。”

“……”诸伏景光颔首：“琉生和我说过，那个人行事谨慎，一般只会单独来找他。他没有接触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和关于那个人的线索，也许我们搜查地点的时候可以优先考虑是琉生选择安全屋的喜好。”

萩原研二神色有些古怪：“他主动和你说那个人的事情了？”

诸伏景光眉间微蹙：“怎么了吗？”

萩原研二罕见地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沉默片刻，刚要说话降谷零就举着手机回来了：“看地图。”

他把手机递给诸伏景光，地图上多出一个浅绿色的圈，他们现在的位置离那个圈很近。降谷零沉声道：“桐山只能追踪到一个大致的范围，我已经申请了协助，琉生的队员也会帮忙搜寻。”

松田阵平问：“桐山？就是如月的那个下属？”

“对。”降谷零道：“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让他协助，他也会一点电脑技术。”

“等等。”萩原研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看向诸伏景光：“那我们刚刚的谈话……？”

诸伏景光无奈：“进门之前我就已经把定位器粘在门外了。”

“抓紧时间吧，早点把人找回来。”松田阵平一把抓住萩原研二就往外拖，边走边道：“分头找，有事联系。”

降谷零让桐山悠真把地图共享给了参与搜寻的成员，从圈的外围起逐渐往里逼近。根据如月琉生选择安全屋的习惯划掉一大部分的地点，又划去位置或条件不足够作为安全屋的，尤其关注门上是否会有樱花标记。

降谷零倒是找到了一间有标记的，但是里面没人。

他们开始搜寻时刚过中午，此时日暮西斜，还是没有任何进展，有人问会不会是寻找的方向出了问题。

“先按照这种方式找完剩下的。”诸伏景光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他放大地图在心里预估着时间，面色似乎平静：“如果没有，再找剩下的，从内圈到外圈。”

降谷零问桐山悠真能不能定位到更准确的地址，后者说尽力尝试。桐山悠真因为和如月琉生长期保持联系才能凭借一些已知信息圈定一个大概范围，无法轻易破解如月琉生的防线找到他准确的定位。

另一边的松田阵平已经在一次又一次地扑空后神色越发难看，原本就恶人颜现在更唬人了。萩原研二似乎想说些什么，松田阵平先开口道：“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hagi。”

“……”

“在这条路上的任何牺牲，都不应该包括那种方式。”

“……我知道。”萩原研二声音低沉：“但如果真的是……那我们不能再给他带来第二次伤害了。”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两人在巷子里拐弯，走到下一个搜查地点，依旧先分头看看那些屋子符合进一步搜索的条件。萩原研二选的一边只有一间屋子符合条件，他敲门无果，正准备呼唤幼驯染来撬锁，松田阵平就先一步给他发来了消息。

【hagi，过来一下。】

萩原研二绕到松田阵平那边，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松田阵平在角落打量着一间外表普通的小屋。

萩原研二走过去：“发现了什么吗？”

“这间屋子最近改装过。”松田阵平示意他看一些被堆在角落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工具和材料，他指着其中一种：“这东西是隔音棉。”

位置隐秘，条件合适，没有生活垃圾和长期居住的痕迹，门庭干净，应该前不久才打扫过。

萩原研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你敲过门了吗？”

松田阵平点头，已经把铁丝拿到手里：“敲了，没人应。”

他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

门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