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團打結的毛線,怎麼也扯不開,明亮的翡翠色雙眼也蒙上層陰影。
他們這些從刀劍中誕生的付喪神,是為了從干涉歷史走向的時間修正主義者-溯行軍的手中守護原有的歷史,而被賦予肉身與使命。
投入這場戰鬥,在前線作戰的人類,被稱呼為審神者。審神者的存在極為重要,他們是負責整個本丸運作的中樞,可是對刀劍付喪神而言,審神者的重要度並不低於使命。
如果說刀匠是鍛造出他們,並賜予他們名字的父親,那麼審神者便是構築他們肉身的第二父母。
就像烙印在動物基因內的銘印,會把出現在眼前的第一個會移動的物體視為母親。喚醒意識、並賦予他們肉體的審神者(人類),多數在他們心中皆有著無可撼動的地位。
(釐清我的內心...)
國廣抬起臉,望著這片無邊無際的藍色花海,感覺自己從內心的某處,傳來某個物體開始崩毀的聲音。
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國廣趕緊兩手環抱住藏在衣服下的臂膀,腦裡的思緒全都攪和在一起,化作灘看不見底的深潭。
從幽暗的潭底深處浮現的,不是氣泡,而是一個又一個被她長年堆積在意識角落,無法跟任何對象傾訴的真心話。
(是只要能偶爾見到主人殘留的靈魂,這樣就足夠了?)
滿開的勿忘草花田開始產生變化,挺立的花莖無力的向下彎曲,鮮豔的顏色被乾枯的褐色取代,失去水份而枯萎的花瓣與莖葉們無力的躺在泥土上,眨眼的瞬間化作黑色的塵埃。
種種的變化,全都映證了座天使的說詞,這個神秘的場所,確實是山姥切國廣的領域。
(主人明明都被他們害死了,為什麼我還要幫殺死召喚我的審神者的兇手守護歷史?)
泥土的深處有物體在竄動。
(只要打著守護歷史,打到歷史修正主義者,確保歷史『走向』的口號,再不講理的命令、犧牲,甚至是踐踏他人性命,都是可以允許的?)
新芽破土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往上抽高,血液般鮮紅的花朵從頂端綻放,
取代了枯萎的勿忘草,佈滿整片荒蕪的土地。
在彼岸花綻放開的那刻,隱藏在付喪神內心的那汪深潭內,浮出了作為一個守護歷史的成員,最不應該有的想法。
國廣收緊右手五指,握成拳頭狀的手奮力往身下的土壤揍去。
「......都一個樣。」
時之政府至今所做的一切,其實都跟溯行軍們無異,都是為了確保事件能順利延伸至『他們希望的發展』,好讓『自身的存在』能夠在時間線上延續。
『都一個樣?』
座天使身上的所有眼睛,全都以相同的頻率一致眨動,眼神中還透著無法理解的疑惑。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不明白也無所謂。」
國廣從地上起身,轉過讓自己面向座天使,同時用手背抹去殘餘在臉頰上的淚痕。
「那個問題我無法代表其他同伴來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守護歷史對我而言,究竟有什麼意義。」
她睜開眼睛,雙眼恢復了原有的清透,國廣面向前方那那光是看一眼,就足以神智崩壞的異族,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守護歷史是我們的使命,但是我無法認同為了這個目的,而去剝奪他人的人生。」
空中那顆巨大的眼睛微微眯起,做出像是露出笑容時的眼神。
座天使調整身軀,所有的眼睛全都望向上方那片無盡的黑暗,國廣也往同樣的方向看去,朝那片黑暗瞧了好一會,什麼東西也沒看見。
『回去吧,堅毅又脆弱的付喪神,去找出救贖的道路。』
在腦中的文字淡去的瞬間,環繞在身旁的彼岸花,以及遠方的樹林逐漸化成螢火蟲大小的光點,向著上方的黑暗飛去。
就連眼前的天使,那異常龐大的身軀也開始分解成點點的光輝,消失在國廣的視線內。
種種的跡象不僅代表神域的關閉,也是夢醒的徵兆,國廣凝視著隱沒在黑暗裡的光點,隨後她便闔起眼睛,等待意識返回至現實的那刻。
-後記-
目前已知:
山櫻草本丸的初鍛刀是亂藤四郎。